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政治合法性就是社會公眾基于某種價值和規范而對政治系統產生的認同和忠誠。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的物質財富迅速增加,但是眾多復雜的社會問題也隨之發生。隨著改革的逐漸深入,社會結構以及經濟、政治、文化生活發生了廣泛而深刻的變化,各種利益矛盾逐漸凸顯出來,各種群體性事件不斷頻發,政府面臨著嚴重的合法性危機。本文將以2009年6月發生在湖北石首市的石首事件為基本案例,試圖從政治合法性為切入點,討論中國社會轉型期群體性事件發生的原因、影響以及政府處理群體性事件暴露的問題和解決方案。
關鍵詞:社會轉型 群體性事件 政治合法性 合法性危機
1、引例:湖北石首事件[1]
2009年6月17日20時36分,湖北石首市公安局筆架山派出所接到報警消息,筆架山街道辦事處東岳山路“永隆大酒店”門前發現一具男尸。正式這一具男尸開啟的導火索而引發了大規模的群體性事件。經過民警的現場調查和法醫的鑒定,確認死者涂遠高,男,24歲,湖北石首市高基廟鎮長河村人,死者生前是永隆大酒店廚師。經過民警對死者所住房間的檢查,發現死者留有一份遺書,遺書的大致內容為死者生前悲觀厭世。石首市公安局因此而判定死者為自殺。但是死者的家屬對公安局對死者死因的鑒定懷有懷疑態度,他們要求再次對死者的死亡進行檢查,石首市公安局拒絕了這個要求。于是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很多不明真相的群眾于2009年6月19日在石首市東岳山路和東方大道設置路障,阻礙交通,圍觀起哄。大規模的群體性事件就這樣拉開了序幕。在整個事件發生的過程中,圍觀群眾少時有數千人,最多時有數萬人。部分圍觀群眾還多次與警察發生沖突,導致多名警察受傷,多部消防車輛和警車被砸壞。為了維護治安和社會穩定,湖北省公安廳、省武警總隊、荊州市公安局從各地抽調了上千名武警、公安干警到石首處置此起群體性事件。經過湖北省石首市政府相關部門快一個月的處理,最終死者家屬以“涉嫌聚眾擾亂公共場所秩序、交通秩序罪”的罪名論處,轟動一時的湖北石首事件以政府相關部門冒著喪失治理合法性危機的危險和以政府對民眾的強制打壓和經濟損失為代價而告終。
2、轉型時期群體性事件的政治合法性危機分析
2.1什么是政治合法性
著名政治學家阿爾蒙得認為:“如果某一社會中的公民都愿意遵守當權者制定和實施的法規,而且還不僅僅是因為若不遵守就會受到懲處,而是因為他們確信遵守是應該的,那么,這個政治權威就是合法的。[2]我國學者燕繼榮對政治合法性也作過精辟的論述,他指出,“所謂政治合法性,就是指政府基于被民眾認可的原則的基礎上實施統治的正統性或正當性。”簡而言之,“政府實施統治在多大程度上被公民視為合理的和符合道義的。”[3]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當大多數民眾認為政府實施統治是正當的,也就是政府具有合法性的時候,民眾會對政府的統治自覺加以服從。
改革開放三十余年來,中國社會創造了大量的社會財富,但是同時也累積了眾多復雜的社會問題。隨著改革的逐漸深入,社會結構以及經濟、政治、文化生活發生了廣泛而深刻的變化,各種利益矛盾逐漸凸顯出來,各類群體性事件頻發,如2008年發生的重慶出租車罷運事件、甘肅隴南事件,2009年發生的江蘇宿遷拆遷事件、鄧玉嬌事件、山東東明事件、吉林通鋼事件。在這類不斷頻發的群體性事件中,政府治理的合法性面臨著越來越嚴重的挑戰。
2.2群體性事件中隱藏的合法性危機
簡單地講,政治的合法性問題,就是一個政治權力得以自我辯護并且通過這種辯護可以獲得政治認同的問題。[4]在政治生活中,合法性意味著民眾對政府的支持與認同,所以,合法性危機可以看做是一種直接的認同危機。當政府統治開始喪失其合法性基礎時,也就失去了民眾對政府的信任與支持,這時就很容易發生合法性危機。
