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琉璃藝術來源探究

［摘要］日本收藏著古代不同時代、不同國家的各種琉璃器皿。本文介紹了日本出土并收藏的琉璃制品，并分析了日本琉璃藝術與古代東西文化交流以及中國琉璃藝術的關系。

［關鍵詞］日本；琉璃藝術；東西文化

［中圖分類號］J8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1）010-0095-03

日本的琉璃藝術主要起源于奈良時代（710～784），日本收藏著古代不同時代、不同國家的各種琉璃器皿，其中比較典型的是從寺院遺址中出土的古代佛教舍利崇拜用的舍利瓶，還有一種是日本宮內廳管轄的正倉院收藏的琉璃器皿。這些琉璃器皿的主要來源是西亞（薩珊玻璃）、中國和朝鮮等國家，大概產于公元5世紀以后。每個琉璃收藏品所具有的信息如實地展現了歷史的變遷，這些珍貴的琉璃收藏品是古代東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見證物。本文以日本玻璃工藝專家由水常雄的《玻璃工藝》①等圖書以及一些網站在線資料為參考，以日本收藏的古代琉璃器皿為出發點，分析其來源和特點以及日本琉璃與古代東西文化交流的關系。

一、歷史背景

日本的第一本史書《日本書紀》中出現的第一個外國是新羅，日本把新羅看成是寶貝，與新羅有過密切的交流。但是，到了6世紀，以羅馬世界進入混亂期為契機，被迫斷絕接受新羅、羅馬文化，為接受中國文化改變了國家體制，積極接受佛教文化。這個時期是從新羅、羅馬文化轉變為中國、薩珊文化的激烈轉換時期。薩珊文化是指薩珊王朝時代的傳統文化。薩珊王朝是指從3世紀上半期到7世紀中期以伊朗為中心的王朝，是這個時期西亞文化的中心勢力。②除了西亞以外整個亞洲文化的影響力也非常巨大，經過東方國家7000年歷史的變遷，如薩珊王朝時代的波斯灣文化藝術那樣對東西兩岸文化帶來極大影響的時代是絕無僅有的。薩珊時代的玻璃工藝也不例外，從現存的薩珊玻璃品質來看，運用了很高水準的技術和設計，到現在為止也很難達到。薩珊文化經過隋、唐代進入中國，形成了一個結合唐文化和薩珊文化的斬新世界文化。7世紀中期，薩珊王朝滅亡，王族的一部分逃到唐國企圖東山再起，但最后以失敗告終，但是這一時期為唐國帶來了很多優秀的文化。中國唐代琉璃藝術的興起也跟薩珊玻璃文化有著密切的聯系，理所當然，日本琉璃藝術的起源與發展與中國唐代的琉璃文化交流是分不開的。日本的亞洲水晶專賣店，在網頁?譻?訛上指出，《琉璃》是中國唐代玻璃工藝、制作法的總稱。雖然，這只不過是某些個人的觀點或想法，但是恰如其分地說明中國古代尤其是唐代琉璃藝術對日本琉璃藝術的影響。反過來對日本琉璃藝術的研究對我國琉璃藝術史的研究具有很重要的意義。

二、日本流行的舍利瓶

7世紀左右，中國和朝鮮流行舍利崇拜，舍利崇拜是指獻納佛舍利的器具埋藏在佛塔中心柱子下了基石的一種佛教方式。這種舍利崇拜用的容器結構一般是：外層為金、銅，中間層為銀、金，中心部分就是獻納佛舍利的琉璃壇子或綠色玻璃瓶。這種流行趨勢也很快傳播到要積極引進外國文化的日本，很多寺院的塔下獻納了舍利瓶。有文獻記載，這些舍利瓶當時建寺院時慣例性地被埋在佛塔底下。例如，從日本滋賀縣大津的崇福寺塔遺址出土的舍利瓶，以及在奈良法隆寺五重塔下被發現重新埋藏下來的舍利瓶。中國和朝鮮被發現的舍利瓶和上述日本的舍利瓶相比較大部分是吹制的小瓶，在技法和材料的性質方面具有共同性，可能日本的舍利瓶大部分是從中國引進的。在朝鮮和日本除了中國產的舍利瓶以外還流行過產生西亞舍利瓶。例如，韓國國立慶州博物館收藏的綠色琉璃舍利瓶，出土于韓國慶州松林寺，大約產于7世紀波斯灣。奈良唐招提寺收藏的傳說是鑒真和尚所帶來的西國舍利瓶，是從西亞通過絲綢之路舶來到中國，再次從中國輸出到日本的。從圖案特征來看這個舍利瓶具有西亞的玻璃器特征，可能產于保留薩珊玻璃傳統的伊斯蘭玻璃產地。以上事實說明，奈良時代同時流行產于中國和西亞的舍利瓶。

