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西沙之戰(zhàn)

西沙之戰(zhàn)，是建國后海軍第一次與外國作戰(zhàn)，并收復領土。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南海艦隊榆林基地護衛(wèi)艦一大隊航海長的張毓清曾親歷中國收復西沙的戰(zhàn)役。他的口述，從海戰(zhàn)親歷者的視角還原了戰(zhàn)爭的現(xiàn)場。

1973年9月，南越（越南共和國）將南沙群島的南威、太平等十多個島嶼劃入南越版圖，給了南越的福綏省，并派軍艦在中國西沙永樂海域活動。這段時間前后，南越還偷偷地把中國在南沙群島幾座島嶼上的主權碑換掉。

到了1974年1月，南越進一步向中國西沙群島擴張軍力，繼先前竊據(jù)了珊瑚島后，進一步企圖侵占甘泉、金銀等島。

1974年1月11日，中國外交部發(fā)表聲明，譴責南越侵犯中國領土，重申中國對南沙、西沙、中沙和東沙各群島擁有領土主權，4天后，南越派出驅(qū)逐艦侵入西沙的永樂群島海域，挑釁在甘泉島作業(yè)的漁民，并炮擊甘泉島。1月17日、18日，南越派往永樂群島的軍艦達4艘。

正在轟轟烈烈地進行“文化大革命”的中國，海軍建設遭到破壞：規(guī)章制度都成了廢紙、訓練也不正常、艦艇在航率低。面臨這樣的困難，中國海軍仍然打贏了西沙之戰(zhàn)，維護了國家主權。

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南海艦隊榆林基地護衛(wèi)艦大隊航海長的張毓清，當年32歲，被借到汕頭水警區(qū)獵潛艇281編隊任航海業(yè)務長，親歷中國收復西沙的戰(zhàn)役。他的口述，從海戰(zhàn)親歷者的視角還原了戰(zhàn)爭的現(xiàn)場。

子夜：緊急出港

1974年1月12、13號左右，我們已經(jīng)聽說中國在西沙群島和南越有磨擦，后來聽說，軍委副主席葉劍英講了一句話。到了1月16日，西沙作戰(zhàn)就開始了。我們當時在基層，聽不到葉劍英這話，是打完仗之后聽說的。（當時由葉劍英主持中央軍委日常工作，他認為，“如果南越當局不顧中國政府的聲明和警告，繼續(xù)入侵中國的領海和島嶼，并發(fā)動武裝進攻，人民解放軍必須進行自衛(wèi)還擊”。來源《葉劍英傳》。 1月17日，葉劍英向總參謀部發(fā)出指示：“西沙斗爭開始了，立即組織班子，加強值班，注意掌握情況，準備打仗”。來源《葉劍英年譜》，編者注）

1月18日，周恩來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提議中央軍委以葉劍英牽頭，有王洪文、張春橋、鄧小平、陳錫聯(lián)參加的五人小組，討論處理軍委的大事及緊急作戰(zhàn)事項。（1月19日，南越西貢當局接連入侵西沙群島，周恩來告葉劍英召集五人小組（蘇振華亦參加）研究商討作戰(zhàn)方案，部署自衛(wèi)反擊事項。來源《周恩來年譜》，編者注）

這是毛澤東主席在世時，決心打的最后一仗。這是毛澤東的決心，作為我們，在基層并不知道上層的決定，這都是保密的。（政治局確定，軍委6人小組“對內(nèi)對外不行文，一律以軍委名義下達”，毛澤東同意政治局上述決定。來源《葉劍英年譜》，編者注）我所知道的是，“281編隊”在17日晚上已經(jīng)從汕頭港航行了七百多海里，駛到我所在的榆林港了。他們來榆林是為了到西沙執(zhí)行任務。281編隊，由281、282兩艘獵潛艇組成，這兩艘獵潛艇都是國產(chǎn)的。我當時是南海艦隊榆林基地護衛(wèi)艦一大隊的航海業(yè)務長。我們的艦沒有派到西沙去，因為軍艦機械有問題。

軍艦上第一部門叫航海部門，第二部門叫槍炮部門。我是在艦上鍛煉出來的，在護衛(wèi)艦干過航海長、副艦長、艦長，后來調(diào)上來到大隊當航海業(yè)務長。我們大隊一共有四艘艦。

17日晚上，281編隊從汕頭駛到榆林，大隊長叫劉喜中，后來聽說，他在榆林基地作戰(zhàn)室領受任務時，提出來叫一大隊的張毓清支持他一下，因為西沙他從來沒去過。他當時就用作戰(zhàn)電話請示艦隊司令部，艦隊司令員就這樣定了。

