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過南北極

駕船女生

謝潔瑛，1982年出生，是“雪龍”號自1994年首航以來的首位女駕駛員，任三副。她的任務就是和其他三個同伴輪流開船，駕駛4個小時，休息12個小時，沒有休假日。

十年前，謝潔瑛是上海曹楊中學的高三學生，正在積極備考。一天，班主任告訴大家，上海海運學院（后改名為上海海事大學）的航海技術專業要報名面試了，而且第一次計劃招女生。謝潔瑛的腦海里馬上浮現出這樣的畫面：一個船員站在甲板上，望著無邊的大海，任海風吹拂面頰。這是多么美好的景象，想起來就有點心動。

回家后，謝潔瑛說服父母，報了名。兩個月后，錄取通知書來了，她成為上海海事學院首次招錄的18個女生中的一員。大學前兩年上的都是理論課，大三那年，學校組織大家進行航海實習，跑的是東南亞航線。第一次出海，同學們都有點興奮，但是外海的風浪比較大，不一會兒就有人暈船躺下了，連平時體力很好的男生都連說吃不消。船一直以二十度左右的角度搖擺，但謝潔瑛始終沒有暈船的反應。她笑著說：“我大概就是天生的船員。”

因為只有上海海事大學的航海技術專業招女生，所以女駕駛員在全國都是鳳毛麟角。謝潔瑛參加長江航行時，附近的輪船很多，都是男駕駛員。他們用無線電保持通訊，喊喊話，聊聊天。有幾次，船長聯系不上對方，就說：“小謝，你來喊兩句。”果然，聽到女性的聲音時，那些男駕駛員都興奮起來：“怎么會是個女駕駛員？頭一次碰到女駕駛員。”這時，謝潔瑛就覺得自己特別拉風。

報名科考

快要畢業時，好多招聘單位還是拒絕招收女船員。就拿謝潔瑛的班級來說，男生在畢業之前就一個個落實了工作，在船上做三副的收入差不多有月薪一萬元。女生大多考了公務員，或者去國有企業做文職工作，基本沒有上船的……謝潔瑛走了另外一條路。她直接升研究生，2007年畢業后留校當了老師，教航海英語。

2009年夏天，中國第二十六次南極科學考察隊向上海海事大學申請要一名駕駛員，駕駛“雪龍”號極地科學考察船去南極。學校把報名的通知書發到各個辦公室，老師們在一起討論這件事情。“180天的航程啊，實在太長了。”“從沒開過破冰船，不知道會不會很難開。”說來說去，大家都不愿報名。謝潔瑛突然來了一句：“你們不報，我來報。”同事們都看著她：“你？你開過船嗎？有經驗嗎？”謝潔瑛趕緊說：“我有三副證書，應該可以勝任。”

之前，學校也派過老師參加極地科考，但這是第一次有女老師報名，領導非常重視，安排謝潔瑛上學校的“育鋒輪”實習。過了一段時間，謝潔瑛就接到南極科考隊的正式通知，說她被選中做“雪龍”號的三副。

船上生活

半夜3點，鬧鐘響了，謝潔瑛起床，花五分鐘時間洗漱，然后帶上一大瓶泡好的茶，跑到六樓的駕駛室上班。剛開始，她還取笑其他駕駛員，說他們的工作和生活為什么這么老派，“天天捧著個大玻璃瓶上班，下了班就回去睡覺，也不到處玩玩”。船上的生活就這么簡單，活動范圍很有限。上船的頭兩個月，還有點新鮮感。謝潔瑛第一次看到企鵝時，歡呼雀躍，給它拍了很多照。時間一長，她發覺天天都能看到企鵝，就再也興奮不起來了。

船上的生活就是這樣。一個人住在有足夠活動空間的房子里，并且有可供享受的食物、運動器具、視頻影像、通訊器材……你可以在房子內做一切事情，但不能走出房子。慢慢地，你覺得無所事事，只好用電話和外界的朋友溝通，打發時間。但聽音不見面的現狀讓你坐立不安，感覺有點孤獨……最后，你就對房子內的一切都厭倦了，情緒變得非常低落。

“雪龍”號到達墨爾本時，有些隊員先下船回家了。大家歡送完他們之后，心情一下子變得很低落。接下去的行程靠不到大陸，一望無際的大海里只有他們這條船在航行，一路向南，什么風景也沒有，離家越來越遠。好不容易熬了90天，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做了一張倒計時牌，開始計算回家的日子。

女人感性，更易想家。在船上打電話是件特別奢侈的事情，一分鐘要花好幾美元，而且通信效果很差，常常“喂”了半天都聽不到對方的聲音。謝潔瑛只能靠發郵件和家里聯系，每天寫一篇航海日記給老公看，希望他也能知道船上發生的事。可是父親不會用電腦，總是心急地等待女兒的電話。有一次打電話時，信號突然斷了，父親急死了，以為出了什么事情，趕緊聯絡女婿問情況，還一刻不停地守著電視機看新聞，生怕聽到“雪龍”號發生什么意外。

順利返航

這兩年，女人開飛機的越來越多，可是開船的還是少有耳聞。船一直是男人的天下，偶爾有個女人出現在船上，生活會很不方便。“雪龍”號有一百多個人，其中有12位女性，謝潔瑛是四位駕駛員中唯一的女性。試航時發制服，謝潔瑛拿到手一看，衣服、襪子、護膚品全是男式的，人家根本就沒想到會有女駕駛員。在船上，每次洗澡只能控制在三分鐘內，大家都把頭發剪得很短。謝潔瑛沒辦法，只得把心愛的長發剪短。

2010年4月，“雪龍”號要回上海了。謝潔瑛的心情極其復雜，既歸心似箭想見家人，又對船上的生活戀戀不舍。吃散伙飯那天，她對其他科考隊員說：“過兩個月，你們起航去北極時，我一定來歡送你們。”隊員們笑著說：“我們舍不得你下船，你還是和我們一起去北極吧。”

沒想到，這個玩笑在兩個月后竟然變成真的了。2010年6月，領導找到謝潔瑛，問她想不想再去趟北極，考察團很想讓她跑個全程。謝潔瑛為難了。能夠一下子去南極和北極，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是絕無僅有的機會。但是，她剛回家兩個月，又出海跑船，家里人會答應嗎？

好在老公很支持，他對謝潔瑛說：“你跑完這圈，就成了中國第一個既去過南極，又去過北極的女駕駛員，說起來我也有面子啊。”

北極之行，謝潔瑛已經有經驗了。船上什么都有，她輕裝上陣，也不用老公送，自己乘車到碼頭，就像一個老船員出海一樣。

（摘自《青年時代》2011年第4期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