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料庫的英漢否定詞綴對比研究

摘 要：本文基于一定數量的語料，從詞綴的意義和構成情況對比分析表示否定意義的詞綴“非”“無”和“non-”“un”，發現兩者之間存在共性，即它們在構成上均可接名詞、動詞和形容詞，在語義上，前綴“un-”后通常加無標記的、弱的、具有積極意義色彩的形容詞，而“non-”后所結合的詞干一般都只具有客觀的、描述性的意義色彩。漢語類詞綴“非”后通常加中性或褒義色彩的詞匯，而“無”則更偏向于中性或貶義色彩的詞匯。

關鍵詞：否定詞綴 語料庫 語義韻 對比

一、引言

從發生學上來說，漢語屬于漢藏語系的漢語語族，英語屬于印歐語系的日耳曼語族。兩者的語言差異顯著，因此可以從語音、詞匯、語義、語法、修辭和文化等角度進行對比研究。根據丹麥語言學家葉斯柏森的觀點，語言研究有兩種方式：既可以從外在形式進行考察，也可以從內在意義進行研究。詞綴是詞語的組成部分，也是辨認詞類的標記。盡管學界對漢語詞綴的術語界定及詞綴的具體分析都存在一些分歧，但作為一種重要的語法現象，它對漢語的發展功不可沒。郭作飛（2004）以“老”“阿”“子”“兒”為例，考察了漢語詞綴形成的歷史，發現漢語詞綴在歷史演進過程中具有一般的規律性，即都經歷了一個實詞虛化的過程。秦堅（2005）研究了后綴“子”的類型和意義后指出：“子”不是意義單純的單一語綴，而是語綴聚合-語綴族。此外，不少學者也對英漢詞綴進行了對比分析。如付海波從漢語和英語詞綴的形式位置和語義功能兩大方面入手，對漢英派生構詞法詞綴問題進行了比較研究。徐若冰（2006）從形態構詞法的角度對英漢兩種語言的派生構詞法進行比較，說明其異同。英語的詞綴可分為三類：前綴、中綴和后綴。同樣，漢語的詞綴種類除了前、中、后綴外，還包括多重后綴現象。（顏天惠、宗世海，2003）本文選取了常見的表示否定意義的詞綴“非”“無”和“non-”“un-”進行對比研究。先對其進行歸類，然后利用AntConc3.2.1軟件對LOB語料庫進行檢索，統計出表示英文否定詞綴的使用情況。其次，利用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語料庫對現代漢語“非”“無”進行檢索和歸納。最后進行語義上的比較分析，試圖找出異同點。

二、英漢語言中表示否定的詞綴“un-”“non-”和“無”“非”歸類

詞綴的數量因語言類型的歸屬及各家所持的標準不同而有很大區別。《英語百科全書》收前綴約170個，后綴約200個。（馬慶株，1998）認為漢語由于缺乏形態變化，詞綴的數量極其有限。呂叔湘（1979）在《漢語語法分析問題》中列舉的前綴和后綴分別是5個和7個。郭良夫（1983）在《現代漢語的前綴和后綴》中列舉了前綴4個，后綴11個。而本文討論的詞綴“非”和“無”則屬于類詞綴。呂叔湘先生指出：“漢語里地道的詞綴不很多，有不少語素差不多可以算是前綴或后綴，然而不是差點兒，只可稱作類前綴或類后綴。說它們作為前綴或后綴還差點兒，還得加個‘類’字，是因為它們在語義上還沒有完全虛化，有時候還以詞根的面貌出現。”（呂叔湘，1979）

（一）英語否定前綴“un-”和“non-”探討

“un-”是來自英語本族語的前綴，其英文含義是“not，the opposite of”。它是否定前綴中運用最為廣泛的一個，構詞能力相當強。通常加在形容詞、副詞、名詞、動詞及分詞之前，表示否定意義和相反的動作。廖志勤（2000）對“un-”前綴的構成和用法作了探討和歸納。梁錦祥（1999）以四個共同的參數，如前綴的能產性、原形容詞的特點、派生出來的否定形容詞的意義色彩，以及原形容詞和否定形容詞之間所構成的反義對立關系的特點對前綴“in-”“un-”和“non-”進行了考察。

