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的反叛

摘要：本文從日本動漫視覺文化的幾個典型案例出發，分析了動漫視覺文化對后現代性的影響。從消費主義、解構主義、后現代行為方式幾個角度闡釋了視覺文化與后現代性的關系。

關鍵詞：日本動漫；視覺文化；后現代性

作者簡介：王雅俊，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2010級新聞學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G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8-0232-02

當前，后現代主義已經成為一種流行的文化思潮。美國學者詹姆遜所認為的后現代主義理論的核心，是把它作為一種“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這種劃分顯然是根據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而劃定的階段。后現代主義文化像一幅拼貼畫一樣，各種或相關或無關的思潮、觀點拼湊出了這樣一幅紛亂的畫面。

與后現代主義相對應的在人們的思想行為方式上的后現代性也相應地出現——人類社會生存的游戲規則在不經意間發生著變革。從追求統一性、整體性的思維，變成追求差異性與多樣性的思維。強調個體、個性成為社會的思潮。思維爆炸一般地對現代性的思維方式提出了挑戰、解構、重建與批判。

在日本，上世紀70年代以來，以動漫文化為代表的亞文化發展迅速，如今已經波及全球。日本的動漫產業已然是日本第二大經濟支柱，由此產生的文化現象更是不容小覷。

日本人閱讀漫畫就像中國人閱讀報紙一樣——你經常可以在上班高峰的地鐵、電車里看到專心閱讀漫畫的人。著名的少年漫畫雜志《少年JUMP》自1993年以來，周發行量已經突破了600萬冊。

動漫文化作為一種視覺文化產品對日本社會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它從某種程度上促使了日本人在行為思想上后現代性的形成。因為日本動漫作品的題材內容涉及廣泛、思想層次低至幼兒園的兒童閱讀的簡單故事，高至《資本論》、《源氏物語》等社科、文學經典巨著等幾乎無所不含。具有較高知名度的作品在社會上引起某種“社會現象”的文化現象也時常有之，比如廣為人知的“EVA現象”【1】。

動漫作品無疑具有強大的視覺表意功能。對于日本動漫文化來說，經過長期、完善的發展，已經具有了它獨特的視覺文化體系，并且對日本后現代性社會的建構具有特殊的意義——在這種視覺文化催生、影響了很多后現代性的社會現象。

下面，筆者將通過具體的例子來說明動漫視覺文化對日本后現代性社會具有的催生、影響作用。

一、《NANA》的龐克世界與消費主義

《NANA》是一部日本著名的少女漫畫。以龐克樂隊的題材講述了兩個名字同為NANA，但是性格迥異的少女之間的友情，以及她們各自坎坷的愛情故事。這部作品以對兩個截然不同的女生的身世、命運以及心理極其細膩的刻畫贏得了很多人的喜愛，不僅如此，女主角大崎娜娜還是一名立志組建龐克樂隊的堅韌的女孩，因此，在整部作品中，充滿了強烈的龐克氛圍。

龐克（PUNK）是興起于西方的一種典型的亞文化。它興起於1970年代的一種反搖滾的音樂力量。PUNK在中國大陸譯作“朋克”；在臺灣譯作“龐克”， 香港則叫做“崩”。在西方， PUNK在字典是解(俚語)小流氓、廢物、妓女、孌童、低劣的等意思，但現在它的意思有了一定的改變。龐克代表的是一種生活態度，是一種引導并驅動生活的觀念：為你自己而思考、做你自己、不要只是讓社會來告訴你；創造你自己的法則，過你自己的日子。以一種極端的方式來強調自我、蔑視權威。在龐克文化的代表中，嘈雜的搖滾樂、龐克服飾是最為世人所知的——當人們看到一群頭發染成五顏六色、耳朵上穿著好幾個耳洞、緊身的衣服上也滿是破洞等特征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這個詞——龐克。

然而，《NANA》這部作品不僅是宣揚了龐克文化，更是宣傳了一個世界知名的龐克品牌——Vivienne Westwood【2】。大崎娜娜最喜歡的龐克品牌就是Vivienne Westwood。以土星為標志的這個品牌從飾品到服飾不一而足。瘦削性感的大崎娜娜幾乎任何時候都佩戴這Vivienne Westwood的產品——醒目的土星戒指或者項鏈，總是伴隨著她在聚光燈下閃耀，成為眾人追捧的焦點。

