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沖突與犯罪

摘要：體現在塞林的《文化沖突與犯罪》一書中的文化沖突理論是犯罪學理論體系中的一個重要的犯罪原因理論。由于時代、地域、民族以及階級的不同，必然存在文化差異，文化差異又必然導致文化沖突，而文化沖突與犯罪形成有著內在的聯系。尤其在目前的文化整合時期，犯罪有著多種文化上的表現。應該用辨證、發展的觀點，正視文化沖突與犯罪的相互關系，進行科學的研究和深入的探索。

關鍵詞：文化沖突；犯罪；內在聯系

作者簡介：尹斐，女，1984年10月，廣州南華工商學院思政部基礎教研室教師，助教。

[中圖分類號]：D917.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08-0174-02

一 塞林的文化沖突理論

索爾斯坦·塞林(Thorsten Sellin)是規范文化沖突論的主要代表人物，1938年出版的《文化沖突與犯罪》(Culture Conflict and Crime)一書奠定了他在犯罪學文化沖突理論研究中的鼻祖地位。《文化沖突與犯罪》是研究文化適應與犯罪行為關系的理論著作，其核心觀點是刑法是主流文化(dominant culture)行為規范的表現，社會主流文化的主體是傳統的中產階級文化。中產階級文化有其特定的內涵，下層階級和其他特殊種族群體也有其特定文化內涵，上述兩種文化內涵的差異是沖突產生的基礎。刑法是中產階級規范的體現，用以保護中產階級的利益，而犯罪則成為下層階級的文化。在《文化沖突與犯罪》一書中，塞林還有以下一些文化沖突的觀點特別值得我們關注。

1 犯罪定義的相對性

塞林認為，法律會隨著基本的社會規范或行為規范的變化、隨著社會的發展而變化，因此，刑法中的犯罪定義在不同地點和時間中是不同的，去年為犯罪的行為，今年可能成為合法的行為；而在此地為犯罪的行為，在另一地卻可能是為合法行為。若因為一個人違反了法律即稱為犯罪或偏差行為是忽略了現代社會規范的多元性和異質性。犯罪學家不應當僅僅研究法律所規定的犯罪，而且應當避免采用法律定義的犯罪。

2 文化沖突的核心是規范文化的沖突

塞林認為，“無條件地接受這些法律的定義，把它們作為犯罪學研究的基本單位或成分，違反了科學的一項基本標準。科學家必須有界定自己術語的自由。”犯罪學家不僅應當研究非法行為一法律規定的犯罪，而且也應當研究違反群體規范或行為準則的所有行為。應當用人們日常生活中的規范文化，或行為規范(conduct norms)的概念來取代法律對犯罪的定義。

規范文化是在一定狀態下，某一類型的人們所遵從的特定的行為方式和規則。是某一社會團體對其成員行為的指導和限制原則。違反了這些原則便會對其所屬團體造成危害。在多元的社會中，一個人隸屬于許多團體，如家庭、學校、工作單位、俱樂部、交友團體等，因此，規范文化的沖突在現代社會中幾乎是不可避免的現象。遵從了某一團體的規范文化(如交友團體)就可能造成違反另一個團體的規范文化(如社會)的結果，遵從了下層階級的規范文化就可能違反中產階級的規范文化。在許多情況下，下層階級的行為者并不一定認為自己的行為違反了法律(即體現中產階級的利益的法律)，他實際上遵從的是下層階級的規范文化而已。

另外，科學技術不斷發展使社會不斷分化，并產生許多小團體，每個小團體都有其特殊的規范文化或行為準則，社會的多元化使文化的沖突在所難免。塞林認為，犯罪學家蕭的芝加哥犯罪區域研究便是文化沖突的最好例證。居住在犯罪高發區域的人們由于接受并內化犯罪副文化價值觀，使得他們的行為自然而然地與外界的傳統文化和主流文化相沖突。移民群體由于他們遵從母國的規范文化，自然與美國的規范文化相沖突，并與他們的犯罪行為相聯系。

3 文化沖突的前提

塞林認為在單一同質社會里，這些行為規范中的許多內容以法律的形式規定下來。實際上是一種明確的社會合意。但是隨著社會的復雜化，在各種集團行為規范之間容易產生各種矛盾和沖突，明確簡單的社會合意變得極為困難。因此，文化沖突在一定意義上講，是文明發展的副產品。文化沖突有三個重要的前提：第一是異質性較強的社會中存在著許多社會團體或群體，不存在不屬于任何社會團體的個體；第二，絕大多數團體都具有自己的文化規范(道德規范、行為準則、價值觀念和法律意識)，不存在著不屬于任何社會集團的文化規范。第三，任何個體的行為準則都是他所處的社會集團文化規范的體現。犯罪則是不同社會團體的不同文化規范之間沖突的結果。

