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薩克族冬不拉制作技藝

走進(jìn)伊犁大草原，一望無際的綠色地毯匍匐在西天山的院落，鑲嵌在這塊地毯上的白色氈房星星點(diǎn)點(diǎn)，無限詩意而浪漫，巍峨的西天山如一個沉默的生命悄然注視著塵世變遷。放目眺遠(yuǎn)，“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真是放松心靈的好地方。

哈薩克族民間藝人基恩斯制作冬不拉已經(jīng)20余年了，進(jìn)入他的作坊一看，墻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冬不拉，看來他的生意不錯。果然，基恩斯說，他每年要制作200多個冬不拉，一般價格為200～350元，主要銷售到烏魯木齊和喀什，有些還賣到了哈薩克斯坦。

知道我們的來意后，基恩斯顯得非常高興。他說： “沒有比接待欣賞自己技藝和尊重哈薩克族文化的客人更令人興奮的事情了。我們哈薩克族古老的彈弦樂器就是冬不拉，在我們的每個哈薩克人家庭里，無論老老少少都能彈上幾曲。‘冬’是樂器彈奏之聲， ‘不拉’是給樂器定弦的意思。你們看，冬不拉的琴身為小質(zhì)結(jié)構(gòu)，它的形狀就像一把大勺子，一般有兩條弦。”說著，他拿起一把決要做好的冬不拉繼續(xù)介紹道：“最早的冬不拉制作非常簡單，用一整塊紅柳木或松木挖削而成，共鳴箱要挖成扁瓢形，外面蒙上白松或云杉當(dāng)面板。拉上兩根羊腸作為琴弦，再在勺把兒上裝上九個音品，就算制成了。現(xiàn)在方法復(fù)雜多了，但是我都做。”話里透著點(diǎn)滴的自豪和驕傲。

我們請他當(dāng)場做一把，他欣然答應(yīng)了。拿起一段原木，他用彎斧邊砍邊說： “先要砍出冬不拉的琴體雛形。這個過程慢一點(diǎn)。”在他砍原木的間隙，我仔細(xì)看看他周圍，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手鋸和刨子，這使我大為吃驚，不由問他。他笑笑說：“現(xiàn)在我們有些哈薩克人都用那些工具，但我不用，我還是喜歡原來老的方法。”陪我們?nèi)サ漠?dāng)?shù)叵驅(qū)з惲酥钢f： “冬不拉的各個部分我們都以人體器官起名，面板叫作臉，背板叫作身子，琴桿叫作脖子，琴頭和弦軸叫作耳朵，馬子和縛弦叫作肚臍。”聽完，我們不由為哈薩克族人的幽默和質(zhì)樸叫好，的確太形象了。

這時，向?qū)з惲四昧藥装岩巫诱埼覀冏拢瑫r，端了馕、巴爾薩克(哈薩克人的油炸食品)、奶酪和茶水請我們吃。在我們品嘗著主人的美食時，基恩斯已經(jīng)挖好了琴體雛形。他繼續(xù)用彎刀開始——將琴背、琴桿、琴頭等部位修削得平整光潔。此時，賽力克說：“邊看邊聽，聽我唱歌吧。”他笑瞇瞇地自我推薦，我們—起說好。開唱以前，他介紹如何演奏冬不拉，要把琴斜放茁懷中，左手持琴按弦，右手彈撥。他調(diào)調(diào)弦說：“我們哈薩克有句諺語：‘歌聲伴你躺進(jìn)搖籃，歌聲送你離開人間。’所以，拿著冬不拉唱歌，就是我們一生最高興的事情。”說完，用他渾厚的男中音把我們帶進(jìn)了草原的蒼茫之中。

沒有內(nèi)容的歌兒好聽嗎?盡管冬不拉彈得耳鳴心亂，沒有放鹽的奶茶好喝嗎?盡管嗓子里已經(jīng)干得冒煙，今天我們相逢一起歌唱，要給盛會獻(xiàn)上美好的詩篇。

只有一棵小草，怎能稱作遼闊的草原?只有一小片白云，怎能降雨將牧場澆灌?只有一小塊牛糞，怎能將奶茶燒開?只有一棵樹苗，怎能綠化戈壁綠洲?