我接到這個任務是18日子夜，還沒睡著，正迷迷糊糊。我們大房間住了四五個人，大隊長來叫我，“快、快起床”。軍人的職業(yè)敏感讓我知道絕對是緊急任務。當時我就問：“什么任務？”他說首長命令，立即到281編隊，我再問什么任務。他說：“到西沙去，打仗。”

沒什么好說了，當時我還穿著短袖衣服，我把行李一卷，洗漱用品都沒帶，通訊員把行李往自行車后座上一放，帶著我的行李騎上車就走了，我跟在后面一路到碼頭，一看281艇尾靠在碼頭（尾靠是艦艇尾部靠泊碼頭，舷靠是艦艇一舷靠泊碼頭。榆林基地港池面積不大，所以艦艇多為尾靠）。我跳上艇時，看到纜繩只剩下左舷的一條，我一上艇，便馬上解纜出發(fā)了。

劉喜中大隊長過來握了握手，不能客氣了，馬上開始工作。

裝備差異太大

上了大航線以后，大隊長劉喜中馬上開作戰(zhàn)會議，只有他一個人講，沒有第二個人講話，句句是命令。

這是281艇的指揮分工會議，誰做什么誰做什么，他說，到西沙的安全航海保證和作戰(zhàn)的航海保證，由張毓清全權負責。

他還命令，一旦他劉喜中犧牲了或負重傷不能指揮了，第一代理人，是74大隊張副政委，第二代理人是張毓清。

1月份是東北風季節(jié)，從榆林到西沙，確實是無風三尺浪。五六級風時，幾千噸的艦都在海上“跳舞”。由于南越占領永樂群島的珊瑚島，我們每次航行都是越過它直接到宣德群島。永興島是西沙群島的主島，在永樂群島西南45海里。從50年代起，我們榆林基地的艦艇到西沙群島巡航過77次。

為什么從廣東東部汕頭七百海里外派281編隊來？我們榆林基地有4艘護衛(wèi)艦，本來應該是最合適的，但是中國本來沒準備打這場仗。加上“文革”期間，艦艇裝備老舊失修，已經(jīng)無法執(zhí)行任務了。參加戰(zhàn)斗的389掃雷艦，也不是作戰(zhàn)艦，而且剛剛修好，連訓練都沒來得及開展，這次就以送水的名義派去了。

劉大隊長跟我講了他的情況，說他不熟悉西沙的航道。其實，軍艦上的其它業(yè)務他都懂，航海、槍炮、機電、艦務，唯獨不了解西沙航道。不知道他從哪里知道我是“文化大革命”以前從大連海軍艦艇學院畢業(yè)的，又在艦艇上干了6年，援越抗美一年半，于是要我來。

我是1967年從大連海軍艦艇學院畢業(yè)，主動要求分配到南海艦隊的。一起分來的有二十多名同學。大連海軍艦艇學院非常嚴格，給學生打下了很好的基礎。基礎課都是清華、北大的老師來講，專業(yè)課是英國皇家學院的畢業(yè)生、重慶號起義的軍官來授課。入校時四百多名同學，全是高中生，75%淘汰率，沒有補考一說，兩門不及格就淘汰，最后只畢業(yè)了九十來名。

我們用了3小時，從榆林港來到永興島。我們這艘281獵潛艇的裝備，和南越軍艦的裝備有多大區(qū)別？南越是4條軍艦，都是美國造，總排水量噸位計8395噸，而我們是6條艇，加起來也沒有它一艘軍艦的噸位大，總噸位只有兩千多噸。

271編隊，兩條艇加起來600噸；281編隊兩條艇加起來800噸；389編隊兩條艇加起來1200噸，都是中國自己建造的。南越每條驅(qū)逐艦都是一千噸以上。只有10號是護航炮艦，小一點，滿載排水量945噸。

