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只為桃花潭。當我走進桃花潭鎮那條狹窄悠長的老街,踏著一塊塊光滑的石板、鵝卵石,目光匆匆掠過斑駁的高墻,恍惚間有夢回大唐的感覺,不覺將自己化成李白和汪倫,忽岸上,忽舟中……
這就是水深千尺的桃花潭嗎?或許是因為一樹桃花的誘惑,或許是厭倦了青弋江無休止的奔波,一些水逐漸掉了隊,沉積成了悠綠的潭。這潭,開始用閑適的花草點綴自己平靜的日子。這潭,被厚厚的綠藻堵塞了喉嚨,再也唱不出濤聲之歌。這潭,逐漸被時間風干了。試想,在另外的時空,在另外一個燕來燕去、花開花落的暮春,汪倫在岸上,踏著古徽州特有的節奏,面對獨立船頭的李白唱著一曲送別的歌。
“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飲乎?此處有萬家酒店。”欣然而至的李白,被幽默的汪倫“忽悠”了一下。但詩仙大笑,竟笑得如此釋然。
從踏歌古岸碼頭登船擺渡到對岸,我仿佛聽到李白的吟誦:“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眼前的桃花潭流淌的是千古流芳的情、醇香醉人的酒!我不禁問自己,這還是曾大呼“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的李白嗎?在墨玉為體,蒼玉為神的桃花潭邊,是不是依然那樣狂放?可是,我分明感覺到他又是那樣的現實,那樣的感恩,那樣真真切切地感受著人間煙火,感受著汪倫比桃花潭水更深的真情。
遙隔千年,潭水岸邊“野渡無人舟自橫”的一葉扁舟依然橫在那里,人雖不在,桃花潭仍在,小舟仍在,詩仍在,汪倫的歌聲仍然在時空回響,不絕于耳……
賞景似乎并不是文人雅士的專利。農村的婦女們,無論平時怎么忙怎么累,這時候也要擠了時間上山采些桑葚,帶上自家種的枇杷,三五成群在街邊渡頭叫賣。那開心舒暢的笑容,恰似一簇簇海棠綻放。塞一顆甜甜的桑葚在嘴里,好像整個春天都融化在唇齒間了。
兩樹桃花一潭水,四時煙雨半山云。我默默地離開了桃花潭,不忍心打攪這里的絲毫平靜,帶著一潭矛盾的心境、一盞不滅的燭燈、一班往事中人、一種永恒的緣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