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瑟清冷的冬季午后,陳志光工作室的庭院里,窗外寒竹沙沙,室內茶香繚繞,暖陽映射得廳內正中央的古戲臺愈發璀璨、锃亮。
這是陳志光近期的雕塑作品,鋼筋鐵骨般的不銹鋼材質,內里所展現的卻是一座古代器物。戲臺,它原本只是供人表演和賞析的工具,臺上的演藝者起伏變幻,臺下的觀眾交替更迭,然而世事滄桑,最終留下來的,能被后人所追尋的,卻只是這些過往的、不起眼的器物。
古戲臺,它見證著歷史,演繹出那個時代的悲歡離合。同樣地,它也記錄著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它的創作者陳志光在與本刊交流時的談笑風生,所思、所想與所得。
高調做畫,低調做人
談陳志光必然繞不開螞蟻,雖然他近年來將創作的方向更多地轉至傳統書畫和卷軸上,螞蟻卻仍然是陳志光最閃亮的標簽。這些由不銹鋼鍛造而成的各種形態的金屬螞蟻,高從60厘米到340厘米不等,它們或站、或走、或跑,形態各異,表情夸張。仔細觀察,還可以發現螞蟻的不銹鋼表面有著“人面”的特征,造型嫵媚卻又充滿著社會眾生的表情。2003年,這些充滿著現代隱喻的螞蟻在“今日中國美術大展”上甫一亮相,就引起中外藝術家的關注,海外布展絡繹不絕。國內方面,40多厘米的小螞蟻,一只價格通常已經升至4萬~5萬元左右,常人體積大小的螞蟻寶貝,已經競拍到38萬多元,而以百余只金屬螞蟻為主角的作品《團隊精神》,現在已經價值數百萬元,最近,螞蟻系列更是被列為國禮,使用在高規格的外交活動中。
“謙卑地活著”,這是陳志光借由螞蟻所想要表達的所思所想,及至古戲臺、卷軸,這一創作主題仍然貫穿其中。“這是我本人所秉持的一種生活方式,高調地做作品,低調地做宣傳,不要太張揚,因為無數的歷史已經證明,張揚的人或物總是最先消亡。”在陳志光看來,越是外表強硬的人,內心越脆弱,所謂虎步生威,真正能形成威懾力的人都是內心自信,為人平和的。
這樣的藝術態度也讓陳志光對“藝術家變成藝術名流”這一現象保持著警醒。截至目前,他一直未與畫廊合作過展覽,有公司主動邀請他加入成立藝術品上市公司,他也婉言拒絕。“藝術家被包裝成藝術名流,一幅畫作動輒上千萬的售價,這其中實際上潛藏著很大的賭性。”畢竟,文化被物質化,繪畫和雕塑作品最容易,可是簡簡單單一張紙,經過拍賣行的幾次倒手,從幾百萬即刻躍升到上千萬,在這樣的情景之下,藝術家顯然已經成為了一個炒作工具,如此,他的藝術創作是否一如被炒的那副作品一樣優秀,無形中就成為了藝術家巨大的心理壓力。“我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我還想好好活著。我之所以選擇藝術,是因為它能讓我快樂,感覺到舒服、自在。”
舒服、自在,這是陳志光目前所享受的狀態,也是他一直所追求的生活態度。
天道酬癡
因為癡迷于舒服、自在的生活狀態,所以陳志光在自己經商事業最輝煌的時刻,選擇散盡家財,執意回歸。
生于上世紀六十年代的陳志光,他的人生經歷有著典型的時代印記。理想主義教育下長大的一代,陳志光的青少年時代充滿了肆意的激情與率真,他將那段歲月總結為“陽光燦爛的日子”,那份青春時的昂揚使得陳志光的早期油畫作品中充滿了艷麗的色彩。雖然大學時主修的專業是裝潢設計,可是對一切美的事物充滿了好奇與癡迷的陳志光卻并不囿于本專業,繪畫、雕塑......所有感興趣的內容全部吸收、探究。當上世紀90年代初國人紛紛下海,陳志光迫于生計也不得不做出創辦裝修公司、步入商界的決斷,他告誡自己“掙夠了錢就上岸”。“我一定不能成為水鬼,只要有錢,就一定要回來!回到岸上,回到藝術圈里。”
這份對美和理想的執著堅持,使得陳志光在詭異多變的商界同樣能抱有一份清醒與自在,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最多時,他的公司開到了10多家,當下屬提議組建大集團時,陳志光卻大筆一揮,全部賣掉,重頭做藝術。“社會沒有給舞臺,那就自己尋找,只要你心存理想,也是可以成功的。因為有理想才有要求,不斷碰壁不斷去完善,如果碰壁就回頭了就不是理想主義者。我是一名堅定的理想主義者,為了藝術,畫餅充饑我都愿意!”