炮火裝備也沒法和南越軍艦比。我們281艇主炮是兩門雙管57毫米炮，兩門副炮、幾挺機槍，火箭筒5管。

271也是獵潛艇，就更小了，它的主炮是單管57炮。389、396的裝備稍微大一點，主炮是85毫米炮，但速度太慢。

當時，在南海榆林基地，這是最好的了。東海艦隊還有比南海艦隊好一點的裝備，主要問題是年久失修，這就是“文化大革命”的惡果，該修的沒修，出不了海。

作為一支艦艇部隊，一般的規(guī)律是，三分之一是在修艦；三分之一是訓練的、課目完成之后，才能擔負作戰(zhàn)任務；三分之一是作戰(zhàn)的。

南越全是美式裝備，軍火大，主炮是127毫米口徑，是遠程炮，能打十多海里；副炮是40炮。這些都是20世紀40年代的美式裝備，各艦配有二座主炮。

我們裝備不如人，參戰(zhàn)人員體會最深刻。

小艇打大艦的樣本

281編隊于1月18日中午到達永興島，當天下午就舉行動員會。第二天，也就是19日，劉喜中早上繼續(xù)做動員準備。就在這時，譯電員非常意外地接到了呼叫281的呼號。

本來艦艇到碼頭后，按照規(guī)定，必須關掉船上的所有電臺，用岸上電臺聯(lián)絡。19日早上，281艇的譯電員到282艇上去修電臺，聽到正在呼叫281、281，譯電員說我是281，對方感到出了意外，因為譯電員當時用的是正在維修的282的電臺，呼號不對嘛。譯電員趕快跑回281艇把電臺接上，這才收到了呼叫。劉喜中就站在譯電員的門口不動了，說：“你譯一個字給我報一個字，精確到秒。”

這時候已經(jīng)是19日早晨8點多，劉喜中命令立即緊急出航！

到十點的時候，我們兩條獵潛艇271、274，兩條掃雷艦396、389，對南越的四條艦，“陳慶瑜”“陳平重”“李常杰”“怒濤”，已經(jīng)打起來了。我們?nèi)チ艘院螅?81向271上的指揮所報到，271指揮所指示我們立即去打擊南越的10號艦“怒濤號”，那時誰知道哪個艦是10號？當時我的建議是，哪條艦最近，就先打哪條。這個時候，已看到我們的389艦開始搶灘，南越10號艦“怒濤”號撞了我們的389艦的艦尾，它的艦身一下子戳進去，又撤了出來，這樣水就進去了，389不搶灘就會沉沒。劉大隊長采納了我先打最近軍艦的意見。

事先已經(jīng)分工好了，雷達部門、測距部門給我報數(shù)據(jù)，還專門指定了一名戰(zhàn)士一分鐘給我報一次敵艦的距離和方位，我就在“艦操繪算圖”上點點兒，一分鐘點一個點兒，目的是測定對方的速度、在什么位置，我艦在什么位置，因為雙方都是在快速運動的，這和在陸地上作戰(zhàn)不一樣。那時也沒計算機，只有計算尺。我根據(jù)計算出來的數(shù)據(jù)向劉喜中報。這一仗打的就是我們倆，在裝備不如敵人的情況下，就是用我艦的航向航速來打敵艦的航向航速。

當時測定的南越10號艦航向是270度，它的速度在加快，4.6節(jié)、6.4節(jié)、9.6節(jié)，我軍的三個編隊的航海資料唯一全的，就是我們281，都是精確到秒。

我說占領敵艦右舷135度，這時我艇與敵艦相距只有300米，在海上這是非常近的，我們就是要靠近打。小艇打大艦怎么打？只有靠我們的速度快了，我們是27節(jié)的速度。當時進入角太小了，我要求加大進入角。為什么要近距離打，因為敵艦主炮口徑127，能打到遠處，可是我們的艦離它一近，它就打不著了。它的速度比我們慢，只有9.6節(jié)，我們以27節(jié)的速度接近它。從它后面接近，就是追趕的意思，它的主炮和兩門副炮，只能在離我們遠的時候才能射擊，我們追上來后，它就發(fā)揮不了作用了。

在指揮所里，我正跟劉喜中報告，281編隊的信號班長正在發(fā)信號的時候，一發(fā)40炮彈就從敵艦射過來了，從信號班長的左耳、我的右耳之間穿過去了。老兵都知道，如果炮彈“揉……揉……”地聲響，那還遠著呢，但是沒有聲音的、感覺中嗖嗖的那種，就完了。我把腦袋向左一擺，他的腦袋向右一擺，炮彈就從我們倆中間過去了。

我們不理它，迎著它的炮彈向它沖，127炮有個死角，進入它的死角，它就發(fā)揮不了作用，它只能跑得更遠了，40炮你打吧。我們以小的進入角接近它，它以為我們要進入它的左舷了，結果我們一進入就調(diào)頭了，還是打它的右舷，一路打過來了，這么打了三個沖擊。

