浙江老板出逃 會否兔死狐悲?

近期，溫州一批有信譽的甚至是龍頭企業，因資金斷鏈而陷入了「倒閉潮」，老板「跑路」之風似乎越演越烈。僅9月，就有接近20起，甚至在中秋之夜出現多個老板集體出逃。這些跑路的企業主幾乎都參與了民間借貸，溫州民間借貸也因中小民企老板集體「跑路」而變得風聲鶴唳起來。

繼民營經濟重鎮溫州頻頻出現企業老板「跑路」後，同屬浙江的衢州、臺州、寧波也發生「跑路」事件。

浙江老板的出逃，對於大陸民間借貸金融發達地區的中小企業主來說，會否兔死狐悲？對於參與民間借貸或擔保的臺商來說，會否兔死狐悲？

聚焦民間借貸60%企業玩拆借

「現在做什麼最賺錢？不是炒房，不是做實業，」在浙江大學產業經濟研究所副所長馬良華教授最近一次經濟狀況調研中，有人告訴他，「是做民間借貸業務，放高利貸。」

根據中國人民銀行溫州中心支行的二季度調查，溫州已有89%的家庭個人、59.67%的企業參與民間借貸，民間借貸規模高達1100億元（人民幣，下同）。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的調查也顯示，目前，溫州30多萬家中小企業中，有70%左右的主要資金源於民間借貸。而參與民間借貸的最底層基本都是個人，以家庭或個人為單位，交給中間人；再轉到擔保公司，而擔保公司再將錢放給企業。

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會長周德文說，眾多企業老板在看到「錢生錢」的利益之後，毅然投入到了「炒錢大軍」中，他們幾乎都已放棄實業，或兼辦擔保公司，或專門放貸，「銀根緊縮，實業利潤又薄，資金周轉出現問題，只能選擇『跑路』。」

目前，溫州民間借貸的利率水平已超過歷史最高值，一般月息是2到6分，有的甚至高達1角、1角5分，年利率高達180%。而在溫州做實業，大多數中小企業的毛利潤一般在3%~5%，借高利貸往往把企業逼上絕路。「這種以游資為主的高利貸模式必然會斷裂，除了帶來很高的金融風險，必然也會傷害到實體經濟。」

民間借貸斷裂或引發連鎖反應

很多人擔心，一旦浙江企業老板「跑路」這塊多米諾骨牌倒下，之後將會出現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一家企業出現問題，勢必影響和其有關聯的借貸方及產業鏈條上的上下游企業。如信泰集團老板胡福林失蹤，就將逃跑事件推上了頂峰，引起了市場的擔憂。業內人士因此擔心事件將再度引發大陸中小企業的倒閉潮。

資金鏈緊張是大多數中小企業面臨的難題?！钙髽I貸不到款，就向民間資本伸手，而今年企業的經營尤為慘淡，放貸者將利息不斷加高，企業為了運轉則硬著頭皮不斷投入，惡性循環最終導致企業堅持不下去，同時也還不上借貸公司的錢?！挂晃怀Ｄ暝趯幉ㄗ錾獾纳倘吮硎尽?/p>

企業借高利貸，還不上擔保公司，擔保公司再收不回來賬款，企業愈做愈虧，於是窟窿越來越大，多米諾骨牌的效應就此形成。

這種放高利貸的風潮已經蔓延到其他地區了。在內蒙古鄂爾多斯，高利貸已經代替了炒股、買房，成為許多普通老百姓最重要的理財手段。東南沿海一帶的民間借貸也有蔓延的趨勢?！冈谏綎|待了幾天，發現鄒平這樣一個縣城放貸也很普遍，年輕人開著好車在街上閑晃，做中間人的生意，下面三五家攢幾十萬借出來等著拿高利息比比皆是。這樣下去跑路潮或不止是浙江了。」上述商人表示。

