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桑格:為節育而戰斗

“1916年10月16日清晨，秋高氣爽，在紐約市的布魯克林，我打開了美國第一所節育診所的大門。當時我相信，現在仍然相信，這是一件對美國婦女界意義深遠的重大事件。”

這是桑格夫人在自傳《我為節育而戰斗》（《My Fight For Birth Control》）中的一句話，這一天正是她節育奮斗史中最具里程碑意義的一天。

桑格夫人是一名出生在美國的愛爾蘭人。她的母親是一個虔誠的羅馬天主教徒，恪守天主教徒禁止節育的戒律——在天主教會看來，節制生育是大逆不道的行為。她的母親共懷孕18次，僅有11個孩子幸存下來，她在這11個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六。母親一生飽受長期懷孕之苦，在49歲時罹患子宮頸癌和結核病去世，那一年瑪格麗特19歲。

為了照顧年幼的弟弟妹妹，瑪格麗特回到紐約改行做了護士。在曼哈頓的一家五官科診所里當護士這段時間，她接觸到紐約貧民窟里最貧困的人們。她目睹了無數因無限制的生育遭受到巨大痛苦，甚至失去生命的婦女。生活“給母親們只有一個選擇：要么聽任擺布，永無休止地生孩子，要么流產以中止懷孕。她們或者像猶太或意大利母親一樣，忍受驅使，或者像愛爾蘭或蘇格蘭的母親一樣，成為酒鬼”。1913年的一次在紐約東區的出診，讓她親眼看到一個貧困的猶太母親因無法得到正確的避孕指引，私自墮胎引起并發癥而慘死。悲劇刺痛了桑格夫人的心。她在自傳中說，從那一刻開始，她下定決心，要幫助那些無助的，沒有希望的女人們。

但是她的愿望與當時美國政府的人口政策格格不入。19世紀末的美國政府是持“反墮胎”立場的，自1859年起，除了為挽救母親或胎兒的性命之外，美國醫藥協會譴責所有的墮胎行徑。1873年，美國政治家、紐約道德維持會會長安東尼#8226;康斯托克，在美國國會通過的一項禁止利用郵政和火車、輪船傳遞色情品的法律中，塞進了一條禁止避孕用具和禁止傳播避孕知識的條令，史稱“康斯托克法”，即美國的“反淫穢法案”。

該法案將避孕用具、藥品和避孕知識視為“猥褻、下流、淫蕩、邪惡、污穢和令人作嘔的東西”，連在非醫生處方的情況下使用或者發放避孕套、避孕環和避孕膏也被認為是違法的。如果觸犯了這些條令，要被判處10年監禁和巨額罰款。康斯托克在美國郵政總署任職期間，共監禁了三千六百多個“有損公共體面”的罪犯。當時的紐約州刑法也規定，只有醫生才可以傳授節育知識。

作為護士的桑格夫人要傳授婦女們避孕、節育的方法，必然違背這一法案。1914年，桑格夫人冒著被起訴的危險，出版了世界上第一本為婦女提供避孕知識的小冊子《叛逆的女性》，她號召婦女們行使控制自己身體的權利，用眼神告訴全世界“下地獄去吧”。她在“每個女孩兒都該知道的事”的專欄里，定期給讀者們解釋安全期避孕法和中斷性交法，并撰寫了《控制生育》《獻給勞工的妻子們》等文章。這本小冊子為美國婦女帶來了福音，但一開始并沒有印刷商愿意印刷。最后，一位被桑格夫人打動的出版商同意幫她秘密印刷。在紐約政府眼中，這些書中的內容無疑是淫穢下流的。桑格夫人成為了他們“掃黃”的對象。沒過多久，桑格夫人因出版發行《家庭節育指南》受到 “郵寄違法材料”的指控。為了逃避紐約警察的抓捕，她只好隱姓埋名，逃亡到英國。

所幸的是，該指控在1916年2月14日予以撤銷。同年10月16日，桑格夫人在姐妹和眾多支持者的幫助下，在紐約布魯克林的布朗斯維爾區開辦了全美第一家生育控制診所。她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為這里是紐約最臟最窮的地方，也是貧困婦女最多的地方。好心的房東拉賓諾維茲先生以每月50美元的房租把房子租給她開節育診所。在開張的第一天，她們就接待了一百多名前來求助的婦女。

但是好景不長，診所開張的第10天，三名負責“掃黃打非”的紐約緝捕隊員找上門來，將她帶去雷芒德監獄待了一晚。第二天保釋出來之后，在監獄門口迎接她的，是一位生了8個孩子的媽媽。桑格夫人二話沒說，立刻重開了診所。

警察又一次找上門來。他們這次開來了囚車，并逼著房東先生收回房子。當桑格夫人被推進囚車被帶走的那一刻，一個婦人推著嬰兒車，哭喊著：“回來啊，回來救救我！”這一次桑格夫人被判監禁30天。桑格夫人被抓引起紐約各界的震動，懷孕的婦女、律師、醫生紛紛聲援，最后迫使高等法院提出一條赦免意見，原因是一些同情或同意桑格夫人做法的醫生向法院提出，她所提倡的避孕工具和方法對已婚婦女防治婦科疾病有益。

桑格夫人爭取節育權的抗爭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1923年，她在紐約正式成立了第一個規模較大的節育指導機構──節育門診研究室。1927年，在她的倡議下，在日內瓦召開了第一次世界人口大會，節育問題是會議的主題之一。但要全面實現避孕、節育合法化，道路是漫長而曲折的。1921年桑格夫人在紐約市政廳舉行群眾集會時遭到警察鎮壓， 1929年她親自組建的醫療研究局被警察抄家……

桑格是難得的意志堅韌的女性，她窮一生之力推動節育。1917年，她結識了一名富有的寡婦麥考米克，并商議研制口服避孕藥的計劃。1950年，71歲的桑格夫人與生物化學家格雷戈里#8226;平卡斯見面，她聯合平卡斯和哈佛的洛克醫師，終于在1956年將口服避孕藥研制成功。1957年，賦予女性自由使命的避孕藥打著“抗經期綜合癥藥物”的招牌得到了美國醫藥部的認證許可，于1960年由Searl公司推入美國市場。

桑格夫人不僅是美國的節育運動的杰出領袖，更推動了中國、日本、印度等國的節育運動的蓬勃興起。1922年4月，桑格夫人遠渡重洋來到中國，直接引發了中國近代的“生育節制”的大討論。據韓國學者俞蓮實的研究發現，桑格夫人訪華之后，中國知識界引發了生育節制的四大論戰。尤其節育論者把生育節制與社會改良、國家發展、民族優生、富強救國緊密聯系起來，提出了“優生節育”“節育救國”思想，“優生節育”最終成為了國民政府生育政策的思想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