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人如其名。
我才來這個施工隊上班的第一天,他就非常大嘴巴地跟我東拉西扯,他說在工地里很少見到像我這樣的書生男,更多的是像他那樣五大三粗的農民工,因為長年獨自在外,難免會去某些不干不;爭的地方。
城里的人都瞧不起他們,還經常笑話他們個個饑渴得見只母豬就當貂禪。
他委屈得很,用手指指向不遠處其實這附近就住著一個很貂禪的女人,我們誰也沒把她怎么著。
我好奇,這里明明是一大片拆迂地,按理說除了施工人員外,旁人是不應該在此居住的。
李大嘴開始來了勁那個很貂禪的女人叫紅玉,是個腦子有病的瘋女人,這里所有的拆遷戶都拿著賠償金走了,惟獨她雷打不動。李大嘴還叫我以后千萬不要招惹她
李大嘴和我說這些話時,不巧就讓紅玉聽到了。
紅玉當場發了飆,不依不饒地追著李大嘴罵,言詞惡毒得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李大嘴怕了,他蔫巴巴地瞅著我,一副死到臨頭的可憐樣。
我不能見死不救,于是英雄就義般地擋住氣勢洶洶的紅玉,在她的唾沫還沒有排山倒海將我淹沒之前,我冷不丁冒出句:你不罵人的時候是不是更美?
紅玉怔了怔,臉上迅速地平添了些顏色,好看得像三月里的桃花。我趁機說我叫宋曉墨,是這個施工隊的質量監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這個有著幾分姿色的女人已經調頭離開了。
李大嘴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到底是讀過書的人啊,對付女人一套一套的。
他大約不知道,無論是多么兇悍的女人,在男人的贊美面前,都會變得溫情如玉。
我突然對這個名叫紅玉的女人來了興趣,也慢慢收集到有關她更多的訊息。
紅玉的男人在兩年前過了世,留下她守著這個雜貨店討生活,后來因為一個財大氣粗的開發商看中了這片地,于是那問破舊的雜貨店在夜之旬身價倍增。
出乎意料的是,紅玉并沒有像其他拆遷戶那樣拿著高價賠償金離去,而是守著那間雜貨店死活都不賣,所有人都覺得紅玉腦子不清醒,開發商那邊也這么認為,他們在不敢背負強行拆遷的罪名前,一氣之下給她斷了水電,希望這個令人頭疼的瘋女人知難而退。
結果是,四周的大樓都建到一半了,紅玉依舊在她的那間雜貨店里過得風生水起。
我打著買煙的幌子去了她的店,紅玉在看到我之后眼神有瞬間的飄忽不定,我就知道,我們之間會有故事發生。后來果真就發生了,并且快得超出我的想象。
紅玉對我說,她最近老覺得用蠟燭不安全,希望我在工地借盞照明燈給她用,她說得那么漫不經心,我自然求之不得地應了下來。
下班后,我送照明燈過去剛紅玉正準備關門,我_口]她為什么這么早就閉門謝客了。她身子軟軟地倚著門,又用軟軟的聲音說著不舒服的話。
這無疑勾起了我的憐香惜玉之心,于是將手向她的額頭伸過去,誰想到腳底滑,我的手競伸到了她呼之欲出的胸前,我當時腦子完全嚇懵了,以為紅玉至少會甩給我一巴掌,然后紅顏大怒地叫我滾。
可是她沒有,非但沒有,我還分明聽到她從喉嚨間滾動出一絲聲音。那聲音,有著很明顯的默許和邀請,我再也壓抑不住身體欲望的蔓延,心神領會地將紅玉抱進了她后面的房間。
紅玉后來常常取笑我那天的心懷不軌,我也會故意打趣她的待月西下。
更多時候,紅玉會對著一張照片癡癡發呆,那是一個看上去蠻有書生氣的男人,可惜生命只有這張照片的薄度。
紅玉翻來疆去地對我說他是個好男人,讀過很多書,懂得疼女人。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個完全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她原本出身不好,年輕時又不夠檢點,不是正經人家容易接納的女子,為了和她在起,他索性丟了工作,舍了家人,那么轟轟烈烈地帶她來到這個陌生之地,以為擺脫了
切羈絆,愛情便千秋萬歲。
現實是,他找過很多工作,碰了無數次的壁,他們自以為是的愛情也隨之顛沛流離。
無奈之下,他臨時謀得份與自己讀書無關的工作,進了一家工廠當車間工人,每天和那些學識淺薄的男人一起加班加點,她看在眼里,心里的內疚就像座山壓得透不過氣來。
如果不是為了她,眼前的這個男人現在還坐在寬敞的辦公室里喝咖啡。
但他說他是愿意的,一千個一萬個的愿意。
他還摟著她信心十足地安慰遲早有一日,我會給你一個現世安穩的明天。
她沒有理由不去相信,畢竟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不想第二天,他就被轟然倒塌的貨物壓在了最底層。
她悲怯荏苒,拿著他的死亡賠償金,就地買下這間雜貨店。
可是,那個該死的開發商根本就不顧及她的感受,那是他用生命換給她惟一的安身之地啊,她怎么能賣呢?