1.“un-”詞綴的意義

un-加在形容詞、副詞、名詞及用于作形容詞的分詞上，表示“不、非、無”等否定意義。

1）表示“不”

unable（不能的），uncomfortable（不舒服的），unwelcome（不受歡迎的），unfriendly（不友好的），unfortunate（不幸的）。

2）表示“非”

unjust（非正義的），unartistic（非藝術的），undemocratic（非民主的），unspecialized（非專門化的），unartificial（非人工的）。

3）表示“無”

unconditioned（無條件的），unfathered（無父的），unambitious（無野心的），unaccented（無重音的），uninhabited（無人居住的）。

2.“un-”詞綴的構成情況

1）“un-”+形容詞

何聲鐘（1999）認為，前綴“un”幾乎可以隨意地與形容詞或形容詞化的分詞構成否定或相反的意義。例如：unclear（不清楚的），unfair（不公平的），unhealthy（不健康的），unreal（不真實的），uneconomic（不經濟的）等。

2）“un-”+名詞

“un-”加在名詞前，除表示否定意見外，還增添了新的涵義。例如：unbook（饋贈之用的書），unperson（政治上失寵而遭清洗的人或官員），unfreedom（非自由化），unpublicity（未在報刊或廣播電視中報道），unhero（與歷史或傳統格格不入的主角）等。

3）“un-”+動詞

“un-”加在動詞前，一般不表示純粹否定的意思，而表示相反方向的動作，意思多半為“解開、除掉、取消”等類似意義。例如：unclose（打開），unfold（展開），uncover（揭露），unsay（收回意見），unbind（解開繩結）等。

4）“un-”+分詞

“un-”后既可加現在分詞，也可加過去分詞。例如：unmoved（無動于衷的），unexpected（出乎意料的），unspoiled（未寵壞的），unfeeling（無情的），unharming（無害的）等。

5）“un-”+“ed”分詞+小品詞

unheard-of（聞所未聞的），unwished-for（不希望的），unspoken-to（未說出口的），uncared-for（無人照管的），undreamed-of（夢想不到的）等。

以上由“un-”構成的單詞都完全否定了原先詞干的意義，構成了一個與詞干意義相反的單詞，成為反義詞。但三點值得注意：一是“un-”加在以“-able”結尾的形容詞前構成形容詞表示部分否定，它只否定詞干中形容詞的后綴“-able”部分，而并非全部否定了詞根的意義，比如：“unwashable”的意思是“不宜用水洗的”而并非“不能洗的”。二是“un-”可以加在一些表示積極的意義色彩或者褒義的形容詞前構成反義詞，如：clean，fair，happy，kind，healthy，wise，true等詞，而卻無法加在dirty，wrong，hostile，rude，sick，ill，foolish這些表示消極意義的形容詞上。梁錦祥（1999）稱之為不對稱否定，即構成反義詞的一對形容詞，一個有其對應的否定形容詞，而另一個卻沒有。三是由“un-”和動詞分詞形式構成的否定形容詞并不都表達具有消極色彩的意義，例如：abashed（窘迫的）、-unabashed（不畏懼的）；assuming（傲慢的）、-unassuming（謙遜的）；bending（彎曲的）、-unbending（堅定的）等。

（二）英語否定前綴“non-”探討

“non-”原來是拉丁語中表示否定意義的副詞，其英文含義為“not”，中文意思為“無、非、不”。現已成為英語中能產性最高的前綴之一，常加在名詞、形容詞和動詞前表示否定意義。據《韋伯斯特大學詞典》統計，含該詞綴的詞至少有600個。（孫興文，2002）

