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彈詞《天雨花》中雖然主要依賴主人公左維明展現作者為歷史補恨以及維護儒家理學道德的思想,但另一方面又在肯定女子才能、爭取女性地位、同情悲劇女性等方面透露出一定程度的女權意識。
關鍵詞:《天雨花》;女權意識;左儀貞
作者簡介:李姝婭,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24-0086-01
清初陶貞懷的彈詞作品《天雨花》,作者態度鮮明地在序言中強調創作是為了 “扶倫立紀” “正三綱辨五倫”,為儒家倫理道德的代言。但是作為生活于明末清初女性作者,正當啟蒙思想已對正統觀念造成沖擊的時代,書中又總是透露著為女子張目、一定程度上的女權意識,反映了其思想深處儒家倫理道德規范的沖突和動搖。
首先,肯定女性的才分,對“女子無才便是德”予以反撥。
作者筆下所深為贊許的幾位女性,桓清閨、左儀貞、黃靜英、左孝貞無一不是有思想有見地有才情的女子,她們都曾對不合理的家長權威進行過反抗:如桓清閨和左儀貞時有對左維明的嚴刻管制進行過反抗、黃靜英對其父黃持正的狂暴欺凌更是如對仇家一般、左孝貞對惡婆婆袁氏的明爭暗斗;她們都具有詩才文思,時常像男子一樣的以詩遣懷,為閨閣生活平添許多絢爛色彩。作者完全以一種贊許的態度對這些進行描繪,肯定她們的才分,并直接借主人公左維明之口多次對女子的才分進行贊揚。比如他第一次看到桓清閨的詩作時即說道:
我思女子之中,若通些文藝,必竟脫俗;就是不美,自有一種文雅可觀,料不是油鹽醬醋的惡氣,必然言談舉止,都帶些林下清風。
左維明親自承擔對孝貞、儀貞的教育工作,肯定女性應當同男性一樣接受教育,具有才情。
其中左儀貞作為杰出女性的代表,她的才能不亞于男子,天資聰穎,對事物見解獨到,每每將左維明辯駁的啞口無言,只能拿出家長權威來壓制。她有勇有謀,能夠以一人之力殺死奸佞鄭國泰,讓諸多男子自愧不如。她是對“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最有力反駁。
第二,婚姻關系中,爭取女性與男性平等的地位。
在家庭夫妻關系中,雖然作者在一再強調的是封建社會的夫權主流形態,但是全書卻有多處情節沖破了這一形態的束縛。
左維明與桓清閨的關系中,左維明一直處于強勢地位,但是桓清閨卻并非一味甘心服從的,每有沖突她也總是據理力爭,并無絲毫退讓。 在丫鬟魏桂香仗著老夫人寵愛一心想成為左維明小妾這件事中,老夫人和魏桂香設計灌醉左維明,讓魏桂香裝作她睡在臥房,左維明反怪桓氏與她們通同詭計,桓氏夫人“星眼蛾眉火直噴”,直接罵左維明說話是“此真放屁胡言語!”,又把臥房被褥全部賞給下人換做新的,后魏桂香公然叫她姐姐,她又與左維明理論,左維明稍有調笑,她“離坐抽身近左君,向他劈面便一啐:莫不伊家失了心?”,言辭何其激烈,直至左維明勸她不要惱怒,表明稍后會懲處魏桂香,她才顏色稍解。這是桓氏作為妻子對自己地位的維護。另一次,她帶著幾位女兒到花園游覽被強人窺見面容,本是自己言行失責,但是左維明教訓的言語重了,桓氏便大怒,與之當面爭吵,賭氣轉回花園,明逆其意。后又反復與左維明置氣,先是不出花園,后又不出內室、拒絕吃飯、不肯睡覺、哭哭啼啼……使出種種手段以示抗爭,左維明只能搬出女兒來進行調和,還要親自道歉“竟算是我多得罪,夫妻情重莫存心,快請起身安置吧,不消氣惱淚盈盈”,最后總算平定了這場家庭風波。
如果說桓清閨反抗男權社會的行為還稍顯無力的話,那么左儀貞可算得女權爭奪的代表了。丈夫桓楚卿對她可謂言聽計從,身為狀元,桓楚卿反倒入贅左府,還處處受儀貞挾制,儀貞要為已逝的秀貞抄經超度,便不顧及桓楚卿的感受,強迫他到書房去起居,楚卿無可奈何,搬出左維明來做主依然無濟于事 ,只能默默回自己家暫居,等儀貞抄完經才回左府。這種關系連左維明都不得不說桓楚卿是“懼內庸夫”,在他們的夫妻關系中,不僅不是男權制,反倒可以稱為女權制了。不僅如此,儀貞還幫助妹妹德貞懲治妹夫王禮乾,因他一時孟浪害死丫鬟鳳樓、又污蔑德貞清名,讓德貞懷恨不能釋懷,在儀貞的幫助下最終逼得王禮乾下跪認錯才得以完結洞房花燭。
