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一平醫生下班第一件事就是關手機。
按理說下班和關機沒有關系,至少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但在竇醫生看來,這是頭等大事。下班必須得關機。
其實,除了一下班就關機外,竇醫生還有一個特殊的嗜好:下午回家就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就連窗戶也用厚厚的遮光布緊緊捂住,生怕外面看見半點光亮。
對于這些怪異的舉動,當事人自己是不會在意的。可是別人就不會這么想了,別人往往會從這個舉止怪異的人身上找原因,從性格、愛好乃至家庭等方方面面展開聯想,進行分析論證,最終得出與遺傳個性修養乃至夫妻感情等有關的結論。
然而事實恰恰不是這樣。
竇醫生的性格非常開朗。讀醫學院的時候竇醫生一直是學生會成員,他會拉小提琴,尤其口琴吹得不錯。竇醫生除了喜歡看書外。特別喜歡體育,是他們系里為數不多的幾個籃球名星。只是參加工作后,體育項目大部分被國粹麻將所代替,同事們都熱衷于在牌桌上博弈,他的競技體育也就沒有用武之地。工作之余,竇醫生喜歡帶著魚竿到水庫里釣釣魚,更喜歡帶著相機到處逛。盡管竇醫生照了成千上萬張他認為不錯的照片,但這些照片一張也沒有獲過獎,至今仍然完整地保存在他的電腦里。
竇醫生的婚姻也很美滿。妻子和他是大學同學,兩個人都在學生會,為了學生會的事一起搖旗吶喊,在一次次策劃和實施活動的過程中。就產生了愛情的火花。竇醫生和妻子說不上青梅竹馬,并且已經過了風花雪月的浪漫歲月,但二十多年的風雨歷程讓他們愛情的大堤異常牢固。竇醫生還有一個非常懂事非常優秀的女兒,還在京城一所名牌大學讀書,每天父女倆都會在QQ上留言。
縱觀竇醫生的人生軌跡,也有遺憾的地方。竇醫生當初為了照顧年邁的父母,放棄在大城市工作的機會,帶著他的妻子回到縣城,到縣醫院當上了一名醫生。風華正茂的竇醫生,自然很快就成了醫院的骨干。后來縣上鄉鎮搞改革,并鄉建鎮,竇醫生被組織上安排到一個中心鎮醫院當院長,為當地的老百姓服務。和同學比起來,竇醫生多少覺得有些窩囊。人比人氣死,驢比馬累死。當年大學同學大多成了省市醫院的專家或骨干,很多人還走上了領導崗位,自己卻只是鎮醫院一個小小的院長,天天和灰頭土臉的農民打交道,這是竇醫生唯一的遺憾。
但窩囊也好,遺憾也好,和竇醫生的特殊嗜好關系不大。
準確地說,竇醫生的這些特殊嗜好。和一件看起來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有關。
這一天晚上,當地村民送了一個危重病人到醫院來。人命關天,作為救死扶傷的醫生自然不敢怠慢。當時的竇院長立即帶著醫生搶救了三個半小時,還是沒有保住病人的生命。生老病死在職業醫生眼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因此,病人家屬在醫院里哭在醫院里罵,竇院長都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疲憊不堪的竇院長天還不亮就被病人家屬吵醒,幾十個人氣勢洶洶向他討要說法,他才感覺到問題多少有些不妙。
其實,這有啥好說的?病人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當時搶救的話還有一線生還的希望。從鎮醫院到縣上有兩個小時的車程,要是轉院在路上老人百分之百挺不過去。作為醫院,他們已經竭盡全力,并無半點過錯。
