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日本政商界的黃埔軍校。
可能連澀澤榮一自己也沒想到,他的思想對與他相差約半個世紀的松下幸之助產生這么大的影響。
在20世紀初,日本出了一位偉大的思想家——澀澤榮一。他一生的追求可用四樣愛物詮釋:象征武士道精神的武士刀,代表西方洋文化的紳士帽,意指商業活動的算盤,修習倫理道德的《論語》。他在76歲時,也就是1916年出版了《論語與算盤》一書,此書一經上市,人人爭相閱讀,后被稱為日本企業界稱謂日本的“圣經”。
從年輕時代起就深受這種思想影響的松下幸之助,在晚年的時候,對日本的未來產生極大的憂慮。20世紀70年代,日本經濟發展迅猛,即將步入世界強國,但此時已出現“未富先驕”的浮躁風氣:國民精神日漸消失,倫理道德日漸淪喪,青少年對未來一片迷茫。松下幸之助以其敏銳的洞察力,看到日本未來需要什么樣的人才后,決定創辦“松下政經塾”。
松下幸之助是日本著名跨國公司“松下電器”的創起人,被世人稱為“經營之神”。1981年,86歲的他,被日本政府頒發日本最高榮譽獎“一等旭日大綬勛章”。松下幸之助于1989年去世,在這一天時任美國總統的老布什致電寫到:“他是‘全球人民的啟發者’”。哈佛大學商學院教授科特評價道:“就啟發人性的榜樣來說,他更是無與倫比。”
傳承的精神
“松下政經塾最核心的價值觀,就是人類是宇宙間最偉大的存在者。”這是深入研究過松下幸之助人生哲學的怡安管理顧問公司董事長陳怡安指出。在有關松下政經塾的文字資料中表述得更為簡單:人道精神與終身學習。
唯有傳承精神可以立世,而實現“不朽的奇跡”必須有正確的、持之以恒的堅持。政經塾不是一個單純的私塾式教育機構,也不同于一般的大學,具有很濃的政治色彩,目的在于培養日本政經領袖,重在改造日本社會。政經塾規定申請人年齡限制為22歲到35歲,即面向那些“年輕而富有成長潛能的人士”。學生們每天研究國是,修練武道與茶道,吟誦古文校訓。政經塾提倡“自修自得”,沒有常勤的講師,一切研修由塾生自己提問自我解答。松下幸之助曾對塾生這樣說:“進入松下政經塾,這里是不會教給你們任何東西的。雖然如此,你們也要去領悟從別處得不到的東西,諸位要靠自己的力量去領悟啊。”于是也出現過因此不滿而退塾的成員。
政經塾最嚴厲的一項考驗是“魔鬼營訓練”。塾生不管男女,必須在24小時內走完三浦半島整整一圈,全程約100公里,這項訓練的目的是要挑戰人類體能與精神極限,能通過這項挑戰的塾生,未來在其工作領域上都能不畏困難無往不利。
在生源方面,政經塾有著嚴格的要求。招收學生規定年齡在22-35歲,不問學歷、國籍、性別,但從實際招生來看,每年從200多名志愿入學的人中選拔錄取的5-6名塾生,大多畢業自日本一流名校,且以在內閣、省廳、公益團體及知名企業歷練2-5年、初有小成者為主。
松下政經塾不接收在職研修,因此進入政經塾就意味著必須以辭職為代價。相應地,政經塾不收取任何費用,還會為每個塾生每個月提供26萬日元、約合2萬人民幣的支援金(第一年每月20萬日元),同時每年還提供數額相當可觀的實踐活動經費及海外研修經費等。
據松下政經塾官網資料,自2011年起,政經塾將學制延長為4年,制定了新的教學計劃。前兩年為修身立志的基礎課程,塾生將學習三方面的內容:政治經營理念的研究、探討日本未來大計的國是研究、日本傳統文化精神及人生觀、國家觀和歷史觀的培養。后兩年,塾生根據各自志向和制定的計劃進行實踐活動,包括赴海外留學和就國家大計提策進言等。
在創建“松下政經塾“時,松下幸之助創塾曾這樣寫道:“希望從這個政經塾里能走出通曉政治、經濟、教育并秉承日本傳統精神,擁有強烈的信念、責任感、行動力和國際視野的人才。”這種理念被當時的日本新聞大肆嘲笑:“這是有錢人的消遣,此私塾十年內必倒”。如今30多年過去了,“松下政經塾”已成為培養日本精英的“神圣殿堂”,這一說法不攻自破。
黃埔軍校