另外還有黃靜英和杜順卿這對夫妻,杜順卿為娶到黃靜英不惜給左維明下跪,婚后更是對黃靜英呵護有加,兵荒馬亂之際妻子執意要歸省,連侍兒稍俊秀些的都不敢帶了去,作為一介儒生杜順卿不顧生命安危陪護在其左右。在這對夫妻中妻子的地位絕不亞于丈夫。
在作者所著力塑造的正面男性人物中,如左維明、左永正、桓楚卿、杜順卿,都是遵循一夫一妻的典范,不僅不納妾,而且不近除了妻子以外的女色。這種思想反映了作者希求婚姻關系中提高女性地位的美好理想。
第三,對悲劇女性報以同情之心。
作者以飽蘸憐憫不平之情的筆觸描繪了封建倫理秩序對女性的不公平待遇,為女子鳴不平,顯示出其不滿于此類封建秩序的思想。
《左公子巧計賺孫郎 董蘭卿幽魂求貴客》一回中,塑造了一個被婆婆虐待致死的女鬼形象,她的婚姻是母親許婚、父親許嫁,在未婚夫已經病入膏肓之際沖喜完婚,洞房之夜丈夫氣絕身亡,之后的時日婆婆對她肆意輕賤欺凌,囚禁空房、絕衣少食、惡口辱罵,最終逼得她上吊自殺。董蘭卿可以說是封建社會中諸多悲劇女性的代表,不能自主的婚姻、父母難以眷顧的遠嫁、“沖喜”習俗下守寡的必然結局、婆婆的虐待……這些都是封建社會中屢見不鮮的現象,作者對這樣的悲劇極為痛心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亡魂復仇的俗套情節,聊以抒憤。
在第二十二至二十五回中,左孝貞同樣是難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與體弱多病的丈夫,后丈夫病重早逝,留下孝貞帶著年幼的子女守寡,婆婆袁氏只知壓榨她的財資,稍有不滿即惡口相向,最后見在她身上無利可圖竟要將她賣與富商為妾。作者對此種現象是深為憤慨的,安排左維明設計解救左儀貞回了娘家,懲罰了袁氏。
董蘭卿和左孝貞都是出身于上層社會的大家閨秀,封建禮教的束縛下仍然難逃這種悲劇命運。貧苦人家的女性命運就更悲慘了。佃戶陶安的童養媳被地主孫國安強搶去要納為妾,卻被正妻妒恨差點打死;孫家敗落后孫國安之女孫玉仙被王禮乾看中,玉仙誓死不從,被打得奄奄一息;還有被賣入大戶人家的丫鬟們,書中多次描寫丫鬟挨打的情節,比如左婉貞性格乖張,稍有不滿就對丫鬟肆意打罵,甚至用簪子扎得丫鬟手出血;主人可以任意處死丫鬟,如德貞的丫鬟鳳樓私會王禮乾,被左維明一劍斬殺;地位更低者,如妓女一流更無權利可言,如賈姓妓女無端成為左維明與鄭國泰之間斗爭的殉葬品……
一個個血淋淋的事實觸目驚心,是封建禮教制度下女性悲劇命運的真實寫照,作者以同情之心表達對此的不滿與抗爭。
要之,雖然作者反復明示《天雨花》的創作是為了“憫倫紀之棼亂,思得其人以扶倫立紀”、“正三綱辨五倫”,但是情節安排中又透露著對封建綱常的反撥,誠如鮑震培所總結的那樣,作者以“春秋筆法”為女性的權利吶喊,展現著其思想中反禮教意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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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鮑震培:《清代女作家彈詞小說論稿》,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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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翟振業:《論<天雨花>的婦女觀》,常熟高專學報,1999年第1期。
[5]陳洪:《<天雨花>性別意識論》,南開學報,2000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