事情恰恰沒有這么簡單。人多嘴雜,病人家屬的情緒迅速發酵。他們用尸體作為籌碼,在醫院搭設了靈堂。問題不解決就不處理尸體。病人家屬從鎮醫院鬧到衛生局到縣上再到市里,再加上有好事者在網上一攪和,簡單的事情就復雜了。最后醫院賠了錢,竇一平被免職,調到這個偏僻的鄉醫院當上了一名醫生。
這樣的經歷讓人感到后怕感到委屈,作為當事人的竇醫生更是感到無比的寒心。
為這事。竇醫生想過不要這份工作,準確地說來是不想再干這個職業,不論是公立醫院還是個體醫院。但是,竇醫生畢竟是接近五十歲的人,這個職業畢竟干了二十多年,離開這個行當他已經一無所長,不干這個職業對于他來說就等于失業。因此,對這個神圣的職業,竇醫生除了厭倦,還是厭倦。
竇醫生下班就關機最簡單的動機與其說是圖個耳根清靜,還不如說是為了逃避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這個醫院不大,陳設也異常簡陋。這個名叫紅山鄉的地方。至今還沒有摘掉貧困的帽子。醫院就三個醫生,除竇醫生外,另外一個姓孫,本地人,當年頂班進醫院穿上白大褂的。盡管孫醫生是醫院的院長,但村民都知道他的底細,十天半月難得有人找他看病。孫院長也落得清閑。上班的時候主要是在醫院處理行政事務,實際也就是打打雜,下了班也就回家了。孫院長下了班比上班還忙,他已經有了三個孫子,家里老婆根本就顧不過來。還有一個醫生姓陳,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大學生。陳醫生的女朋友在縣城,兩人正處于熱戀階段,他也就騎著摩托到處溜經常不在醫院。
當初縣里調竇醫生下來的時候,領導明確說過,這只是權宜之計,那場風波平息過后就把他調回縣醫院。可是,后來縣上要調他回去,竇醫生死活不愿意離開這個地方。竇醫生覺得這里遠離塵世的喧囂,是一塊難得的世外桃源。竇醫生自然成了這個偏僻鄉醫院的頂粱柱,開處方,拿藥,打針,甚至做一些小手術,全是他一人包干。好在鄉下病人不多,他一個人也完全對付得過來。
對于這些病人,竇醫生是完全有把握處理的。病人即看即走,偶爾需要輸點液,那也是在下班前處理完畢。稍有疑慮或病情危重的病人,竇醫生都會毫不猶豫地作出決定:
轉院!
竇醫生下班吃過晚飯,做的事就是到醫院后面的山上散散步,遇上干農活的老漢或放牛的牧童,也會湊上去和人家搭搭話,吹吹閑龍門陣,偶爾開幾句無關緊要的玩笑。竇醫生下午散步回來,遮光的窗簾刷的一拉,就把自己和整個世界隔絕開來。竇醫生這時候就專心致志地做兩件事:練書法和在網上下圍棋。醫院里訂了一份省報兩份市報和一份醫藥報,全讓竇醫生練習書法派上用場。天長日久,竇醫生的書法技藝大有長進,盡管開出的處方外人仍然無法看懂,但對那一手飄逸灑脫的狂草他自己還是滿意的。竇醫生喜歡上網,在網上看看新聞,和女兒聊聊天,但更多的時候是在網上下圍棋。等他下完一到兩局棋,已經是午夜時分,到該睡覺的時候了。當然,竇醫生也不是將手機一關了之。每天睡覺前他也會開機給老婆和在讀大學的女兒發發信息,報報平安。編一些晚安祝福一類的短信。
不過,即使如此,也難保下班后就沒有來打擾他。
比如今天,他正在網上下圍棋,醫院大門外就有人叫門:
“竇醫生,竇醫生!”
是一個女人。女人的聲音尖而細,聽起來非常急迫,幾近哀求:
“竇醫生,我媽不行了,麻煩你去看一下!”
“辛苦你一下嘛,竇醫生,竇醫生!”
