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高與弗里達•卡洛自畫像比較研究

［摘要］凡高為荷蘭畫家，弗里達#8226;卡洛為墨西哥畫家，他們雖然生活在不同國家、不同時代，都有著苦難而坎坷的人生經歷，也都繪制了大量的自畫像作品。本文主要從繪畫角度對他們的自畫像創作進行了分析與對比。

［關鍵詞］凡高；弗里達#8226;卡洛；自畫像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1）014-0090-02

一、 不同的創作動機

凡高認為畫自己并不容易，同時認定他本人就是自己最好的模特。自畫像真實地記錄了凡高的生活與創作、人生與藝術旅程。廣為人知的《包著耳朵自畫像》是凡高于1889年在養傷時所作，真實地記錄了凡高在阿爾這一焦點時刻的人生狀態和心理走向。畫中的凡高顯得很平靜，凝重的目光探視著前方，似在追問又似在思索，沒有痛苦和哀怨，淡淡的煙霧從煙斗裊裊升起，使人感到一場風暴肆虐后的可怕而短暫的寧靜。在凡高短暫的10年藝術生涯里，總共創作了 38幅自畫像。而其中的28幅又是在短短兩年之內完成的。這些畫像中有一些是他的風格試驗之作，或者說是展示自己創新精神的作品。單是他在巴黎所畫的那些自畫像就嘗試了當時有爭議的各種風格。從明暗對照效果強烈的倫勃朗風格，到顏色清淡、筆觸輕盈的印象派風格，以及采用補色和圖案裝飾手段的新印象派風格，這些自畫像可謂囊括了從荷蘭的現實主義到印象主義等各種各樣的變化。同時，這批畫作所探索的不僅是風格上的變化。它們有大有小，絕大多數是特寫鏡頭式的半身像，畫面的中心是臉部。但是人物的服裝各不相同，面部表情有的死板，有的強烈。從這些自畫像看人物的性格和身份，總會有變幻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卡洛曾說：“因為我經常孤身一人，所以我作自畫像，因為我最了解我本人，所以我作自畫像。” [1]對于一個孤獨的人來說，鏡子成了她廉價的伙伴。卡洛有充分的時間來了解自己，在1925年車禍之后相當長的時間里，她只得躺在病床上，除了鏡子之外，她找不到更多可以傾吐內心秘密的對象。于是，在療傷的過程中，她開始畫畫，繪畫對她來說是一種自我慰藉，一種轉移病痛折磨的精神療法。從1926年創作第一幅自畫像開始，她學會了如何在鏡中觀察自己，學會了如何表現自己的躍動、熾熱、無畏和脆弱。在這種熱烈的坦白中，記錄著她的愛、困惑、疾病、無法生育以及對丈夫里維拉持久不變的激情。

二、人物形象造型的分析與比較

受倫勃朗借助服飾改變形象的影響，凡高也在自畫像中或煞有介事或較為隨便地多次變換裝束和姿態。他在自畫像中也有各種各樣的身份：中產階級紳士、農民、畫匠、傷員、外國和尚等。他將這些自畫像的風格界定為自然主義風格、印象主義風格、點畫風格、象征主義風格，當然最主要的是將其界定為現代派風格。在自畫像中，凡高最常見的形象是中產階級市民，頭發和胡須修剪得很整齊，身上穿著漂亮的有飾邊的上衣，脖子上圍著圍巾，并且常常惹人注目地戴著灰色的淺氈帽或草帽。但是在凡高的自畫像作品中，服飾部分總是畫得十分仔細，這也暗示了凡高是個喜歡穿戴的瀟灑之人。在另外9 幅自畫像中，他穿著無領衫或罩衫，有時還戴著寬邊草帽。這樣的服裝倒是適合凡高這樣的畫家，因為他鐘情于郊區或農村題材，而且這也是他在紐農畫農民時繪畫過的裝束。凡高從本性上向往農村生活。雖然服裝的風格從中產階級變成了農民的式樣，但是人物的面部表情卻仍然兇猛，同一個人兼有中產階級和工人的身份，游移在城市與鄉村之間，就好像只是改變一下調色板、換一下衣服的問題。凡高自畫像作品中這種不同身份的混合暗示著他有意表現的一種姿態，也是他想利用藝術創作中刻意選擇的角度變化來調和階級的差別。

在巴黎期間的28幅自畫像中，只有兩幅表現作畫時的凡高，而且它們分別標志著他在巴黎兩年生活的開始和結束。第一幅是暗色調的作品，畫于他剛剛抵達巴黎之時。最后一幅也是最大的一幅，題名為《形象為畫家的自畫像》，畫于1888年他離開巴黎之時，而且在畫布的背面醒目地簽上了名字，這幅自畫像簡直就是那位正在作畫的畫家的宣言。這幅自畫像雖然也采用了傳統的結構，卻帶有職業宣言似的色彩，因為它既突出了作者的階級身份，又突出了作品的畫家身份。正如凡高自己所說：“我想強調的是，同一個人有多樣的自畫像。與其追求照相般的相似性，不如深入地發掘相似處。” [2]凡高正是用他孩子般樸素敏感的心，感受紛繁的世界。

深受民族文化的浸潤，卡洛的自畫像中融合墨西哥民間藝術、哥倫布以前的藝術等，她使得它們在她的皮膚、發型、頭飾、服裝、首飾中縈繞，讓她們在周身的植物、動物中滋長，讓她們在那些古老的傳說、崇拜儀式中扎根。在卡洛的自畫像中，大部分身著墨西哥傳統特旺納服飾，特旺納服裝成了其個性及繪畫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以至于她數次畫了衣服而缺省了主人。