在消費主義中，消費者購買的不再是使用價值，而是產品的符號價值。《NANA》的作者矢澤愛通過在視覺形象上對娜娜與Vivienne Westwood的產品相得益彰的形象，使很多對龐克文化本身不感冒的讀者，對這個經典的龐克品牌趨之若鶩。矢澤愛無異于為Vivienne Westwood做了長期的、成功的廣告。我們知道，在消費主義時代，明星代言顯然是一種非常有效的營銷手段，而這種在二次元中，由虛擬的人物形象取得如此成功的宣傳（當然，矢澤愛本意并不是宣傳Vivienne Westwood），大概也只有在動漫文化氛圍相當濃厚的日本才能夠做到。

二、《最游記》對東方經典的解構

其實日本人一直對古代中國的文化有著特殊的情結。到了后現代主義盛行的今天，日本對于古代中國文化的執著，以另一種方式表現出來——以中國傳統題材為藍本的另類改編，在動漫作品當中極為盛行。漫畫作者們利用自己的認識以及想要表達的觀點，對原有的作品進行了解構——解構主義最大的特點是反中心，反權威，反二元對抗，反非黑即白的理論。原作的主人公形象被顛覆，比如我們熟悉的漫畫《龍珠》【3】中的孫悟空，動畫《一騎當千》中采用《三國》里的人物，但是將他們換成在現代校園當中的女性——這一系列對原作解構式的改編，是日本動漫改編中國傳統經典的一個典型的方式。

其中，有一部典型的作品——《最游記》。它套用了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記》的框架和主要人物，講述了與《西游記》完全沒有關聯的故事。故事的四個主人公是我們熟悉的悟空、八戒、沙悟凈以及玄奘，但是這四個人的身世卻與原著中的完全不一樣。我們從視覺上就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師徒四人不再是僧侶著裝、牽著白馬一路跋涉，而是個個都是帥哥，開著一輛拉風的吉普走在西行的路上。這從視覺上就顛覆了讀者們對于經典人物的認識。普通的中國觀眾很難想象唐僧是一個染著黃發、帥氣憂郁的男人，并且幼年在寺廟中飽受歧視。而《最游記》從視覺入手，在作品的內涵意義上也完全顛覆了《西游記》的世界觀構架——由降妖除魔求取真經到探究妖與人究竟孰善孰惡，在故事中喪失里理智的妖，對應到現實中其實就是人。

故事消除了結構主義中典型的二元對立的善惡觀，而將善惡的問題引入一個無法被辨別清楚的灰色地帶，從師徒四人或晴明或陰郁的眼神中，就能傳達作者想要表達的意圖的復雜性。

三、《路德維希革命》——反叛的童話

以后現代主義的方式解構著經典的同樣還有在日本家喻戶曉的漫畫家由貴香織里。她創作的《路德維希革命》將經典的格林童話改編成殘酷的童話系列。故事中路德維希王子是一個好色之徒，喜歡收集漂亮的工作，并將她們殺掉，把尸體保存下來。以《白雪公主》為例，在我們所熟知的迪斯尼經典動畫《白雪公主》中，白雪公主的形象甜美可人，影片的色彩溫暖柔和，無論是人物設計還是場景設計，都為觀眾呈現出經典的童話范式。但是在《路德維希革命》系列中的“白雪公主”被刻畫成一個面色慘白、眼神空洞的美人，她不具有任何美好的情感，生活在充滿鬼魅氣氛的宮殿當中，這一系列的視覺元素帶給觀眾的都是顛覆傳統印象的視覺符號，營造出了反叛的氣氛，并且在故事的情節上，也一改童話的美好結局——白雪公主因為貪戀自己的美貌，死在了喜歡收集美女尸體的王子槍下。

四、動漫視覺文化催生的后現代行為

日本動漫文化發展如此長的時間以來，已經遠遠不局限于二次元的框架之內。它的視覺文化所帶來的影響已經讓真實的人的世界發生了某些變化。其中最突出的就是Cosplay【4】。

Cosplay可以說是實體社會集中展示動漫視覺文化的一個特別的方式。所謂Cosplay，就是用真人扮演動漫、游戲以及輕小說當中的角色，甚至表演符合人物特點和劇情的短劇。從視覺的角度來看，Cosplay的玩家們穿著上角色的服飾、擺出他們標志性的姿勢，實際上是對文本當中的視覺元素進行模仿和加工，這就可以證明二次元的視覺元素對真實的人們具有強烈的吸引性——它滿足了人們現實當中所無法擁有的角色們的視覺特征，比如后背有巨大的翅膀、女孩子長著貓耳朵、頭發是一米長的綠色等等。