這幾天到處都灰蒙蒙的。一連幾天都在下雨。下午雨停了,但路上仍然泥濘難行。加上入冬后溫差大,一下雨外面就冷嗖嗖的。竇醫生吃過晚飯哪里也沒去,關上門練練字,然后就躲在屋里上網。
外面的女人顯得異常有耐心,一聲接一聲,不依不饒地叫著:
“竇醫生!竇醫生!”
竇醫生連大氣都不敢出,眼睛盯著電腦屏幕,一聲不吭。
外面的女人大概覺得主人不在,叫了一陣終于停下來。
竇醫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農村人大都是這樣,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愿意到醫院來的。這個時候來請醫生,說明病人的病情已經非常嚴重,甚至已經到了生死邊緣。一旦出診,萬一發生意外就糟糕了。按理說,醫生只要盡了力,生也罷死也罷責任就不在醫生頭上,可是一旦發生這樣的事,怎么和病人的家屬扯得清呢?畢竟已經不是赤腳醫生的年代,死個把人很正常,現在要是出了問題,準來承擔這樣的責任?
一想這到些,竇醫生就覺得頭皮發麻。
可是,僅僅過了五分鐘,女人的聲音又從醫院后面,也就是竇醫生寢室旁邊清晰地傳了過來。
看來女人對他的行蹤掌握得一清二楚。這一次,女人的聲音顯得更加清晰,更加急迫:
“竇醫生!竇醫生!”
“竇醫生,我媽快不行了,求你行行好,去看一下我媽!你就是去看一眼,我們一家人也記得你的大恩大德呀!竇醫生——!”
女人急切的聲音像鋸子一樣鋸著竇醫生的神經,讓竇醫生覺得異常痛苦。竇醫生眼睛雖然還盯著電腦屏幕,但此時他早已亂了方寸,讓對方找到漏洞,使得他連失幾子。不用說,這一局棋是輸定了!
女人哀求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
盡管竇醫生的心里非常矛盾,但他始終咬著嘴唇,不敢應聲。
理智告訴竇醫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再混十來年就可以退休拿養老金了,自己何必再冒這樣的風險呢。何況被蛇咬過一次,還希望被咬第二口嗎?
女人急切的聲音在靜寂而空曠的大山里跌來蕩去。
夜,死一般的靜寂。女人明顯感覺到就這樣叫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絕望之余,女人把滿腔的怒火一下發泄了出來:
“姓竇的,我操你祖宗,你還是個醫生嗎?!”
“呸,我操你竇家十八輩祖宗!你狗雜種裝聾作啞,你枉自披了個醫生的皮!你死了算了,狗雜種!”
女人拖著哭腔,連哭帶罵的聲音漸漸遠去。
醫院又恢復了往常的寧靜,可是竇醫生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其實,每到這個時候是竇醫生最難受的。一旦晚上有人叫門,盡管他沒有去出診,他必定失眠。
那局棋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了。竇醫生關了電腦,從床頭柜上拿出安眠藥,吃了兩顆,靜靜地躺在床上想心事。
自己是醫生,在病人最需要醫生的時候,作為救死扶傷的白衣使者,卻不敢理直氣壯地出現在病人面前,這到底是為什么?!竇醫生感到無比的痛苦,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望著天花板發呆。
夜,靜得疹人。外面起了風,冷風呼呼地從破窗欞里刮進來,讓竇醫生連打了幾個寒噤。
時針已經指向凌晨一點。竇醫生雖然吃了安眠藥,還是半點睡意也沒有。就在這時,大門外又有人在叫門。
這一次是個男的,聲音低沉渾厚,但仍然顯得十分急切:
“竇醫生,竇醫生!”
“竇醫生,請你開開門,幫幫忙啊!”
