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遙古城與壺口瀑布

軍遙古城

大名鼎鼎的山西平遙與四川閬中、云南麗江、安徽歙縣并稱為中國保存最為完好的四大古城。

來到平遙，正是一個細雨綿綿的早晨。不似南方古城的小巧和慵懶，平遙城在陰柔的雨中堅硬而沉默。高大、厚重的古城墻把偌大一座城團團圍住，城墻上有城樓，外有護城河，護城河上有收起的吊橋。這情景讓我想起歷史上那些攻城守城、萬軍廝殺的慘烈場景，想起“空城計”中的胸有城府，想起那句“人說北方的狼族會在寒風起站在城門外，穿著腐銹的鐵衣呼喚城門開，眼中含著淚”的歌詞。

從南城門進入平遙古城，街市、商鋪、縣衙、文廟、民居、學堂、鐘樓、佛寺，如一頁頁古書，驚喜了我這顆已浸淫多年焦躁的新。四大街、八小街、72條蜿蜒巷，古城的規模詮釋著北方特有的豪邁。古城的外圍有城樓、甕城、角臺、角樓、點將臺、馬面、敵樓，一套完整的軍事防御設施；古城內是保持著明清風貌和格局的商鋪和民宅，十字形的街道，商店鋪面沿街而建，檐下有彩繪，梁上有彩雕，華美卻不喧鬧。鋪面后的民宅是青磚灰瓦的四合院，安靜而忍耐。

這座發端于西周、興建于北魏、定型于明清的完整城池，整體形狀是一只巨大的烏龜，方形的城墻是龜身，星羅棋布的民宅、商鋪恰似龜甲的花紋，南門是龜頭，門外兩口水井是龜的雙眼，北城門是龜尾，為全城的最低處，城內積水經此流出，恰如烏龜喝了水從尾部排走。四座甕城中三座城門均向南開，形似龜爪前伸，惟下東門徑直向東開，怕烏龜爬走，便把它的左腿拉直，拴在距城20里的麓臺上。平遙似龜，固若金湯，延年益壽。

城內有保存完整的縣衙。平遙古縣衙左文右武、前朝后寢，中軸線上有大門、大堂、宅門、二堂、內宅和大仙樓等六進院落，東側線上有花廳、常平倉、贊侯廟、土地祠，西側線上有牢獄、公廨房、十王廟、洪善驛、督捕廳。

與其說城隍廟是平遙古城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如說它是中國古人心理結構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縣衙專司現世秩序，而城隍神管的是陰界之事。城北門外的鎮國寺和城西南的雙林寺寄托著人們對來生世界的向往。

大多數人并不知曉，其實，中國金融業的源頭并非30年前的四大國有銀行和滬深股市，而是186年前由晉商所創立的“匯通天下”。1824年，“日升昌”票號在平遙城內發端，它是中國第一家現代銀行的雛形。始于清朝道光年間的日升昌，從這座晉中名城走出，縱橫捭闔，在全中國甚至日本、新加坡、俄羅斯等國家建立了它的分支機構。一代一代的晉商也從雁北、晉中、晉南豪邁走出，馳騁東西，創造了永載史冊的傳奇。

經歷了半個世紀戰火和30年嚴重內亂的中國，竟還能保留住這樣一座全無傷痕的古城，實在令人嘆之、幸之。走出平遙古城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人聲漸息，燈火初上，一幅遠離現世的古老畫面凝固在時光里，也凝固在了人潮人海中一顆曾經純粹的心里。

壺口瀑布

從臨汾市乘車前往壺口瀑布，一路崇山峻嶺。在九曲十八彎的山路上前行了兩個多小時，夾逼的山巖忽然向兩側退去，黃河出現在眼前。正是這樣一條黃色的大河，孕育了黃色土地上黃色皮膚的炎黃子孫。黃河創造了中國5000年的農業文明，也造就了與農業文明、相適應的中央集權。

下了車，舉目四眺，河水沉積下來的黃土和被水沖刷得如波浪般層疊的黑石構成了瀑布前的淺灘。淺灘上，矮小的灌木叢延伸開了這個國度所特有的、暗綠色的沉默。

走過淺灘上長長的石拱橋，遠遠看見從天上而來的黃河水。由于河道的逼迫，水勢漸行漸急，后浪不斷地催促著前浪，仿佛相約著去點燃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變革。

接近壺口時分，驚濤翻滾，水花進裂，卷起千堆黃沙，那是億萬水滴在沉默了千年之后終于開始覺醒，無數只大口向天空怒張，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

怒濤濁浪終于來到了壺口，那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巨洞，卷起浩大的旋渦。河道驀然由300米收束成50米，然后徹底切斷去路，在崖下張開了血盆大嘴。不必更多思索，河水義無反顧地跳躍而下，跌落的水浪撞向頑固的大石，騰起數丈高的煙塵，塵中，萬千沙石被高拋著四射而去，粉身碎骨，卻萬死不辭。

以往所見的瀑布都是從高山上流下，站在瀑布底部仰望，似一條平和的白練。壺口瀑布卻是從平灘上向下跌落，須俯瞰之。它沒有詩和畫的柔美，只有進射而出的豪壯，浩蕩的水臨著深淵，沒有退路，只好縱身一躍，這一躍，躍出的不僅僅是風景，而是破碎的激情。

我站在瀑布的近前，本來悸動的心忽然和著怒吼的濤聲奏起一曲響徹萬年的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