4 初級文化沖突與次級文化沖突

塞林的“初級文化沖突”(primary cultural conflict)和“次級文化沖突”(secondary cultural conflict)是他的犯罪學理論中最具特色的地方，并為犯罪學的原因論的研究開辟了一個嶄新的視角。

所謂“初級文化沖突”是指二個不同的文化之間發生的沖突，初級文化沖突通常會在以下三種情形下發生：(1)在不同文化區域，或文化圈相互接壤的中間區域發生。(2)在建立殖民地的過程中，某一文化圈的規范文化以強權為背景，向宗主國文化圈擴張時，文化沖突易發生。(3)在移民的過程中，某一文化圈的成員移居到另一文化圈之后，會與當地的規范文化發生沖突。

所謂“次級文化沖突”是指在同一地域，或同一文化圈內部，由于文化的發展分化出若干種不同的亞文化，它們各自形成其獨特的文化規范時，文化沖突易產生。分化出來的亞文化既包含有主流文化(中產階級文化)的成分，也包含有與主流文化不同甚至沖突的成分，而法律只保護符合主流文化的行為。當人們按照亞文化行動時，就會發生次級文化沖突。甚至構成犯罪。

這兩種文化沖突的表現形式不同，但在與個體犯罪的關系上則共同表現為文化沖突被內化，規范文化沖突加劇，使行為者的自我同一性解體，進而誘發犯罪行為。

二 文化沖突與犯罪形成的內在聯系

文明時代的人是高度社會化的人，“文化是人賴以社會化的前提條件，人們創造了文化也受制于文化”，其行為受到各種文化形式的限制。“文化承載著豐富的信息源源不斷地向外輸送，影響和制約著人的行為取向”。一種需求的滿足往往要以抑制和犧牲另一種甚至數種需求為代價，當有人不愿付出此種代價時，就會沖破某種文化的限制，實施破壞對該文化形式并且達到該文化形式下社會所不能容忍的程度的行為。

行為主體實施上述行為，生動地反映了對待文化上的選擇態度。而不同的選擇導致規范意義上的文化沖突往往會造成兩種截然不同的行為方式。其中與主流文化相對立的行為方式，一方面受到沖突一方的認可，另一方面又受到主流文化的制約，制約強度越來越大，反制約的作用力也就越大，從而在這種制約與反制約相互作用的過程中產生犯罪。這是日益尖銳的文化沖突最終必然導致行為規范沖突的基本規律，也是文化沖突之所以會成為犯罪的重要原因。例如，東方民族的家庭道德的男尊女卑，男女授受不親等文化因素，在同西方民族的擺脫家庭束縛，男女平等以及愛情至上的男女關系等文化要素之間毫無共同之處，處于這種文化沖突的行為人，就有可能因此而直接影響到自己的規范意識，當這種文化沖突出現在規范意義上時，就有可能導致殺人、強奸、重婚等犯罪的發生，這是原發性沖突形成犯罪的表現。又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傳統文化觀念與“只生一個好”的現代文化觀念之間往往會發生激烈的沖突，導致了我國一些地方殺害計劃生育干部的犯罪等等，這反映了繼發性沖突與犯罪形成的關系。

因此，同一文化圈所發生的強烈沖突，越來越明顯地反映出多利，文化要素與互不相容的基本特征，由此導致了文化沖突與犯罪形成之間在規范意義上的尖銳對立，從而出現了犯罪原因上的反規范特征。

三 文化整合時期犯罪的文化表現

1 主流文化遭受沖擊

主流文化是表達國家主流意識形態的文化，權威性是這一文化形態的主要特征。無論任何制度的國家，都有表達自己國家意志和利益的意識形態。在今日中國，主流意識形態的文化表達形式，以突出黨的領導，弘揚革命傳統，倡導社會主義精神為特征。雖然國家在意識形態領域充滿高度的警惕性，但與“一體化”時代相比，這一領域表達了前所未有的寬松，在弘揚主旋律的同時，也提倡多樣化。這樣，它就為其他文化形態的發展提供必要的空間和意識形態根據。與此同時，主流文化也日漸遭受沖擊。