1.“non-”詞綴的意義

《韋氏新大學辭典》（第九版）對“non-”的解釋是：1）not，reverse of，absence of，other than（不、無、非）；2）of little，of no consequence，unimportant，worthless（毫無價值的，不重要的）。

1）表示“不”

nonlogical（不合邏輯的），non-acquaintance（不相識），non-durable（不耐用的），non-residence（不寄宿），nonalcoholic（不含酒精的）等。

2）表示“非”

nonconservative（非守恒的），non-periodically（非周期性地），nonhuman（非人類的），non-religious（非宗教的），nonconductor（非導體）等。

3）表示“無”

non-professional（無職業的），non-significantly（無重大意義的），noninvolved（無介入的），non-destructive（無損的），non-binding（無約束力的）等。

2.“non-”詞綴的構成情況

1）“non-”+名詞

nonastronaut（非宇航飛行員），nonsmoker（不抽煙的人），nonviolence（非暴力），nonfiction（非小說文學），nonmetal（非金屬）等。

2）“non-”+形容詞

nonexistent（不存在的），nonnatural（非天然的），nonnegative（正的），nontraditional（非傳統的），nonrestrictive（非限制性的）等。

3）“non-”+動詞

non-drip（不噴濺），noncontact（非接觸），nonstop（直達的），nonuse（不使用），nonclaim（在法定時間內未提出權利要求）等。

現有研究發現，“non-”具有以下特點：

1.否定前綴“non-”的能產性弱于“in-”而又稍弱于“un-”。它所要求的進入構詞過程的詞干并沒有像“in-”那樣具有積極的意義色彩的傾向性，也沒有像“un-”那樣青睞于無標記的、弱的、具有積極意義色彩的形容詞。否定前綴“non-”所結合的詞干一般都只具有客觀的、描述性的意義色彩。（梁錦祥，1999）

2.與“non-”相連的詞有相當一部分要用連字符號（特別是在大寫字母前）例如：non-elimination，non-finite，non-English，non-African等。（孫興文，2002）

3.前綴“non-”構成的派生反義詞（derivative antonyms）是沒有對立的漸進性的（gradual），在反義詞的兩極中間不能插進表示不同程度性質的詞語。一般具有專業性意義的詞加“non-”構成否定。如：linear線形的—non-linear非線性的（數學）；suit訴訟—nonsuit訴訟駁回（法律）等。（凌如珊，2002）

（三）漢語否定前綴“非”“無”的探討

孫新愛（2007）認為“無”和“非”屬于新詞綴，主要是由詞根語素虛化而來，與傳統詞綴相比，它還留有較實在的意義。“無”表示“沒有”的意思，和“有”相對，而“非”意為“不是”。下列詞組選自呂叔湘主編的《現代漢語八百詞》。

1.“無”的構成情況

1）｛無+名詞｝+名詞

無產者、無產階級、無底洞、無縫鋼管、無名指、無花果、無機鹽。

2）｛無+名詞｝+動詞

無痛分娩、無形損耗、無性雜交、無條件刺激、無效勞動。

2.“非”的構成情況

“非”在古代漢語中最早是用來表示否定的，有“不、不是”的含義，先秦時期用它來表示否定含義也是非常普遍的。后來引申出“不同、不一樣”的語義，如“非常”。接著慢慢固定下來，成為類前綴，表示出不屬于某種范圍的、不合乎某種標準的語素義，如“非法、非人、非命、非分、非禮……”。（王斯璐，2009）

1）非+名詞

非黨員、非晶體、非人類、非主流、非宗教。

2）非+形容詞+名詞

非經常性損益、非正常上訪、非勻速運動、非限定動詞、非典型詞綴。

3）非+名詞+動詞

非貨幣化、非武裝斗爭、非人折磨、非法牟利、非誠勿擾。

由上述結構我們發現，“非”的接合面非常寬，一般可以區分出不屬于某種范圍的名詞性語素，通常都可以和“非”結合。這就使得上世紀90年代后意譯過來的外來語素“non-”前綴與“非”在語義和用法上非常相近。同時，張吉生（2001）也指出“un-、non-、in-”等的語義同漢語中表示否定的“非”的語義完全相同，漢語“非”也通常作為前綴使用，可與不同的詞根結合構成一個表示否定意義的詞。