老天爺,這天晚上是怎么了?竇醫生痛苦地搖著頭,用手緊緊捂住了耳朵,他只覺得雙腿因為緊張而微微有些發抖。
可是。這一切都無濟于事。醫院的房子太舊,外面有什么響動都能清晰地傳進來。男人叫了幾聲后,開始用力地啪門: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醫院的大門是鐵皮做的,在空曠的夜里那響聲震耳欲聾。
竇醫生的內心感到無比的煎熬。竇醫生的腦子里像一團亂麻,怎么也理不出頭緒:病人和病人家屬是弱勢群體,該保護,但是醫生誰又來保護呢?問題是再出一回事,自己可能就連飯碗都保不住了!竇醫生痛苦地想,這樣折磨自己,這樣的飯碗拿來干什么呢?
男人拍了半天不見動靜,又放聲喊起來:
“竇醫生,竇醫生!”
“竇醫生!竇一平,竇一平!”
竇醫生一下坐起來。這聲音萬分熟悉。不錯,是趙大友的聲音。趙大友是竇醫生高中同學,年長他幾歲。那時趙大友是班長,大哥哥一樣照顧著竇醫生。趙大友高考落榜,回到老家烏地吉木務農。時至今日,趙大友那憨厚質樸的形象還深深地烙在竇醫生的腦海里。
“一平,一平,我是趙大友,你開門,老哥有事求你啊!”
果然,趙大友報出了自家姓名。
竇醫生被貶到鄉醫院,趙大友聽說后專程到醫院看過他。二十多年的風雨滄桑,昔日的同學已經找不到過去班長的蹤影了。趙大友看上去比竇醫生至少蒼老20歲,天天和土地打交道,早已讓太陽曬得黑不溜秋,和當地農民沒有什么兩樣。因為地位的懸殊,兩人已經有了很深的鴻溝,更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趙大友拿出一包煙,撕開,抽出一支遞給竇醫生。在遭到竇醫生的回絕后,趙大友把那只煙塞進煙盒,自己抽起旱煙來。兩人擺談了一會兒,趙大友留下兩只自家養的雞就回去了。
外面趙大友那急切的聲音仍然在夜空中回蕩。
竇醫生再也躺不住了,他翻身起床,趿上鞋,手扶在門把上。竇醫生只覺得呼吸急促,那顆劇烈跳動的心像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理智又一次告誡竇醫生:不能沖動,更不能去!就在去與不去的選擇之間,竇醫生居然硬生生地憋出了一通毛毛汗。
外面,趙大友砰砰砰拍打鐵門的聲音叉響了起來,惹得遠遠近近的狗也跟著狂吠個不停。
竇醫生長嘆一口氣,終于拉開了門。
作為一個職業醫生,他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
天陰沉沉的。刺骨的寒風中還夾雜著細碎的雨星。竇醫生一出寢室就連打了幾個寒噤,他打開鐵門,把趙大友讓了進來。
這一切,都用不著解釋。
剛才的女人是趙大友的姨妹。趙大友的岳母得了急病。要請他夜里出診。竇醫生問了問病情,直截了當地說:
“怎么不打120,送縣醫院呢?”