“松下政經塾”已被外界稱謂是培養日本政治精英的“黃埔軍校”。截至2011年4月1日,政經塾畢業生共計248人,其中112人投身政界,2011年8月30日,野田佳彥成為了從政經塾走出來的第一位日本首相;而同一個時期,美國的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總共畢業了1萬7000人,卻只當選了17位國會議員。
2009年,日本實現戰后60多年來的首次政權交替,民主黨上臺執政。在鳩山內閣內,松下政經塾出身者就有8人入閣擔任大臣、副大臣、政務官等。
新首相野田佳彥的座右銘“素志貫徹”,即直接取自松下政經塾“五誓”第一條。松下政經塾所強調的從政理念是,立志從政的青年人萬不可為了從政而從政;與權力欲相比,改善現實社會中的不足、建設更美好的國家才是政經塾塾員應有的出發點和最終歸宿。
據了解,從松下政經塾走出來的畢業生有近一半活躍在日本國家政治事務領域。目前,無論是在朝還是在野,松下政經塾的畢業生都已成為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
在執政的日本民主黨內,有松下政經塾背景的人士已成為主流。除新當選的日本首相野田佳彥之外,原科技大臣玄葉光一郎、原外相前原誠司、官房副長官福山哲郎等都是“松下流”。
在日本國會,松下政經塾共“輸出”了38位國會議員。在地方層面,松下政經塾已經培養了10位地方長官和24位地方議員。縱觀當前日本政壇,從“政權交代”到“后菅直人”時代,松下政經塾的畢業生在推動日本政治改革進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已成為一只左右日本政治的生力軍。
由于野田佳彥的當選,“松下政經塾”已被世界高度關注,對此評價不一。曾負責入學申請審核的日本明星大學教授高橋史朗認為,除去政治派系不同的因素,有新想法和行動力是政經塾出身的政治家們的優點;但也有輿論指出,政經塾的學生們“精英意識太強”“空有理論,沒有經驗”“假借政經塾名聲入仕”等批評。
現在,松下政經塾出身的“志士”被認為是日本的“鷹派”,一直以來,公開鼓吹“軍事大國化”的言論和主張已被認為是構成他們的政治理念的重要部分。
一是漠視日本戰前在亞洲所犯下的惡劣記錄與戰后責任,為戰前日本的行為公開辯護。一名“松下塾”出身的自民黨女議員高市早苗在電視的時事討論節目中,就曾經公開表示“滿洲事變”以后的戰爭是“自衛的戰爭”,否定其侵略性而語驚四方。她同時也是2007年安倍內閣唯一參拜靖國神社的內閣成員。以“松下塾”出身的國會議員、市長、市議員等為中心而起草的一本有關日本今后走向的小冊子———《日本尊嚴的構想》,更將“東京裁判”視為“戰勝國單方面(對戰敗國)加上好戰與邪惡國家的裁判”,堅守戰前的“皇國史觀”。
二是,不論是分屬民主黨、自民黨議員或是身任市長或地方議會議員,“松下塾”出身者幾乎毫不例外地公開主張修改現有的和平憲法。
三是,正是沿著戰前史觀及主張加強軍備的路線,“松下塾”出身、先后曾兩度出任民主黨國會對策委員長職位的野田佳彥,伙同一度出任民主黨黨首的前原誠司等“志士”,對時任首相小泉純一郎的諸多大膽政策大開綠燈。這些政策包括以首相身份參拜靖國神社、將“防衛廳”升格為“防衛省”,向印度洋投入艦隊及出兵伊拉克等。野田及前原的鷹派態度,儼然反映了“松下塾”培養出來的是什么樣的“志士”。
四是,主張加強日美軍事同盟的關系,積極鼓吹“中國威脅論”和“北朝鮮威脅論”。在“松下塾”成立30周年紀念時,該塾的政經研究所就曾發表一份題為《日美同盟試煉的時候》的報告書。報告書除了主張深化日美同盟關系、加強離島的防衛和增強對領海紛爭的注意力之外,也提倡成立一個包括美國在內的“亞太經濟共同體”構想。它同時還表示,中國正在確立其“地域霸權國”的地位,可能會“朝往秩序攪亂者的方向”發展。為此,該報告書呼吁日美共同嚴加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