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曹禺劇作中“孤獨”的書寫

摘要：曹禺劇作中的孤獨來自封建社會對人性的擠壓，同時源自主人公對人生與社會的清醒認識，魯迅式的夢醒后無路可走的悲哀與痛苦。寄寓了曹禺先生童年的經驗和以此為基礎的人生思考。

關鍵詞：孤獨；內源性書寫；童年經驗

作者簡介：陳瑞琴，女（1987-），碩士，就讀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現當代文學專業。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8-0193-01

歷數曹禺自成名作《雷雨》的發表，到《日出》《原野》《北京人》的震撼出臺，每一部劇作都包含了作家對人生的深沉思考與人道主義關懷。朝夕相處的夫妻間的隔膜，同一屋檐下的父子間的陌生，熱戀情人間的茫然無知，還有社會中人與人的隔膜。這種對孤獨的書寫除社會的擠壓因素外，曹禺更加強調人類孤獨的內源性，他認為“追求永恒和追求變動是人的本性兩極”，是人類自身的矛盾心理最終導致孤獨的內發，這是曹禺的獨到之處。

一、回不去的悲哀

法國的雷尼倫說過：“孤獨——已經死去的一切仍存在于我們心中的一座活墳墓”，陳白露是這種人物的具體寫照。她的出場；有名的交際花，聰明有伎倆，生活奢華，但在她看來都是虛的，她厭惡金錢、厭惡現實，感到孤獨和無助，“她出賣了青春，也斷送了人生的希望?！痹诜竭_生要求和她遠走高飛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回到那個活潑、純真的“竹筠”時代。奧里亞娜#8226;法拉奇說過“習慣是一種最糟糕的痼疾，因為它使人們接受任何的不幸，任何的痛苦，任何的死亡?！标惏茁渡砩嫌羞@種消極的沉淪?！吧顚τ谒且淮晳T的侄桔，她不再想真實的感情的慰藉。”習慣了自己編織的高消費的生活之網，沒有正當的生活收入，卻過慣了舒適的生活。她懷念以前生活的美好，方達生所憧憬的未來就是她以前所經歷過得幸福，但是沒有物質保障的愛卻解救不了她，她寧愿獨自守著孤獨的靈魂，也不愿意拋棄既得的優渥生活。

除了陳白露，周樸園同樣存在這種悲哀，他們都是把現實挖空，把自己回不去的美好埋藏其間；在外面卻瘋狂填土，把最本真的自己掩埋得很深很深，在富麗堂皇的墳墓之下是安息于很久前的美好情感，背負這份美好，孤獨地為自己的靈魂唱著葬歌。

二、逃不掉的痛苦

曹禺劇作就像王曉華所形容的 “理想國與閉鎖的世界” 導致他們的“壓抑與憧憬”，每一個人都不滿于現實的生活，都想逃離，周萍用亂倫來逃離專制的父親；繁漪即使拋棄做母親的權利也想逃離；曾文清想逃離無愛的生活、專制的大家庭，但最終都沒有逃過命運的捉弄。侍萍逃了一生還是回到原地接受上天審判；陳白露的問題已經不是“出走”還是“不出走”的兩難抉擇，而是“走不出去”，最后她以“一個人闖出來，不用親戚朋友的一點幫忙，走了就走，走不了就死去?！钡臎Q絕無聲地與這個無情的社會做抗爭；曾文清頗具“哈姆萊特”式地一天天彷徨，在延宕中消耗生命。

曹禺在《假如我沒記錯的話》有一段說明，大體意思如下：《雷雨》表現的是一種命運的殘忍，人性的缺陷，其實誰都沒有錯，只是命運在折磨人。同時曹禺的戲劇存在一個既定命題：“人長期的主觀努力不僅逃不掉意外的‘節遇’，反而把自己陷入可悲的境地”。在鐵屋中安靜地死去的人是不會痛苦孤獨的，但是醒來了意識到自己應該反抗，命運的強大卻注定這種反抗最終導向失敗。

這是一種生活的失衡后產生的必然結果。劇中人物與現實抗爭，與現實碰撞，進而產生不平衡，這種不平衡使他們淡出平常的生活圈子，人性的孤立直接導致了內心的孤獨感。周萍和繁漪亂倫了，陳白露在去留間兩難，仇虎在內疚的道德里受盡折磨。他們的痛苦與孤獨都源于他們沒有得到解脫來補償的付出。“我念起人類是怎樣可憐的動物，帶著躊躇滿志的心情，仿佛自己來主宰自己的命運，而時常不能自己來主宰著”“生活在狹的籠里洋洋地驕傲著，一位是徜徉在自由的天地里，稱為萬物之靈的人物不是做著愚蠢的事么？”

魯迅式的夢醒后無路可走的悲哀，這就是曹禺筆下的孤獨。

三、童年經驗的“孤獨”影射

在《<雷雨·序>》中曹禺坦言：“我素來有些憂郁而暗澀；縱然在人前我有時也顯露著歡娛；在孤獨時，卻如許多精神總不甘于凝固的人，自己不斷地來苦惱自己?！薄＿@都源于他童年的經驗，從而影響了他的創作。曹禺出生在一個沒落的封建家庭，生活遵循封建大家庭的模式：“有自己的傭人，自己的書房。住得相當舒服，但那時悶得很……每天可以聽到和看到很多亂七八糟的事”，雖然生活無慮，但是封建大家庭的條條框框束縛了他的自由精神。加上母親的早逝，對曹禺產生了很大影響，他曾說：“我從小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心靈上是十分孤獨而寂寞的”，《雷雨》中的周萍多少有他本人的影子，借周沖之口道出了周萍生性孤僻的原因：“自幼沒有母親，性情自然容易古怪?！?。在曹禺的多個劇作中都存在封建大家庭的封鎖、專制與壓抑，人在這種環境下愛的缺失，各自感到靈魂的孤獨，在周圍卻找不到慰藉，因此陷入更深的孤寂。還有另一個原因影響著曹禺的創作就是對死亡經驗，曹禺多個哥哥在他年輕時就離他而去，給他一種留不住的恐懼，他開始思考人生，最終相信命運，人生來孤單，親人只是過客，最終也會離你遠去。曹禺劇中的孤獨是他童年經驗的影射。

“在最內在的精神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愛并不能消除這種孤獨”，孤獨永恒存在于人生之中，注定了曹禺劇作中的人物即使找到了愛，也是暫時的，因為他們的孤獨源自內心，外面的補給只是暫時的安慰，人生被孤獨封鎖。

曹禺關于孤獨的書寫源于他的童年經驗和對人性最深沉的思索。孤獨是人生永存的狀態，無論哪個時代都有其存在的意義，曹禺劇作之所以永恒經典也盡在此。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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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錢谷融. 關于《雷雨》的命運觀問題——答胡炳光同志[J]. 文學評論， 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