第一個沖擊，從后面打到前面，把它的指揮系統(tǒng)打掉。兩艦距離非常近，能看到它們指揮所有5個人，右舷是鋼板。我們的雙管57毫米炮，一共8管，是自動的，像機槍似的，把指揮所掃光了，5個人沒了。這就是因為發(fā)揮了我們速度的優(yōu)勢，是我們用小艇打大艦經(jīng)典的一仗，后來被稱作小艇打大艦的樣本。

調(diào)回頭來，發(fā)起第二次沖擊，還打右舷，打炮位部分。打上甲板的兩座40炮和127炮。

第三個沖擊時，看到它不能還擊了，我就建議以二打一，281打水線，使它沉沒，282準備火箭彈加速它沉下去。結果看到它水線部分爆炸了，嘩!裹著濃煙就進水了，艦船立即傾斜進水，他們的軍人穿著橘紅色的救生衣，往水里逃。水里橘紅色的全是人。

于是就命令停止攻擊、節(jié)約炮彈，按規(guī)定每次戰(zhàn)役彈藥的使用最多不能超過二分之一。實際那次都超過了，幾艘艦都打光了。

這種情況下，我們發(fā)了三次信號，請示打撈俘虜，但這時收到指揮所命令，“敵機凌空，立即向我靠攏”。

現(xiàn)在依靠的就是281、282這兩條艇了。271沒炮彈了、舵機失靈，274沒炮彈了，396也沒炮彈了，中彈幾十發(fā)；389已經(jīng)搶灘。支援什么時候上來，不知道，指揮所心里也沒底呀。

于是，我們立即向271靠攏。

回到礁盤以后，281、282是唯一還能作戰(zhàn)的艦艇。為防止萬一有敵艦后援到達，它們半個小時就能返回戰(zhàn)區(qū)，我們還留有火箭彈等可以發(fā)射。

回來以后就是防空了，作戰(zhàn)時，就是防空的事很緊張，什么吃飯啊，喝水啊都想不起來了，自己的血和戰(zhàn)友的血粘在一起，上面敵機凌空，形勢緊張得很。這時，我海軍航空兵的飛機飛臨戰(zhàn)區(qū)上空。

西沙群島海戰(zhàn)，中國海軍擊沉南越護航炮艦“怒濤”號、擊傷“陳平重”號等3艘。中國掃雷艦“389”號負重傷，18名同志犧牲。

19日下午，軍委六人小組研究，決心乘勝收復被南越西貢當局侵占的甘泉、珊瑚、金銀三島，經(jīng)報告毛澤東、周恩來批準，葉劍英向前線部隊發(fā)出了收復三島的命令。

收復西沙群島

19日中午開始，389搶灘后著大火，著了一個禮拜，拖回來了。犧牲的戰(zhàn)友就地掩埋，重傷員留廣州，271、274、396撤出。

我們在前線的部隊請示，是把南越趕走就算了還是一鼓作氣收復西沙群島？很快就得到軍委指示，收復西沙。（葉劍英同鄧小平等經(jīng)過研究，決心乘勝收復被南越侵占的甘泉、珊瑚、金銀三島，經(jīng)報告毛澤東批準，1月20日葉劍英向前線部隊發(fā)出了堅決收復三島的命令，前線部隊立即出動，向島上的敵人發(fā)起攻擊，經(jīng)過戰(zhàn)斗，逐次收復了三島，至此，西沙群島的永樂群島全部回到了祖國的懷抱。來源《葉劍英傳》，編者注）

20日，登島作戰(zhàn)，南海艦隊的護衛(wèi)艦214來了，帶來了登島的陸軍。護衛(wèi)艇42大隊的護衛(wèi)艇、快艇來了，在北礁擱淺了，沒有參加上。

第二天，281編隊的主要任務是巡邏和警戒。因為它火力和速度都可以。

9點35分發(fā)起登島作戰(zhàn)，10時06分部隊登上珊瑚島，11時20分扯下教堂上的南越旗子，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升起。珊瑚島上的南越軍人投降。上面也沒有多少人了，一共抓了南越軍隊少校范文紅等49個俘虜，其中一人是美國峴港領事館派駐西貢集團第一軍區(qū)的聯(lián)絡官杰拉爾德#8226;埃米爾#8226;科什。1974年1月31日、2月27日中國分兩批釋放遣返了所有俘虜。

