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之前我和父親的關系一直不好,父親脾氣大,從小學到初中我沒少挨父親的訓,因為我上學太不爭氣,不努力學習,父親一直恨鐵不成鋼。我和父親住在一間房子里,平日卻很少交流。
中考時成績不理想,我只好到縣城上了一所較差的高中,繼續我沒有希望的求學生涯。
父親為了讓我能有個寬松安靜的學習環境,沒讓我住學校宿舍,而是住在親戚家的一間小房子里。離家遠了,父親不在身邊我感到很興奮,加上學校教學管理也比較松散,我成了自由的小鳥,渾渾噩噩中打發著無聊的時光,看小說、打籃球、睡覺,而且經常逃課,以至于后來老師逼著要讓家長來學校。記得有一次父親為我送生活費,傍晚來到我住處,坐在門口整整等了一宿,那天我卻去同學家玩了一宿。父親見到我時,繃著臉,一言不發。我有一種自暴自棄的心理,很叛逆地看著父親。那時,天剛蒙蒙亮,父親哆嗦著把生活費和一個小包扔下,甩給我一句話:“自己的路自己走吧!”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推門走了??粗赣H遠去的背影,我的眼睛模糊了。那一刻,我有點后悔。
父親走后,我打開小包,是母親做的我最愛吃的油炸魚塊。那一天我沒上課,雖然很困,可我一直沒睡著,躺在床上,眼淚一直在眼眶里打轉。油炸魚塊在我的房間里散發著最誘人的香味。
一個月后,我放學回到住處,鄰居張叔叔給我一個編織袋,是父親讓他轉交給我的,打開一看,是過冬的棉衣,里面還有一個紙條,上面寫著“天快冷了,照顧好自己”。當時感到一陣溫暖。打開房門,發現地上有個破舊的筆記本,翻開一看是父親的日記,紙張已經泛黃,可能是父親從門下面塞進來的。我迫不及待地翻看,其中一篇寫道:今天只吃了一塊紅薯和半塊玉米餅,非常饑餓。家里勞動力少,掙的工分太少,分的口糧少得可憐,每頓飯總是填不飽肚子,不過一上課就不餓了,因為上課有精神食糧……這是父親上高中時寫的日記,看后我心里一陣陣酸楚。不知是那誘人的油炸魚塊,還是父親的日記,以后和父親見面再沒有以前那種逆反情緒了。
轉眼高中學習結束,我高考落榜。我提出想參軍,父親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抽煙。年底我如愿穿上軍裝,父親在我打點行囊的時候一直看著我,并執意要送我去車站。一路上我坐在父親身邊,父子倆默默的,什么也沒有說。到了車站,父親默默地幫我把包放好,“凡事靠自己,不努力到哪都沒出息。”父親只留給我一句話。
父親說這句話時花了好長的時間,長得讓我心痛。我淚水橫流,父親卻轉身往回走。
“爸!”我輕輕喊了聲。
父親沒有回頭。
“爸!”我又喊了一聲。
父親只轉了半個身子看著我。
我看到他的眼里蓄滿了淚水。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見父親的眼淚。
通過部隊幾年的刻苦努力,我上了軍校,父親高興極了,常在家人面前說我總算有點出息,為家添光彩了。假期回家看到父親的氣色也比以前好多了。今年在我生日的那個晚上,我很意外地收到父親發來的短信:“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和你媽祝你生日快樂!愿你工作順心,健康平安。你長大了,也懂事了,我們都很欣慰,望以后繼續加倍努力?!币粭l短信,流露的是希望,濃縮的是父愛。
父愛無言,深遠如海,細微似雨。我是父愛之海的一葉小舟,在父親的默默注視下,昂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