在卡洛的自畫像中，帶有里維拉形象的自畫像也占據了相當的數量。這一類自畫像題材，主要圍繞她對丈夫墨西哥著名畫家里維拉的愛戀，另一方面也表達出一種對里維拉才智崇拜的情感。如在很多作品中，她把里維拉的肖像畫在自己的兩眉之間。《迭戈與我》作于1949年，一頭蓬亂的散發再一次表述了哀傷的混亂心情。1931年，卡洛畫了一幅婚禮圖《弗里達#8226;卡洛和迭戈#8226;里維拉》，紀念兩人的結合。畫面中，體形懸殊的兩人看起來有種不真實的差異，事實上，里維拉和卡洛就是這樣的不成比例，身材上是如此，在情感上的付出也是。

因為車禍，卡洛失去了生育能力，先后流產三次，對渴望擁有一個小孩的卡洛打擊很大。她把自己的母愛投向這些小動物或者玩偶。在她繪有動物的自畫像中，出現最多的是猴子。這些猴子在畫面中常常用手環抱著她的頸部，肩并著肩表現出親密的關系，對卡洛來說，這是友誼的相伴，猴子在她的繪畫語匯中，時常傳達著她的孤寂。

卡洛自畫像的另一個特點是現實與幻想結合，如1938年創作的《水之賦予》，這幅畫是她在浴缸里的一個幻想，從浴者的角度畫了自己的雙腿，半浸在水中，腳掌半露著，痛苦、死亡、回憶、性等諸多意象漂浮在腿的上方，營造出壓抑而令人窒息的模糊氣氛。在這一類自畫像中，卡洛的幻想來自于對現實生活及性情變化的切身感知和體驗，是對真實人生的體味，可以說她的藝術是對現實和自我生活夢境般的描繪，而且她從來沒有離開現實和自我生活去創作。卡洛是一個親近現實的客觀畫家。

三、 自畫像中的情感表現

貢布里希教授曾用談論倫勃朗的話來談論凡高：“這不是一副漂亮的面孔，而且……（畫家）根本無意隱藏自己面部的丑陋。他絕對真實地在鏡子里觀察自己。他絲毫沒有故作姿態的痕跡，沒有虛夸的痕跡，只有一位畫家尖銳凝視的目光……”[3]縱觀凡高的一生，不難理解他的自畫像上鐫刻著孤獨的印痕。成熟期40多張自畫像絕大多數是胸像，沒有一張全身像，這也能揭示藝術家孤獨的內心和渴望與他人交往的心情。

與孤獨為伴的另外一個主題構成凡高自畫像的精神內容，那就是“自信”。凡高在給他的弟弟提奧的信中提到創作于1888年秋天的《自畫像》：“我確信，與高更交換我的肖像畫沒有輸給他。在給高更的回信中，我這么寫道，在肖像畫中擴展自己的個性，在我也是可以允許的。因此，我在此畫中想要做的是，與其說畫一張自己的自畫像，倒不如說把自己作為一個印象主義者的類型來畫的。我把這張畫理解成一個崇拜永遠的佛陀的僧人的肖像。”[4]另一方面，凡高的自畫像是對夢想中新成功的幻想。弗洛伊德在研究藝術創作心理時認為，所謂的創作心理，其實就是幻想。這種幻想始終出現在凡高的自畫像中，自畫像成為精神拯救或自身外化最為生動的方法。

與卡洛相比，凡高的自畫像以極端的手法表現自我形象，把自己窘迫的生活狀態、瘋犯的精神狀態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畫面中，讓觀者盡可能地了解其藝術世界。而卡洛的自畫像企圖以積極樂觀的良好精神狀態掩飾由于病痛和情感糾紛帶來的內心世界的痛苦，但最終還是欲蓋彌彰。在《短發的自畫像》中，卡洛換掉華麗的特旺納服裝，穿上肥大的男士西裝，剪掉高高盤在頭頂的頭發，改為齊耳短發，孤零零一個人坐在空空的屋子里，眼神和姿態仍然顯現出剛強傲慢的性格。實際上，卡洛的心早已破碎得無法修補，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憂傷，整個畫面給人以凄涼、冷清的視覺感受。畫中的卡洛外在的剛強和內在的柔弱相互交錯，感染了讀者。

卡洛的一系列自畫像中，從沒有過崩潰或失控的表情，即使畫中身上再多不堪目睹的傷口，她仍然一副面不改色的冷靜堅毅。她那黑翼般的雙眉庇護下的眼睛，是一股強烈力量的來源，也是她畫像的精神所在。然而，這直視無畏的目光，卻隱藏了畫家內心不愿袒露的脆弱，這脆弱和她所要表達的力量是等量的。如《破碎的脊柱》一作中，眼淚與默然神情的抗衡，是觀者覺得矛盾沖突的所在，也是卡洛畫作中充滿張力的原因。

在卡洛的自畫像中，她總是以一種忍受一切的高貴姿態，超脫人間苦樂的氣度呈現在人們面前。盡管她極力以堅強的外表掩飾內心的痛苦和創傷，但是她孤零無助的情感總是隱含在畫面中。

自畫像作為一種自傳式的記錄手段、承載方式，作者通常把理想化了的、具有代表性的自我層面展現出來，是畫家內心激情的產物，體現了他們對于藝術和生命的熱愛。凡高、卡洛的自畫像作品是美術史上的杰作，他們在這一繪畫形式上所作的探索和努力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注釋］

[1]海登#8226;赫雷拉著、夏雨譯：《弗里達》，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03年版。

[2][4]溫森特#8226;凡高著、平野譯：《親愛的提奧——凡高自傳》，南海出版公司2010年版。

[3]貢布里希著、范景中譯：《藝術發展史》，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0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