冬不拉的音色在氈房里優(yōu)美動聽，濃郁的草原風(fēng)味撲面而來。一曲彈罷，令我們心胸為之一振，也仿佛給正在干活的基恩斯帶來了更多的力氣。他的動作更加快捷，此時開始砍削做面板了。他不斷介紹道：“做面板一般使用松木，要是有白松或天山上的云杉就更好了。做面板的時候要特別注意木材的紋理，要和琴弦平行，上下垂直，面板厚度在0.3厘米。為防止琴弦張力讓它彎曲變形，在面板背面橫向放一松木音梁(腰帶)。將面板用木釘釘在琴腹四周，即成共鳴箱。共鳴箱做成扁瓢形，面寬15厘米，上部漸窄、與琴桿相連，底部為圓底。琴頭扁平、無飾，較琴桿稍寬。兩個弦軸木制、圓柱形，分上下橫放或豎放于琴頭上。”

賽力克說，老的冬不拉手在20世紀(jì)《50年代初研究制成最高音、高音、中音、次中音和低音五種冬不拉。它們的結(jié)構(gòu)基本一致，但大小和音高不同。共鳴箱為瓢形，用七塊木板拼合而成，琴桿較短，改傳統(tǒng)的腸弦或絲弦纏品大塑料或銅質(zhì)音品，并增加了品位，擴(kuò)大了音域，改絲弦為鋼絲弦，音孑L也改為一個大孔，增強(qiáng)了音量。這使得冬不拉有了更強(qiáng)的表現(xiàn)力，更能表達(dá)出草原的蒼茫無邊。 實際上，早在公元3世紀(jì)時，冬不拉就已在哈薩克族民間流傳了。直到今天，從新疆克孜爾干佛洞的壁畫《吹笛和彈冬不拉的伎樂人》，人們?nèi)阅芸吹剿诠糯葑鄷r的風(fēng)貌。哈薩克族會彈冬不拉的人比比皆是，人們十分敬重那些技藝高超的冬不拉手，尊稱他們?yōu)椤鞍⒖?民間歌手)”，他們可以一邊彈奏冬不拉一邊放聲歌唱，并能見景生情，隨感而發(fā)，邊編邊唱，勝似泉涌。哈薩克族有句諺語：“阿肯是世界上的夜鶯，冬不拉手是人間的駿馬。”冬不拉以簡樸輕盈的構(gòu)造，蓄納天地萬籟之聲，伴隨著牧羊人飄動的篝火，訴說著草原上的故事。

在基恩斯不慌不忙的操作下，一把嶄新的冬不拉終于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我們輪流欣賞和贊美著。 “其實，我現(xiàn)在做袖珍、微型冬不拉做的多。”基恩斯說完，拿過一個紙箱，一打開，我們不由贊嘆道：“哦，太精致了。”箱子里裝滿了小冬不拉，全是微型的。長度在10～30厘米之間。基恩斯慷慨地給我們每人送了—把。

哈薩克族群眾把冬不拉當(dāng)成生活中的密友良伴，在氈房的壁毯或箱柜上，都懸掛或擺放著冬不拉。牧人騎著馬走在牧歸的路上，總喜歡在畜群前面，或在一塊高地上縱情彈唱。當(dāng)琪曼古麗花開遍天山草原，一年一度的阿肯彈唱會便在美麗的夏季牧場紛紛開幕。每年的此時都是他們放聲歌唱、大顯身手的時候。而此時，每個牧民最渴望聽到的就是他們熱愛的阿肯的歌聲。夏季的牧場蔥郁涼爽，當(dāng)最后一縷炊煙散盡在夕陽的余暉中時，茶足飯飽的人們從四面八方談笑風(fēng)生地匯聚到牧場一角。當(dāng)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涌人眼簾時，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都會讓阿肯精神一振，比飯前飲的美酒還醇美，而眼前的對手也讓自己豪氣頓生。

當(dāng)煮熟的羊肉芳香撲鼻地端上來時，夜幕已經(jīng)悄然降臨了，但冬不拉的歌聲卻在這個西天山的懷抱里毫無倦意地在氈房里飄蕩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