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歐洲前,朋友交代的購物項目足有數(shù)頁A4紙那樣長,當然其中并無書本。就算自己暗暗決定要做的事項里,也唯有去莎士比亞書店買一本《The Paris Magazlne》,這一件與書關聯(lián)。誰知在歐洲,書店尤其是二手書店,竟比便利店還多;不必刻意尋找,只是偶然路過的書店,便足以令愛書者有幾分掉入米缸之感。
布魯塞爾:Galerie Bortier市集
Galerie Bortier就在我住的賓館不遠處,一個古老的廣場邊。起初以為是個百貨商店,并未多加留意。可能是第二日陽光明媚,便有書香飄出。其實這是一個室內(nèi)的舊書市集,由好幾家舊書店共同組成,包括專營古董書的Vanderelst、以二手平裝文學小說為主的Occasions、以攝影類古書見長的Schwilden、專營精裝本二手書的Genicot等。而有透明屋頂?shù)莫M長走廊上,是具有相當規(guī)模的小說二手書專區(qū),所有的書皆以作者之姓的首字母排列,也辟有特選專區(qū),陳列書店的特別推薦。Galerie Bortier里的舊書有些年代久遠,但卻依舊保持了很好的品相。大多數(shù)店主都為重點推薦的書撰寫了簡明扼要的推薦語,非常有愛。
巴黎:莎士比亞書店
莎士比亞書店的聲名讓我在心里先給自己打了一劑預防針:它會不會是一個完全被景點化的所在,以至于書淪為次要的擺設?幸好這不是事實。莎士比亞書店除了書價偏高之外,依然是巴黎非常值得一逛的地方。
巴黎圣母院還沐浴在夕陽里,塞納河左岸已經(jīng)黃昏。但不必著急,莎士比亞書店要開到晚上11點,這或許是巴黎營業(yè)時間最長的書店。一進門便看見2011年的布克獎專柜,朱利安·巴恩斯剛?cè)雵堂麊蔚摹禩heSense of an Ending》赫然在目。莎士比亞書店并不區(qū)別新書及二手書,所有的書均按作者姓氏平等擺放。而在書店的任何角落無處不在的書,與標著“距莎士比亞書店0公里”的藍色標牌—起,給人一種強烈的現(xiàn)場感。
然而好東西其實都在樓上,那個并不允許拍照的二樓。那里有專門的文學雜志專柜——你無法想象世界上有如此多的文學雜志,你甚至從來沒有聽說過名字!當然,過刊的價格也相當辣手:一本20世紀80年代的《Paris Review》竟然要賣25歐元!二樓內(nèi)室則有一架古鋼琴,被精裝本的古書圍繞,一些顯然是老主顧的客人在聊天,自然隨意篤定得就好像他們是常年在此表演聊天似的。
就算貴,我還是淘了一本我中意的美國新晉古怪小說家Jesse Ball剛出道時的詩集《March Book》和一本Jean Echenoz的小冊子,外加一本莎士比亞書店的店刊——隔了40多年后才出版了第四期的《The ParisMagazine》!店員非常貼心地幫我一一蓋上店章,這時才,總算有了點到此一游的味道。
巴黎:時間的顏色
從Odeon地鐵站出來,沿著RueDauphine向新橋而去的路上,我看見了這家舊書店。它的紅色門框和咖啡色遮陽篷如此顯眼,以至于你無法忽略它的存在,尤其是它詩意的名字:Couleur du Temps,時間的顏色——這或許是對二手書店最貼切的注解。
“時間的顏色”專營攝影與電影類二手書,我很快看中了門口讓·考克多的一本畫冊,蓬皮杜出品,4歐元。畫冊邊,是一疊更加誘人的《電影手冊》出版的“小全集”(Petite Anthologie),我挑了本夏布洛爾、戈達爾、里維特、候麥和特呂弗的影評集《新浪潮》,原價12歐元,現(xiàn)售7歐元;外加一本同由《電影手冊》出版的小冊子《JacquesTati》,5歐元。
那時我忘記了一天才剛剛開始,于是我不得不背著這些書在巴黎走了一整天。
安特衛(wèi)普:82歲老人開的舊書店Brocatus
從布魯塞爾到阿姆斯特丹的路上,我決定在安特衛(wèi)普稍作停留,看看這座歷史古城。其實,對這座城市的別樣感情正來自于一本書:已故智利作家羅貝托·波拉尼奧那本薄薄的小說《安特衛(wèi)普》——即使小說情節(jié)其實與此城并無多大關聯(lián)。
我是在大教堂背后的一條小巷里發(fā)現(xiàn)這間書店的。彼時已黃昏,饑腸轆轆的我本想尋間飯店饕餮一番,不料去誤打誤撞進了這間舊書鋪天蓋地的書店。書店里沒有顧客,只有一個眉毛神奇卷起的花甲老人和一個中年男人。老人在一架老式14英寸電視機前看著關于倫敦騷亂的電視新聞,不時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大約是德語)與身旁的中年男子閑聊幾句。
我淘了一本1949年出版的安特衛(wèi)普黑白攝影集,封面上正是窗外尚可看見頂端的大教堂。那是一本穿越時空的攝影集,就好像這個城市的一切在這60多年里未曾變過似的。時間凝固在這些黑白照片里,像一個承諾。
8歐元,老人報價時眉毛更卷曲了。雖略嫌貴,我還是買下,隨后與店主聊了起來。原來這家書店已經(jīng)有60多年歷史,老人拿出一張當?shù)貓蠹埐稍L的剪報給我看,又向我介紹了身邊的中年男子,原來就是他的兒子。兒子說,父親生于1930年5月,這家書店便是他的一切。父子倆還領我到書店櫥窗前,指給我看一個使用了幾十年的水壺。快拍一拍,他們催促我,這樣中國的朋友們都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