三、語料庫中“non-”“un-”“非”“去”的詞綴使用情況統計

由上述分析可知，英文前綴“non-”和“un-”與漢語詞綴“非”和“無”在語義和用法上有相通之處。為了進一步證實這一觀點，本文選取了LOB語料庫和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語料庫為參照點，利用AntConc3.2.1軟件進行檢索。

“non-”前綴的索引行摘要如下：

（1）sterly_JJ winds_NNS was_BEDZ virtually_RB A44 208 non-existent_JJ，_，but_CC the_ATI A44 209 worst_JJT

（2）holidays_NNS abroad_RB in_IN B2196 non-communist_JJ countries_NNS are_BER B2197 limited

（3）l_MD no_ATI E2886 doubt_NN encourage_VB E2887 non-profit-making_JJB enterprises_NNS to_TO produce_V

“un-”前綴的索引行摘要如下：

（1）Mos_NPS have_HV M02 192 an_AT un-American_JNP love_NN of_IN M02 193 parades_NNS，_

（2）all_ABN G55 144 \\0UN_NP military_JJ personnel_NNS were_BED in_IN fact_

（3）Ash_NP Child’s_NP$ completely_RB un-shrewish_JJ C10 123 sister-in-law_NN._.C10 124

前綴“非”的索引行摘要如下：

（1）我認為，嶺南文化是中國正統儒家文化圈邊緣上的非主流文化。

（2）……萬噸，各種飛機300多架。到抗戰結束，已有正規軍200萬人，非正規軍100多萬人，后方軍事機關和部隊100多萬人，共有軍事……

（3）生態系統由生產者、消費者、分解者和非生命物質（無機界）四部分組成。它們各自發揮著特定的作用并形成……

前綴“無”的索引行摘要如下：

（1）他主張中國革命要分為兩步來走，第一步是國民革命，是無產階級和有產階級合作以推倒當權的封建階級，第二步才是無產階級。

（2）他的理由是，像我這樣的無名小卒，署真名會影響到唱片的銷量，而署上他的名字，卻可以讓唱。

（3）……在阿根廷隊的腳下。面對這一結果，厄隊主教練埃爾南·戈梅斯感到無地自容，表示他正在考慮辭職。

從表中數據可知，無論是英文前綴“-non”和“-un”，還是漢語詞綴“非”和“無”，都被頻繁使用。雖然語料庫中統計出的“非”和“無”并非全部是類前綴，但它們的構詞能力非常強大。其義韻進一步證實了劉錦祥教授的研究結論：前綴“un-”后通常加無標記的、弱的、具有積極意義色彩的形容詞，而“non-”后所結合的詞干一般都只具有客觀的、描述性的意義色彩。同樣，類詞綴“非”后通常加中性或褒義色彩的詞匯，而“無”則更偏向于中性或貶義色彩的詞匯。

四、總結

在一定數量的語料基礎之上，通過比較英漢兩種語言的詞綴結構和意義，不難看出，不同語言之間存在著共性，進一步折射出人的思維方式也具有類似性。這對英漢翻譯和外語教學都具有參考價值。研究英語否定前綴的構詞特點和語義特征可以幫助我們認知其構詞規律，理解其語義特色，掌握其用法特點，從而提高我們的構詞能力，有效地擴充詞匯，提高聽、說、讀、寫及理解能力。但客觀地說，漢語的詞綴系統仍處在正在發展且不穩定的階段，因此許多問題的深入探討和定論仍需觀察日后語言的發展，用新出現的大量語言事實作為佐證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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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芝蘋 楊廷君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