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遲子碩是在街頭飚摩托的時候,瞥見了那個女子。
削肩、細腰、長腿,很惹眼的身材,可更惹眼的是她那一把長發,那么長,直垂到腹際:那么黑,像閃閃發光的黑緞,令人目眩,微風掠過處,發絲輕揚,又像瀑布卷起無數細碎的浪花,不止目眩,更令人神迷……
神迷目眩的遲子碩已經馳過,卻忍不住回頭又回頭,突聽前面傳來行人驚惶失措的驚叫,他本能地緊急剎車,車頭左拐右拐,好不容易避開了行人,卻一頭撞上路邊的槐樹,連人帶車重重地摔落下來。他疼得呲牙咧嘴,皺眉看著左臂上撕裂的一道口子,紅色的液體正汩汩冒出來。
人群呼啦一聲圍上來,傷得重不重?要打l 20嗎?感覺怎么樣?旁邊一個文弱眼鏡男甚至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著,這是幾?遲子碩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眾人,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地吼出一個字,滾!如風吹齏粉,人群一哄而散,他把著摩托,正努力地想要站起,像有第六感應,
回頭,便看見了,始作俑的那個長發女子。
雙手交握,漆黑的眸子盯著他,嘴角似笑非笑,說實話遲子碩心頭涌上一點小失落,她的長相太平常了,眉目寡淡,嘴又太大,像舒淇,但沒舒淇那么性感,是張扔進入堆里立刻會被淹沒的面孔,遠不如背影那般傾國傾城。
你受傷了,跟我去醫院處理一下吧?原來他正倒在家醫院的門前,那女子微笑地睇著他,伸出小手,遲子碩的心,突然劇烈地怦怦跳起來,像是愛爾蘭的某種踢踏舞,熱烈又奔放,他乖乖地把自己的大手放進她掌心,那手掌像她的身材,纖細、清爽、柔若無骨,他不忍借力,咬牙自行站了起來,然后跟著她,瘸拐地走進醫院。
醫院不大,患者卻不少,醫務人員忙碌地穿梭往來,那女子邁進一扇門,過了半分鐘,居然也換了一身白衣出來,長發已被高高挽起,露出修長的頸,她用一種很專業的口吻吩咐他扭腰踢腿伸臂,好像松了一口氣,還好,沒什么大礙,她一邊說,一邊戴上口罩帽子手套,然后開始對著枚彎彎的銀針穿線,遲子碩嚇了一跳,喃喃道,要干嘛,你?
女子笑笑地瞥他眼,傷口有些深,需要縫合,別怕。
你,是醫生?遲子碩有些遲疑,不敢相信,接下來他差點跳了起來。
不是,女子笑意加深,看著他惶恐的雙眼,說出下句,我是護士,這種小傷口,一般由護士處理就可以了。
遲子碩輕輕松了口氣,看著她熟練地穿針引線,總共縫了七針,有點兒疼,但還能忍受,最后她在傷口處蓋了一塊無菌紗布,貼好膠布,這才抬起頭,解下口罩對他再次微笑,記得后天來換藥,她笑起來眉眼都彎彎的,有一種特別的韻味,遲子碩看過去,目光就拉成了直線。
那天他在醫院坐了四個鐘頭,從兩點一直坐到六點她下班,他還打聽了出來,她名叫亓琪,是這家醫院院長亓教授的女兒,衛生學校剛畢業,年紀二十有一,追求者眾。雖然她老爸脾氣怪了點,但姑娘卻是百里挑一的好模好樣好性兒。
隔壁花店老板娘熱情得有些過了頭,不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一個勁兒攛掇著遲子碩開展攻勢,仿佛是她自己的老閨女,終于碰到合眼緣的好女婿。
遲子碩苦笑,買了一束玫瑰繼續等,好容易等到亓琪換好衣服下了班,卻看到一個戴著眼鏡很文氣的小伙兒接走了她,那小伙兒如果沒看錯,可不就是半天前蹲在他面前比劃手指的眼鏡男?