“下了幾天雨,到縣城的路斷了,120急救車無法到鄉上。只能來麻煩你了!”趙大友苦著一張臉,連連嘆著氣。
竇醫生不好再說什么。竇醫生到鄉醫院已經有幾年了,但準確地說在夜間出診他還是頭一次。過去無論晚上病人把醫院的門拍得多么響,他都不會搭理的,因此那只急救箱早已閑置不用了。竇醫生一邊問著老人的病情,一邊找出早已經閑置的急救箱,飛快地把急救的藥品和器械往里面塞。
竇醫生加了件毛衣。和趙大友一道上了路。
趙大友和岳父岳母都住在一個名叫烏地吉木的寨子。彝漢雜居,山高坡陡,晚上泥濘的路就更加難走。
竇醫生深一腳淺一腳趕到烏地吉木,已經是凌晨3點半了。
竇醫生冒著一頭熱汗,一進門就直奔房間徑直到了病人的床前。
老人已經深度昏迷,氣若游絲。憑經驗,病人已經游離于生死邊緣,不立即施救,隨時都有可能停止呼吸。
竇醫生退出病房,立即拿出藥具。
在那盞自熾燈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竇醫生的身上。屋里很靜,靜得連竇醫生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聽得清清楚楚。
竇醫生神色嚴竣。他一邊做著準備。一邊對滿臉堆笑的趙大友說:“大友,我一定盡自己所能。咱先說斷后不亂,老人病情十分嚴重,萬一有啥閃失,你可不能怨我。”
“那是那是。”趙大友一個勁地點著頭。
“你找紙筆來,咱們先簡單寫個協議。”竇醫生只覺得嗓子發干,說話異常費力。
“一平,你信不過咱?”趙大友一臉的疑惑,外星人一樣盯著竇醫生。
“哪里話,我也是沒辦法。”
竇醫生說的是實話。前段時間鄉下有家媳婦得了急病,請街上的個體的醫生晚上出診,結果病人沒搶救過來,家屬卻扭著醫生鬧了幾個月,到現在那家診所的門還是關著。作為醫生,誰也不敢保證把所有的病人都治得好,一旦出了事,誰又來保護醫生呢?
“唉,你還是信不過我們。”
趙大友有些失望,那顆花白的腦袋搖得像風車一樣,無助地看著竇醫生。
“你沒見病人要上手術臺前,醫院都得讓病人家屬簽字么?”竇醫生總算找到了這樣一個理由。
孩子在鎮上讀初中,平時住校,周末才回來。家里哪有現成的紙和筆。竇醫生有些后悔。來的時候就應該帶一本信箋來。他甚至還想,今后還得印些現成的文本材料,到時候簽名按手印多方便。
竇醫生麻利地做著各種準備。竇醫生已經開好處方,取出針筒,拿出針水,用手術鉗啪啪啪一陣敲,吱吱地吸進針筒。手術鉗上也夾好了酒精棉球。一切都已經就緒,就等著簽協議了。
要命的是找不到紙和筆。趙大友在屋里找了一陣,從柜子里箱子里抽屜里騰起一陣嗆人的煙塵,就是找不到這兩樣寶貝。
“算了,就用處方箋吧!”
此時,竇醫生也很急。可是理智再一次告誡他,千萬不能亂,該走的程序必須得走到。
竇醫生把剛才寫的那本處方箋,連筆一起遞給了趙大友。
就算是文思敏捷的人,到了這個緊要關頭也不一定寫得出來,何況是天天和土地打交道,20多年幾乎沒有摸過筆的趙大友,那筆好像千斤重,不知道該如何下筆。竇醫生已經急出了毛毛汗,在他的口述下,趙大友才歪歪扭扭寫好那份內容非常簡單的協議。
這是一份名副其實的生死狀。
沒有印章,不可能按手印。趙大友哆嗦著手,吃力地簽著他的名字。
問題是趙大友還沒寫完他的名字,房間里已經響起了一片哭聲。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趙大友,他把手中的筆一扔,就往病房里奔過去。
里面的哭聲一聲高過一聲。
下半夜的氣溫更低,冷嗖嗖的風從破舊的門里灌進來,讓人感覺到無比的冷。屋里異常安靜,除了病房里有哭聲外,仿佛世界都已經凝固了。
突然,病房里的門一下扯開了,趙大友一步跨了出來,瞪著血紅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竇醫生。趙大友什么也不說,掄起巴掌,就給了竇醫生一記耳光。
啪——!
空曠的夜里,那一記耳光異常響亮。
趙大友喘著粗氣,哆嗦著嘴唇,整個世界似乎就這樣凝固了。
竇醫生一下怔住了。竇醫生只覺得身子一矮,眼淚一下涌了出來。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也是沒辦法呀!!”
竇醫生踉蹌著走進病房,跪在老人的床前,號啕大哭起來。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