政府在防范并化解群體性事件方面處于關鍵地位并發揮直接的主導作用,群體性事件發生時,社會公眾對政府是有所期待的。政府在處理群體性事件過程中的結局常常有三種,第一種情況是政府處理危機事件不當,遭受危機事件打擊而導致政府形象在社會公眾中大減,這樣的狀況往往導致了政府治理的合法性危機。第二種情況是政府雖然能夠治理危機事件,但是治理的結果不理想, 造成對政府治理合法性的巨大打擊, 政府的統治雖然得以繼續維持下去,但是政治合法性明顯下降。最后一種情況也是最好的情況,就是政府能夠很好地處理各類群體性事件,這樣不僅能夠有效地維護政府治理的合法性, 而且能夠鞏固政府統治的權威地位。在現代社會,政府的政績作為贏得和維護政治治理合法性的重要手段,受到了執政黨的高度重視。一個政治體系即使已經擁有統治的合法性, 但如果在其統治過程中長期碌碌無為, 其合法性也會慢慢消亡。面對突發性的群體性事件時, 政府必須有快速的反應能力和有效的應對措施。從這一角度也可以說, 在應對群體性事件過程中政府的有效性是其合法性的有效保證。在湖北石首事件中,事件發生的初始時間是2009年6月17日,但是石首市政府相關部門在20日才做出具有一定效果的處理辦法,在處理這個事件的過程中,石首市政府相關部門處理的方法、策略不甚到位。這樣直接導致了民眾對政府治理的不信任感和挫折感的加強。
3、政府處理群體性事件過程中暴露的問題
基于各類群體性事件不斷發生的現狀,各級地方政府在針對不同的群體性事件時采取了不同的治理措施和解決辦法。但是由于傳統的官本位思想和應對群體性事件的經驗不足,我國地方政府在處理群體性事件時存在許多問題:
一是“捂”,一些地方政府對群體性事件采取信息封鎖及輿論封殺,將整個事件控制在封鎖區域之內,認為只要消息不外露就可以實現社會穩定。這樣的做法只會加重民眾對相關事件的好奇心和揭發欲望,當民眾了解整個事件的真相后,就會加重民眾對政府的不滿。在湖北石首事件中,石首市地方政府開始采取的態度是盡量將事件控制在一個少數人可知的范圍內,而對整個事件不予以解釋和說明,激發了群憤,這樣就導致了大規模的群眾圍觀和諸如砸警車等不理智的群體性行為。
二是“拖”,現代行政強調高效行政,但是在處理群體性事件時,一些地方政府拖延解決事件的時間,不及時解決可能由群體性事件引發的各種沖突和矛盾,最終導致群眾沖突累積的能量不斷增加。
三是“躲”,一些地方政府怕惹麻煩,對群眾上訪或群眾的一些利益訴求避而遠之,以為躲避就能解決問題。這樣的情況相當來說比較少,但是也發生于一些地方部門,甚至有些地方政府官員還認為“天高皇帝遠”,能躲則躲,避免給自己添麻煩。
四是“推”,由于各級地方政府的權限劃分的界限模糊,一些地方政府部門遇事就推諉責任,產生治理空白,出現了“有組織的不負責任”的現象。針對這樣的情況,政府部門在進行行政權限劃分時就有必要明確各個部門的界限,這樣各部門才能個就其位、各司其職,迅速快捷地解決問題。
五是“壓”,這是傳統的專政的治理方式。一些政府部門處理群體性事件存在專政思維主導的傾向,對待群體性事件時喜歡強硬手段,甚至采用違法的行政行為壓制事件,他們認為這樣可以防止事態蔓延,其實這樣往往適得其反。
在科學技術迅速發展的當代社會,傳播信息的渠道出現了多元化的發展趨勢。特別是由于電子信息技術的發展,因特網為民眾提供了更廣泛的信息接收途徑。現實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是麥克風,每個人都可以通過不同的渠道傳播信息,捂住信息的傳播只會導致謠言的產生。如果用專政的方式來處理群體性事件,容易使群體性事件擴大,并且導致地方政府乃至中央政府喪失統治的合法性,對事件的強力壓制則會激起公眾極大的仇怨。
4、政府如何應對群體性事件
地方政府如何應對群體性事件,這是需要思維方式轉變和經驗的問題。針對我國地方政府處理群體性事件中暴露的問題,我國地方政府需要轉換應對群體性事件的思維,變專政為協商,變剛性為柔性,理性地看待、分析和解決群體性事件。
4.1理性分析群體性事件