老板娘說他是醫學院在讀的博士,放學之后來診所幫忙,誰都看得出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遲子碩不是沒有打過退堂鼓的念頭,那男子雖說瘦弱了點,但文質彬彬的,又是博士,還是亓教授的得意門生,更是亓琪的青梅竹馬,他算什么,不過一個街頭小混混,挺著滿身腱子肉,整天跟大混混屁股后面收保護費,他能配得上亓琪這般美好的姑娘么?
可是心臟跳得那么劇烈,他管不住自己,
得空就往亓琪家的醫院跑,上上下下的醫護人員都跟他混熟了,只有陸謙,那個瘦博士,一見他就皺眉,最后直接趕人,遲子碩賴著不走,拿眼瞅著忙來忙去的亓琪,嘻嘻笑著,我找她看病。
她不給人看病,快走走走走——
我這病只有她能看得了,她就是醫我的藥。
陸謙氣結,有點兒磨牙霍霍,你,你是不是上次撞壞了腦袋?他再次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這是幾?
遲子碩笑,抖著腿,嗨,我說,你奔三的人了吧,還沒二夠?
旁邊亓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陸謙面紅耳赤,掄起手中聽診器朝遲子碩磕去,遲子碩左躲右閃,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計,笑看這兩人打鬧。
忽然極其威嚴的聲音響起,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遲子碩回頭,只見個頭發銀白的老者站在身后,不怒自威,圍觀者迅速散開,亓琪吐著舌頭拐進病房,陸謙瞪他一眼也轉身離去,遲子碩正準備腳底抹油,老者卻喝止了他,你,從今以后不許再來糾纏亓琪!否則,我就報警。
這老頭兒八成就是那怪教授了,遲子碩乖乖貼著墻根溜出來,滿心沮喪。
他堅持了兩天沒去找亓琪,第三天剛在花店門前一露臉,老板娘就喜滋滋地告訴他,四眼田雞最近不在,去外地開什么醫學研討會了,亓教授也跟他一起,據說一月后才能回來,抓緊機會哦,
邊說,一邊對著遲子碩擠眼睛。
遲子碩哭笑不得,他不過是想談個小戀愛,至于搞得像強搶民女么?搖搖擺擺晃進醫院,尋到亓琪,亓琪看到他抿著嘴笑,你不怕我老爸報警?遲子碩壯了壯膽子,怕,但是,我更怕我不來,你被別人搶了去。
亓琪的臉,瞬間紅成天邊的朝霞,遲子碩乘機道,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飯……
亓琪搖搖頭,不行,遲子碩的笑僵在臉上,然后下瞬,他高興地跳起來,他聽到亓琪小小的聲音,中午我值班,要不,晚上?
那天晚上過得很美妙,他們起吃了西餐,亓琪教會他怎樣拿刀叉,飯后他們一起看了場電影,期間他試著去拉亓琪的小手,亓琪掙了掙,沒掙脫,便隨了他,只是一晚上,她的小臉都紅紅的。
他越來越頻繁地去找亓琪,只要身邊沒了事,便賴在醫院限也不眨地瞅著亓琪忙忙碌碌,亓琪嫌他礙事,便打開一間房,打發他進去呆著,下班后兩人再一起離開。
那間房好像是亓教授的辦公室,很素樸,三面墻上都碼滿了深奧的醫學書籍,幸虧有臺電腦可以解解悶,電腦旁邊放一面鏡框,亓琪在里面甜甜地笑,遲子碩看一眼,心里也像灌了滿滿的蜜。
亓教授即將回程的前一天晚上,遲子碩送亓琪回家,第一次邁進那棟漂亮的小別墅。
亓琪自小沒了媽,偌大的房子這些天只住著她人,他壞笑著問她一個人唾怕不十自,她搖頭,抿著嘴笑,別墅里安保設施很到位,別說小偷強盜,沒她的允許,只怕蒼蠅也飛不進一只。
亓琪沒有順坡下驢,遲子碩的小陰謀無法得逞,他有些不甘,卻只能依依不舍地向她告別,然后轉身,可是亓琪卻在身后抱住了他,初秋的季節,她還穿著薄薄的紗裙,胸前的柔潤像兩只鴿子,顫巍巍地停靠在他結實的背脊,遲子碩的身體頓時一僵,他掰開她的手指,
根一根又一根,然后嘎著嗓子開口,太晚了,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