三、正倉院收藏的琉璃器皿

正倉院是日本宮內廳管轄的位于奈良縣奈良市的東大寺大佛殿西北的大規模床架式倉庫，主要收藏奈良時代與圣武天皇(724～749)、光明皇后關聯的寶物，天平文化（奈良時代）為中心的多數美術工藝品的設施。正倉院作為古都奈良的文化遺產“東大寺”的一部分，被登錄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產名錄中。

據相關資料記載，?譼?訛正倉院收藏的琉璃器皿有六件，通過對它們的形狀和技術進行詳細分析考證，原生產地分別為波斯灣、西亞、中亞、中國，制作年代是大約從四五世紀到十七八世紀。西亞產的這些琉璃容器通過絲綢之路經過中國最終到了日本，并保護到現在，可以說正倉院是絲綢之路文化傳播的終點站之一。圣武天皇喜歡的各種寶物尤其是琉璃器皿，根據天皇的命令嚴密保護到現在的事實證明，當時日本的文化處于相當高的水平，而且保存這些珍寶的背后隱藏著人們的見識和要保護這些寶物的強烈意志和熱情。

正倉院收藏的六件琉璃器皿分別為：

第一件，深藍色琉璃盤，比8世紀還要古老的年代制作。

第二件，白琉璃碗，比8世紀還要古老的年代制作。

第三件，白琉璃高座漆盤，約8世紀左右制作。

第四件，白琉璃水瓶，約9世紀左右制作。

第五件，深藍色琉璃壇子，約10世紀左右制作（圖1）。

第六件， 綠色琉璃十二曲長盤，18世紀的乾隆玻璃（圖2）。

正倉院收藏的琉璃器皿（薩珊玻璃）確實處于得天獨厚的地位，歐美人談論薩珊玻璃時常引證正倉院的琉璃器皿，連伊拉克當地人也是把正倉院的琉璃器皿看成薩珊玻璃的代表作。1979年大平正芳首相攜帶復原的深藍色琉璃漆盤出席東京西方七國首腦會議，作為日本古代文化和世界文化交流的象征性作品，送給當時的美國總統卡特。?譽?訛

薩珊玻璃的裝飾特點是利用圓、環紋熔接術，至今為止日本、中國和朝鮮皆無能運用這種技術的玻璃專家，近幾年在波斯灣也試做復原但是都以失敗告終，來能復原完整的薩珊玻璃，說明這些薩珊玻璃是具有極高度、熟練技術的玻璃容器。

四、平安時代琉璃藝術特點

平安時代（800～1100）的琉璃藝術，與奈良時代的佛教氣氛非常濃的舍利瓶等使用方法截然不同，正適合作為王室優雅生活的日用品的玻璃器皿的特點，可以看出琉璃藝術新的發展。

平安時代的很多文學作品里有描寫琉璃的文字，如《源氏物語》、《竹取物語》、《枕草子》和《榮華物語》等作品里都屢次出現琉璃漆盤、瓶子和壇子。所有這些琉璃器皿即具有實用性，還可作為優雅的觀賞品。

藤原中期的作品，藤原明衡的《新猿樂記》中專門記載中國輸入商品的貿易品目，琉璃壇子是一個重要的商品，這就證明這些琉璃制品不是日本本土生產的是，而是從中國引進的。

五、日本古代琉璃藝術發展與東西文化交流以及中國琉璃的關系

日本琉璃藝術主要起源于奈良時代，是指引進琉璃制作技術以后從原材料開始制作琉璃的時代，但是，從國外引進琉璃其實是更早的彌生時代。例如彌生中后期在九州佐賀縣吉野里遺址出土的管玉、九州福岡彌生后期頊玖遺址出土的勾玉等，彌生時代琉璃出土品分布于九州到東北地區的廣泛范圍內，說明日本的琉璃早在彌生時代已經與外國有過廣泛的交流。彌生時代出土的玻璃珠類主要有兩個系列，分別是含鉛的玻璃和不含鉛的蘇打玻璃。當時制作鉛玻璃制品的是中國尤其是中國的中北部，制作蘇打玻璃系列的是西亞、羅馬文化圈的國家，這就說明彌生時代日本與中國以及西亞、羅馬文化圈國家之間的玻璃文化交流。山崎一雄?譾?訛分析了彌生時代出土的玻璃珠的化學成分，結果含有大量的鉛，也就是與中國漢代鉛玻璃的成分很相似，進一步證實這些鉛玻璃是從中國引進的。