不,給多少錢都不。
我和紅玉的關系,很快便成為整個施工隊的桃色新聞。
那些寂寞得發慌的獨身男人,個個都想從我嘴里撬得
些有關香艷的字眼。反倒是李大嘴,莫名地和我生分起來,再見我時總是遠遠地躲開,跟避瘟神似的。
我以為他對紅玉曾經的惡罵多少心存芥蒂,后來我才知道,他沒有。真的沒有,耍不然,當他看到一大群兇神惡煞的男人中向紅玉的雜貨店時,不會第時間就跑去我的辦公地。
那是開發商暗地請來的拆遷人員,他們來過很多次,在軟硬兼施無效后,這次看樣子是發了狠,他們強行將紅玉雜貨店里的東西往外扔。
紅乇急了,撒了潑地和他們撕咬起來,到底是個女人,哪里抵得過男人們的你推我搡,很快,紅玉就被他們絆得東倒西歪,她的聲音啞了,頭發亂l ,衣裙更不知何時從領口往下咧開條縫,露出里面小半截的蕾絲胸衣,在光天化日的助紂下,讓所有在場的男人都看得銷了魂。
在李大嘴的幫助下,我費力地撥開人群,迅速將自己的工作服套在紅玉的身上,又迅速地掏出手機拍下照,對著那群張牙舞爪的拆遷人員發出警告聲,如果你仇不想看到今天所發生的事成為明天的頭條新聞,那么請繼續
所有的人開始安靜了下來,然后個個全都灰溜溜地撤退。
紅玉在看到我出現的那一剎那,仿佛看到了從天而降的救星。
幾天后,我接到施工總部的調令通知,老實說,這個結果比我預想的已經要好得多。
可是紅玉并不這么認為,她抱著我哭得像孟姜女,宋曉墨,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辦呀?我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在她的身體里寫滿我對她的眷念無限。
不是我不想說,而畢竟快是兩個南轅北轍的人了,說什么都只會變成過眼云煙。
紅玉后來問我,很認真的那種·要是我把這個雜貨店賣給他們了,你是不是就不用調離了。我疲乏地摸摸她的頭說,別胡思亂想了,快睡吧‘
我原以為紅玉只是隨便說說,但我怎么也沒想到,紅玉真的把那間雜貨店賣給了開發商,但前提是,我必須留下。
紅玉徑自搬來我的住處,接著又變戲法地把賣得的支票拿到我眼前晃動時,我的心就莫名地就慌亂起來,我說,萬你將來后悔了怎么辦?紅玉說我怎么會后悔呢,你和他樣,都是那么全心全意愛著我的男人,我相信他對我許下的那個承諾,你一定可以給我來兌現。
我忙問是什么,紅玉笑嘻嘻地說:他曾給我許下一個現世安穩的明天。我聽了之后,心更慌了。
我拒絕了紅玉將那張支票當做我們買房結婚的提議,我說我是個男人,怎么能用你的錢呢,再說我父母早給我留下一筆結婚的費用,我只須請幾天的假回家跟他們說個明白,那筆錢就能歸我們所有了。
紅玉哽咽著撲倒在我的懷里,她說,宋磽墨,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離開的前夜,我們纏綿了一場,說了許多話,其實我不太記得我都說了些什么,只有最后句,我是這樣對紅玉說的,我說等我回來了,就娶你。
我結婚的那天,李大嘴也來了,不過他不是來喝喜酒的,而是將整杯酒直接潑在我臉上。
這個一直暗暗喜歡紅玉的男人,終于在這樣的
刻爆發了他內心深處的忍無可忍。
紅玉瘋了,是在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我的-隋形下,見了施工隊的人就拼命追問著我的下落。他們最初還很同情地敷衍著她,久而久之也就漠然了。
李大嘴實在看不下去,在幾經周折找到我的那天,我正如愿以償地同開發商的女兒舉行著婚禮。
我和開發商的女兒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郎情妾意,奈何開發商直都看不上我,甚至還用“百無一用是書生’’的話來打擊我。
為了證明我并非百無一用,我故意接近了紅玉,又利用了紅玉對我的感情,導演出一場濫俗的英雄救美,輕而易舉地讓紅玉將那間雜貨店賣出,以此解決開發商最為頭疼的一個大問題。
開發商終于對我刮目相看,同意將他的寶貝女兒嫁給了我。
可是我忘了,紅玉怎么辦,那個也曾被愛情寵幸的女人,在突然面對痛失愛人死一般的沉寂后,無端地又被我攪亂池春水,她以為,我的出現是她愛情幻想中的完美接替,因此不惜放棄她原先抵死堅守的東西,惟愿我能給她一個現世安穩的明天。
可我終究什么也沒有給她,還以這樣無恥的方式傷害她。
李大嘴憤怒地向我咆哮-我老早就知道你不會真心待她,也老早叫你別云招惹她,可是你不聽,你為什么不聽呢?
我再次站在紅玉的面前,陽光頹然地照著她那張依稀美麗的臉,她怔怔地望向我,如同初見我的那般模樣。我心痛地伸出手,想要給她一個期待已久的擁抱。
她羞怯怯地向后退了一步,又羞怯怯地開口問:你有沒有看見個叫宋曉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