藝術使人氣韻優雅
工作的需要,同樣也是自己的愛好,閑時的陳志光喜歡練練毛筆字、把玩自己所收藏的古代家具和藝術品。截至現在,陳志光練習書法已經有了20多個年頭,那份執筆揮灑時的氣韻與精氣神,使得陳志光如今在創作古卷軸系列時顯得游刃有余。有評論家在欣賞過陳志光以梅蘭竹菊為意象的“四季”系列雕塑作品時,認為他的創作“其中蘊涵的創造性轉換,不僅是中國當代藝術立足于世界藝壇的根本,也是中國的傳統文化得以繁衍的活水之源。”對于這份贊譽,陳志光只是謙虛地表示自己只是在養自己的創作氣息而已。“堅持研習古代書法,它能使你整個人從氣韻上優雅起來,進而所創作出的藝術作品也會具備了傳統上的典雅。這是一份日積月累的修養,只要喜歡便會持之以恒。”
陳志光同樣喜歡的還有古代藝術品收藏,古代石雕、古典家具、老物件、老器皿......形形色色堆了滿滿一屋子,只要看著喜歡,就會買下,那份歷經了歲月沉淀出來的斑駁感和溫潤氣息,每每使得陳志光愛不釋手。“美的感覺總是相通的,就像人們總愛用‘漂亮’來形容女孩子,實際上漂亮和有氣質、美麗是兩回事。氣質永遠不會過時,而你讀過多少書,有著什么樣的生活方式,通過你養成的氣質,都寫在了臉上,所以我眼中的淑媛標準是美的、有教養、有氣質的文化女性。”
窗外的陽光依舊溫暖,一縷陽光灑進來,傾瀉在了清末的一把太師椅上,陳志光倚在其上,抿了抿手里的茶,望向明媚燦爛的窗外。
經典語錄
“女人的一生應這樣度過: 10歲而乖,15歲而聰,20歲而甜,25歲而美,30歲而媚,35歲而莊,40歲而強,45歲而賢,50歲而潤,55歲而醇,60歲而慈。”
“威尼斯雙年展原本就是一場游戲, 我們都過分敬重了。 就好比到了游泳池我們還穿著西裝。 我們太缺乏資源和機會, 樸實里帶著土。”
“歐洲人制定了社會秩序規則, 同時也制定了一切藝術規則, 包括藝術權力。 中國藝術批評家和策展人只是被動地迎合和了解規則內容。 就像律師在揣摩法官的意圖, 沒有自我只有服從。”
他們眼中的陳志光
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
陳志光是非常感性的藝術家,他懷有飽滿的創造熱情,總是像進入競技狀態一樣,以極為專注乃至迷狂的精神投入藝術,將自己的感覺貫穿在不同媒介,形成視知覺打通的藝術效果。
《遷徙時代》-夜上海 2 攝影2007年
設計師蕭愛彬
陳志光情商極高。他輕易不與別人交朋友,但只要他認定你值得交往,就會付出百分之百的熱情。在藝術上,我們有許多共同語言,他的思想曳時常激發我的創作靈感。
藝術家楊少斌
他是個開創性的藝術家,慣用現代材料表現傳統文化,像他用不銹鋼創作的梅、蘭、竹、菊,耳目一新,具有極強的沖擊力。生活中,他是個仗義的朋友,很懂雅趣,經常熱情地招待大家品茶、聊天,給人一種兄長的感覺。
《淑媛》對話陳志光
《淑媛》:你強調自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目前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陳志光: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在藝術史上留有一筆。也許后世的評價會是這樣——他的作品以及創作方式曾經在那個年代影響了一些人。
《淑媛》:最近有何新的創作動向?
陳志光:12月底在福建會舉辦一個個人的展覽,通過各個時期的作品來展現自己創作的心路歷程。明年4月份在中國美術館還會專門做一個有關卷軸系列的個展。目前都在為此緊張籌備。
《淑媛》:除了國內展覽外,你也經常參加國際展覽,對比國內外,認為東西方在對待藝術上有何差異?
陳志光: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幾年前我在德國做展覽時,一對老夫婦找
到我,詢問我可不可以把作品先帶回家一天,擺放下看看是否合適,然后再決定買。他們言語十分坦誠,我把我的螞蟻交給他們后,第二天他們又找到我,歸還回來,跟我說他的家人都很喜歡,擺在家里也很合適,所以同意購買。整個過程,你都覺得很舒服,自己的東西變成他們家里的陳列,你會覺得很安全。
中國的藏家目前雖然也有很多,但這份心態還是需要培植。實際上,目前中國的藝術品收藏家首先考慮的還是是不是有升值空間,似乎每個人都缺乏安全感,這樣的狀態,使得自己的東西被買走也不安心。
《淑媛》:那么你心目中的名仕是怎樣的?
陳志光:他是包容、大度、沉著,有一種責任感和品位的。男女相處最重要的便是理解,作為男士更需要理解和尊重別人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