關于彌生時代到之后的古墳時代，在日本有沒有制作過玻璃的問題，日本的學者認為當時的技術還沒有達到運用硅砂制作玻璃的程度，最多是從外國（主要是中國）引進玻璃或者玻璃的原材料，將其熔解之后制作玻璃珠、勾玉等小型物件，較大的玻璃器都是從國外引進的。況且在那個年代像中國或者西亞這樣玻璃制作技術較發達的國家也只能制作一種原材料系列的玻璃，當時的日本玻璃技術無法想象從原材料開始制作琉璃。在日本出土玻璃器皿的年代主要集中在5~6世紀，出土玻璃珠類的年代，是可以清楚劃分出土的年代。

5世紀以后日本主要是通過朝鮮半島進行玻璃器物的交流，交流對象是中國、西亞以及歐洲。在地中海沿岸地區制作的玻璃器通過海路、陸路出口到南俄羅斯以及西伯利亞，再從那里經過西伯利亞草原之路到了中國北部，從此南下到朝鮮的慶州，最終輸入日本。朝鮮的古玻璃大多數出土于朝鮮慶州的古新羅古墳中。如1974年慶尚北道慶州郡金冠冡、瑞鳳冡等地出土的高腳杯以及玻璃碗等，這些玻璃器大多數是5～6世紀初的羅馬玻璃。在朝鮮半島出土的玻璃中，最早的是公元前后樂浪郡時代的玻璃珠以及和死者一起埋葬用的耳珰、唅蟬等陪葬品。這個時代的玻璃與在中國漢代出土的玻璃很相似。估計是朝鮮半島北部樂浪郡（現在的平壤）在中國的分割統治時代，接受中國文化時輸入的。這些事實是證實自古以來中國和朝鮮玻璃文化交流的重要依據，也是證實日本與中國玻璃藝術交流途徑朝鮮的主要依據。

在地中海的沿岸出土的有深藍色琉璃漆盤，伊拉克的巴格達出土的有白琉璃碗、白琉璃高座漆盤、白琉璃瓶等，烏茲別克斯坦康國出土的深藍色琉璃痰罐子，中國長安出土的具有薩珊玻璃特征的圓、環紋玻璃碗。這些出土品是古代東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見證物。波斯灣產的琉璃制品通過絲綢之路流行在中國，例如晉代潘尼所作《琉璃碗賦》中，就描寫了琉璃碗越過帕米爾高原穿過中亞的流沙，被帶到中國本土的盛況。這些琉璃碗和日本正倉院收藏的白琉璃碗等相似琉璃碗的碎片，1959年在伊朗的高原北部薩珊王朝的古墳中出土，從而證實了這些琉璃碗是當時從遙遠的伊朗高原通過絲綢之路舶來到中國，經過朝鮮再次越過海洋引進到日本收藏至今。?譿?訛

從彌生時代到現代，日本人對玻璃有著很強的感受性。玻璃制作技術也是奈良時代已經從國外引進，利用此技術制作各種玻璃器物，掌握了獨創的方法，但是平安時代以后除了制作玻璃珠以外幾乎沒有過顯著的發展。并且微小的技術，也是反復興隆和斷絕以及再興起并持續到近代。對日本琉璃藝術的研究反證中國琉璃藝術的發展過程，彌生時代對應該是中國的漢代，中國的唐代相當于日本的奈良時代到平安時代中期，奈良時代的琉璃藝術是一個從起源到高度發展的時期，這就進一步證實中國唐代琉璃藝術非常繁榮。日本平安時代之后的玻璃藝術的衰弱間接反映中國唐代以后到清代之間琉璃藝術逐漸衰弱。除了唐代以外中國琉璃藝術對日本影響較大的是清代的“乾隆玻璃”，日本認為“乾隆玻璃” 是歐洲宣教師所傳的玻璃技術和中國自古以來繼承下來的技巧在高水平上融合而成的產物。不管是西亞、羅馬玻璃還是中國產的琉璃制品在東亞的傳播，中國都起著很重要的作用，這就足夠證明這個年代中國琉璃藝術處于較高的水平之上。

［注釋］

[1]由水常雄：《玻璃工藝——歷史與技法》，日本櫻楓社1992年版。

[2]黑川高明：《玻璃的文明史》，日本春風社2009年版。

[3]日本宮內廳：正倉院主頁.[EB/OL].[2011-3-31].http://shosoin.kunaicho.go.jp/。

[4]亞洲水晶專賣店：《琉璃的魅力》，[EB/OL].[2011-3-31].http://www.heart-train.com/?tid=4mode=f7.

[5]由水常雄：《正倉院玻璃是象征著什么——白琉璃碗中可以看出古代世界》，日本中央公論新社2009年版。

[6]山崎一雄：《室住正世.中國古代玻璃與日本彌生時代古墓中出土的玻璃之間的關系》，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1986年版。

[7]深井晉司：《關于古代東方國家的東西文化交流》，[EB/OL].[2011-3-31].http://www.city.okayama.jp/museum/orient/exchang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