在我們與南越交鋒的1月19日，中央軍委急調(diào)東海艦隊3艘軍艦趕赴西沙。（支持南越的美國政府，派出一支艦艇編隊，從菲律賓附近海域駛向中國南海，葉劍英經(jīng)請示周恩來同意，立即派出東海艦隊的一組編隊南下，以應付可能發(fā)生的意外。來源《葉劍英傳》，編者注）

臺灣海峽長期被國民黨軍方和美國第7艦隊控制，從前中國海軍艦艇來往于東海與南海之間，都要繞道進入太平洋，過巴士海峽，以免發(fā)生沖突。但是這次形勢吃緊，毛澤東要求“直接通過臺灣海峽”。也就是從馬祖進去、金門出來，這段路程都在臺灣軍事力量的控制之下，我們艦艇通過海峽時無線電靜默、閉燈航行。后來聽說，有人把東海艦隊軍艦通過臺灣海峽的情況報告蔣介石，蔣介石只說了一句話：“西沙戰(zhàn)事緊呀！”中國有句古話：“兄弟鬩于墻而外御其侮”。這或許是蔣介石與毛澤東的默契吧。

艱難時代的出征

3月10日，開了慶功會，慶功會上也沒提國際上的反應，當時正在“批林批孔批周公”，也沒有大的總結會、沒有對戰(zhàn)役進行必要的總結，只是把航海日志全部封存、海圖等原始資料全部上交了。海圖作業(yè)，最完善的就是281艇的。作戰(zhàn)結束之后，航海日志，海圖作業(yè)，一點都不能動了，立即封起來，另外啟用新的。

后來還追查電報接晚了貽誤戰(zhàn)機的事情，這是上面機關的責任。雖然我們打了勝仗，但是我們也沒二話，檢查吧。后來證明這是指揮機關的問題。軍艦一旦靠岸，都要聽當?shù)氐淖鲬?zhàn)指揮所的指揮，艦上的電臺一律都關掉。現(xiàn)在卻是在湛江的南海艦隊作戰(zhàn)部直接呼叫281艇的電臺，如果281的譯電員不是到282上修電臺，就接不到這個戰(zhàn)斗的命令了。

我一直在想389艦的問題，389是掃雷艦，剛剛修理出來，修了好幾年，訓練也沒搞，不具備作戰(zhàn)的能力，就派上去了。389有運送民兵上島的任務，所以它上面有手榴彈和火箭筒。海軍作戰(zhàn)，是不用手榴彈的，手榴彈是準備給登島的民兵使用的。而火箭筒本身是艦上的裝備，火箭筒是用來打潛艇的，它是打出一個面，用水的壓力把潛艇壓下去，用水下的壓力把潛艇壓爆炸。不是直接打到潛艇上。

說海戰(zhàn)中裝備不夠還扔手榴彈，那都是后來不準確的以訛傳訛。我看有些西沙海戰(zhàn)的作品，這樣描寫不準確。

后來有人問我，你怕不怕打仗。我說，我軍不怕犧牲，祖國主權不容侵犯。我也告訴他們，我當時上有老下有小，母親、老婆、孩子怎么辦，我思想斗爭很厲害。接到命令以后，我也考慮過。打仗是要死人的，炮彈不長眼睛。第一次負傷時，是老大出生；第二次負傷時，是老二出生。打完仗，住院都住了半年。西沙戰(zhàn)役中，我負傷是比較輕的，我的耳朵就是這次戰(zhàn)役中，被我們自己的37炮震聾的。

這是共和國成立后海軍第一次與外國作戰(zhàn)，背后幾億人。 我也想過呀，老母親國家養(yǎng)起來，妻子改嫁，孩子國家養(yǎng)到18歲。但是槍炮一響，沒有時間考慮了，就玩命地打了，戰(zhàn)友犧牲了、戰(zhàn)爭來了，消滅敵人是第一位的，保護自己是第二位的，我不把你干掉，你就要把我干掉，我拼著命也要把你干掉。

打完仗以后，再回想，唉呀，戰(zhàn)爭太殘酷了！戰(zhàn)爭是要死人的啊。子子孫孫永遠不打仗多好。可是，再一想，今后還有仗你還打不打？

西沙戰(zhàn)役這個問題，在廣大的干部戰(zhàn)士看來，不光幾個島，廣闊的海域都被南越占了，想打魚都去不了。西沙、南沙的礦藏情況、水資源情況，當時各國都知道。我們巡航時，貝殼，海參一揀一桶。

過去的幾十年里，我們一度海洋觀念不強，對海權不重視，海洋國土就不算。一個原因就是不懂。海權觀問題，如果多有一點海洋意識就不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