上世紀90年代，中國走向市場經濟軌道，利益成為一切的首要問題。因此，主旋律對歷史文化的開發，對典型人物的宣傳，都表達了主流文化改變唯利是圖、一切向錢看世風的努力。然而，在市場經濟初級階段，人們對金錢的攫取欲望和世俗生活享樂的期待，幾乎成為不可逆轉的潮流。目睹明星們高唱主旋律的同時毫不掩飾地追求高額出場費，國家公職人員大談“三個代表”的同時貪污腐化和揮霍無度，以致人們對“精神文明”在實際生活中它究竟能起多人作用產生懷疑，并且造成對主流文化的嗤之以鼻，甚至以反文化的方式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這種文化沖突一旦反映在規范意義上，就會形成同主流文化相對立的反應方式。比如為了出國貪污受賄，為了追求物質享受而搶劫殺人，大量色情片泛濫等等，這無疑是對主流文化的巨大沖擊。

2 精英文化走向邊緣

精英文化即知識分子文化。曾經占據文化中心的這一文化形態，由于為顯示自己的獨立性，而有意與其他文化形態保持必要的距離，今天已逐步走向邊緣。各種思想性作品和高雅藝術作品，其流行范圍基本上是同行之間，或者是更小的文化圈。市場經濟導致了人們各種欲望的空前膨脹，昔日知識的權威性被消解，文化庸俗化傾向愈來愈明顯。正如知識的價值本身無法直接估量一樣，知識擁有者的社會價值也被忽視。典型的現象是“腦體倒掛”式的社會分配不平現象，典型的結果則是知識分子的人格發生分裂，學術腐敗、科研造假、評職作弊等反文化的傾向直接表現在知識擁有者身上。

精英文化邊緣化的另一后果是對無知、愚昧的充分容忍。社會一方面需要造就更多的知識型人才，但無知和愚昧又在制造更多的文盲。知識與無知的抗衡，文化與反文化的沖突最終必然上升為反規范的沖突，無知型犯罪、封建迷信的犯罪、法輪功邪教犯罪以及黑勢力犯罪，宗族幫會勢力的形成和蔓延等等，都是文化性規范沖突所形成的行為方式。

3 市場文化趨于中性

市場經濟必然產生沒有自己的固定立場，只有市場規律支配下的利益原則的市場文化。市場文化以中性的面目出現，有巨大的浸染力，它無所不在，把生活渲染得令人無法抗拒。占有市場并獲取商業利潤為其最大的目的，在這種利益的驅使下，所有文化資源都有可能被這一文化形態納入市場，在新的發掘包裝下，使其成為文化消費品。而市場文化一形成也隨之導致了一個個特定的亞文化圈的形成，這是當前社會中賣淫嫖娼、賭博欺詐、吸毒販毒等腐朽沒落的重要原因和條件。

市場文化使激烈的競爭意識在文化沖突中發生了嚴重的扭曲，造成了大量的以贏利為唯一目的，不擇手段的行為方式，嚴重的便衍化為犯罪，如以權謀利的腐敗行為，貪污受賄及制造假冒偽劣產品等等。市場文化也必然造成了傳統婚姻家庭觀的裂變。由于市場文化受西方文化的沖擊，出現了合法但又反傳統的婚姻或家庭組合方式，諸如婚外戀、重婚或多婚，以婚姻為手段詐騙以及遺棄、虐待等反規范的行為層出不窮。

總之，由于全球信息社會的來臨，各種文化體系接觸日趨活躍，必然產生文化差異，而文化差異必然導致文化沖突，因此，文化的因素成為犯罪的原因不可避免。在此情形下，如何對待文化將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注釋：

①索爾斯坦，塞林著： 《文化沖突與犯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23頁。

②索爾斯坦，塞林著： 《文化沖突與犯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2頁。

③陶連生： 《文化誤讀與行為失范》，載于《福建公安高等專科學校學報》1999年第3期，第16頁。

④張連舉：《文化解讀與經濟犯罪的二律背反》，載于《政法學刊》2000年第3期，第31頁。

參考文獻：

①索爾斯坦，塞林著： 《文化沖突與犯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

②陶連生：《文化誤讀與行為失范》，載于《福建公安高等專科學校學報》1999年第3期。

③張連舉：《文化解讀與經濟犯罪的二律背反》，載于《政法學刊》2000年第3期。

④謝子傳：《試論文化與犯罪》，載于《中央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1999第2期。

⑤張荊：《關于犯罪學文化沖突理論的研究與評價》，載于《青少年犯罪問題》2005年第6期。

⑥呂途、楊賀南：《試析文化沖突與犯罪形成》，載于《佳木斯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4年第2卷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