而這樣的視覺沖擊里所帶來的便是行為方式上的改變——動漫愛好者們穿上這樣的衣服進行Cosplay的行為。這種行為可以說是具有后現代性的。它激發了人們的個性以及壓抑在內心的愿望，不想對世界妥協的意念以及逃避現實的軟弱……這一些情緒都可以融合到Cosplay的動因上。當人們在特定的語境下有一個合理的渠道來實現自己在現實當中根本無法實現的愿望，那么很多人都覺得何樂而不為呢？你可以在同人展上穿上《美少女戰士》【5】的衣服而不被人當成精神病患者——這都是因為有了Cosplay這樣的行為方式才有了一個合理的渠道來消解這些情緒。

而由一般的Cosplay活動所引申而來的各種屬于動漫視覺文化影響下的行為方式也有很多。比如偽娘——這里的偽娘概念不同于泰國的人妖。起初偽娘的含義來自于一些漫畫作品，當中很多貌美如花的角色實際上是男性，進而一些男性在Cosplay的活動中來扮演他們，發展到后來就變成有一些男生專門喜歡扮演成動漫游戲作品中的女性角色——他們便成了Cosplay活動中的偽娘。這種有悖于一般常識的穿著方式在后現代性的社會中已經被人們所認知，雖然大部分人仍然不贊同，但是畢竟客觀地承認了這種現象的存在。再比如哥特蘿莉【6】——你可以在日本的秋葉原等地看到穿得像中世紀歐洲宮廷里的娃娃一樣的女孩子——她們的服裝靈感來源于這一類的動漫作品，但是已經超越了動漫作品本身，而專門作為一種視覺元素存在。她們可以穿著繁復的公主裙，打著鑲滿蕾絲的洋傘在人們異樣地眼光當中走過，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娃娃。這樣的行為方式能夠滿足女孩子們對于中世紀歐中宮廷的視覺元素的向往——大部分的女孩小的時候都希望自己是個公主。但是后現代的社會已經不流行當乖孩子了，于是這樣美麗當中透著邪惡的視覺風格，成為日本喜愛動漫文化的少女們十分青睞的對象。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動漫視覺文化從某種程度上可以催生出后現代的行為方式，即便這種行為方式是局限在一個比較小的亞文化的群體當中，但是它的影響力卻是不容忽視的。

結語

動漫文化實際上也是后現代社會當中流行起來的一種亞文化。由于它的創作手法比影視劇更具有任意性和想象空間，因此，它所能展現出來的視覺文化從某種程度上是獨一無二的——完全由創作者把握而不受任何技術條件的限制。因此它所帶來的視覺文化的影響就非常大。比如影響人們的審美觀——以日本動漫為藍本的服裝設計、發型設計、妝容設計已經在中國非常流行了。

在追求個性、尋求自我解放、反叛規定的后現代社會當中，動漫的視覺文化無疑能夠從某種程度上滿足人們思想行為的后現代性。它解構著人們對于世界的認識、這種解構既有消極的也有積極的。我們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受動漫視覺文化過于深，已經忘記了自己生活在真實的世界當中，在真實的人與人交往當中障礙重重——但是，同時，它又催生了在這一亞文化圈子當中特有的后現代性的行為方式。

因而筆者認為，我們無法定義動漫視覺文化對于后現代性的影響究竟是積極還是消極的，但是可以看到的是，在日本，動漫視覺文化的確促進和催生了符合后現代性社會人們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在這個多元的社會當中，是具有一定意義的。

注釋：

【1】由日本著名動畫公司GAINAX制作的《新世紀福音戰士》所引發的心之神話

【2】維維安·韋斯特伍德 Vivienne Westwood (1941-04-08～ )英國時裝設計師，時裝界的“朋克之母”。出身于一個來自北英格蘭的工人家庭。她曾是朋克運動的顯赫人物，她的成就要歸于她的第二任丈夫麥爾考姆#8226;麥克拉文 ——英國著名搖滾樂隊“性槍手”的組建者和經紀人的啟發與指點。她使搖滾具有了典型的外表，撕口子或挖洞的T恤、拉鏈、色情口號、金屬掛鏈等，并一直影響 至今。

【3】日本著名漫畫家鳥山明的代表作

【4】一般指利用服裝、飾品、道具以及化妝來扮演動漫作品、游戲中的角色

【5】著名漫畫家武內直子的代表作品

【6】哥特蘿莉流行于少眾的青少年，其中以女性占多。衣著主要模仿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宮廷式服裝，是結合蘿莉式的純真跟哥特風的灰暗頹廢兩種極端風格而成。從2000年開始在日本被急速的使用。

參考文獻：

[1]《現代性與后現代性十五講》，陳嘉明著，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4月第一版。

[2]《圖像時代——視覺文化傳播的理論詮釋》，孟建，【德】Stefan Friedrich主編，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10月第一版。

[3]《后現代論》，高宣揚著，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年11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