在這樣的情形下，臺灣正規的租賃公司雖然紛紛搶灘大陸，但一方面是大陸客戶不習慣找租賃公司借錢；一方面他們也對客戶選擇相對嚴謹，如果有一絲危險跡象，就不會把錢匯出。在客戶不確定性攀高的前提下，臺系租賃公司這一波業績，并沒有嘗到太多甜頭。

老板「跑路」背後的困局原因

金融危機後，在4萬億刺激政策的催化下，浙江資本的投資荷爾蒙更顯高漲。經歷了樓市的系列調控，煤炭礦業投資壁壘高筑，股市震蕩下行……資本獲利通途遭堵，大量資本逐步向借貸領域涌入，催化出「全城借貸」的生態。

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在溫州，幾乎80%以上的家庭介入樓市投資。然而，在一波又一波樓市調控政策的出臺下，樓市資金在大量流出，但并沒有流入銀行儲蓄?！干底硬艜ゴ驽X，物價暴漲，利息哪跟得上CPI的腳步呢？」溫州政府機構人士葉先生也在此大勢下，將原本要到杭州購房的50萬元首付款出借給了一名開擔保公司的朋友。

人行溫州中支在區域金融市場做過一次監測，得出的結論是，溫州民間放貸意愿強烈，民間借貸已成為樓市後的首選投資替代品。

而「跑路」逃債所呈現出來的種種亂局，追根溯源，實際上還是一個老生常談的一體而兩面的體制困境造成的。一面是，民營企業所長期遭遇的貸款難、融資難。全國工商聯最近調研顯示，「中小企業特別是小型、微型企業的狀況，可能比2008年金融危機時更為艱難」。一面又是，民間資金投資渠道和范圍的匱乏、狹窄。這突出表現在，除了儲蓄、股市、買房等之外，民間資金幾乎找不到其他更多收益穩定的投資渠道。同時，雖然國務院連續出臺了兩個「非公36條」，但現實中民營資本進入壟斷行業、平等參與競爭分享利潤仍然顯得困難重重、舉步維艱。比如，銀行金融業這一「日進數億金」的最賺錢的行業，目前就依然維系著國有資本為絕對主導的狀態，純粹的民營銀行屈指可數。

中小企業融資渠道亟待開拓完善

中小企業原本就面臨著勞動力價格上漲、原材料價格上漲、人民幣升值、稅負過重等不利因素的沖擊，如今在持續緊縮貨幣政策環境下，融資難更是很有可能成為壓垮它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換個角度看，這也是在倒逼許多粗放型、低附加值的中小企業進行轉型升級；倒逼政府服務職能轉型升級。

不過在眾多中小企業中，能夠順利轉型升級的究竟有多少呢？全國人大常委、全國人大內務司法委員會副主任委員辜勝阻指出，目前可能有10%的中小企業在升級，有20%左右可能正在轉型中，而60%到70%的企業現在則是面臨嚴重的生存困境。

針對目前出現的問題，一方面政府監管部門聯合銀行開展自查，堵塞漏洞；另一方面，政府應該積極撫平銀行的情緒，避免提前收貸惡化企業的資金鏈。溫州市有關部門就采取了上述措施，召集企業、銀行和擔保公司進行座談，動員為危機方擔保的企業盡量根據銀行要求還貸，銀行則繼續給這些受牽連的擔保企業予以授信，不啟動貸款催收特別程序。

但這些都不是治本之道，周德文認為，除了要最大限度發揮當前市場上的小額貸款公司和村鎮銀行的作用外，當務之急還是金融體系的創新問題。最好能讓民間資本籌建專門為中小企業融資的專業性機構，應該允許中小企業向社會發行企業債券。對中小企業自身來說，要做到主營業務不偏離，戰線不要拉得太長。

這是一場危險的游戲。根據調查，在大陸的不少城市，高利貸的亂象目前正愈演愈烈，由此引發了一系列嚴重的後果。當前，對於民間借貸的治理已到了刻不容緩的階段，推進新一輪的金融改革乃是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