在一些較大的群體性事件發生之初,地方政府基本采用這樣一個固定公式:將事件定性為“一小撮別有用心的人”、“少數壞人煽動”、“不法行為的人”以及“不明真相的群眾”所為,甚至是受到“黑惡勢力幕后指使策劃”。在湖北石首事件中,關于該事件的官方報道就用的是“不明真相的群眾”來定性的。地方政府的這種態度只會導致社會沖突的擴大化和加劇化。我們看到在石首事件爆發后的第四天,政府在還沒弄清事件真相時,便發布致全市人民的公開信,并將事件定性為“少數不法分子”所蠱惑的事件,致使群眾圍觀堵塞街道再次發生。這些草率的定性背后折射出處理群體性事件的地方黨政領導不敢正視社會沖突。其實,群體性事件基本上屬于利益型沖突,不是政治對抗性的矛盾,是可以調節的,而公民的集會、游行、示威自由更是憲法保護的基本權利。在解決群體性事件造成的社會沖突中,地方政府應該以科學的思維和健康的心態去對待它,承認矛盾和社會沖突的存在,堅持維護廣大群眾的切身利益。
4.2建立對話協商機制和利益訴求渠道
比較近幾年陸續發生的群體性事件,我們發現群眾利益訴求渠道不暢事件發生、升級惡化的重要原因。一些地方政府領導缺乏責任意識,大局意識、憂患意識、對群眾呼聲和疾苦置若罔聞,漠視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站在群眾利益的對立面,對群眾反映的問題沒有予以重視和處理。因此,群眾的利益訴求無法通過正常渠道得到較為妥善的解決,利益相關者意見表達、情緒宣泄的渠道不暢,群眾的知情權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最終釀成惡果。[5]因此,群體性事件爆發后,地方政府應該在第一時間內站出來講話,不要回避敏感問題,建立與群眾的利益協調機制和對話溝通渠道。
4.3以科學化手段化解群體性事件
首先,地方政府應掌握應對群體性事件的相關專門技術,如謠言控制,苗頭預警,法規對策,網絡控制,警力威懾,談判技巧及信息公開技巧等。[6]其次,各級地方政府應從傳統專政思維下的專政的方法中解脫出來,轉為綜合運用行政、傳媒等資源應對和化解群體性事件中的權利訴求和利益沖突。通過建立民眾和地方政府的協商對話機制和信息傳播媒介了解群眾的利益訴求,解決利益沖突。再次,地方政府在處理群體性事件的過程中應公開透明,運用有效的監督機制監督其解決過程,讓政府的權力得到有效的監督,使權力調解成為一個公正的過程,減少處理后遺癥。在處理群體性事件時,要充分調動社會資源,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以化解沖突和矛盾。最后,無論是哪級地方政府機構和部門,都不應該亂用武力,警察是用來維護社會秩序和保衛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的,而不是與人民群眾發生直接的沖突和對抗。
結論
這次在湖北石首發生的群體性事件,反映了當地累積的一些社會矛盾和地方政府在應對突發性群體事件時的處置方式不當,但是通過對這次事件的深刻反思,讓我們認識到了政府處理群體性事件暴露的缺點,也讓我們深入思考政府處理群體性事件的對策。
一些地方政府認為發生了群體性事件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其實群體性事件不可怕,群眾也并不可怕。如果地方政府官員不能守土有責,不能勇于擔當,能躲則躲,習慣于把群眾的不滿說成敵對勢力的煽動,把警察推在前面,借以掩蓋自己執政能力的低下,運用武力壓制住一時的騷動,而不去努力夯實地方政府執政的合法性,那才是最可怕的。
現代社會不僅是一個經濟共同體,而且也是一個利益博弈的時代,我們要構建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并不是一個完全沒有利益矛盾和沖突的社會,而是有能力化解利益矛盾、協調利益沖突,增強政府執政的合法性,以此實現利益關系趨向于均衡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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