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率化”生存

“我們的生活正在被利率化”這不是危言聳聽，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特有的生存規則，也是我們無法選擇的社會現實。

中國有為數眾多的一個群體，他的名字叫“房奴”，最新版的《新華字典》對“房奴”這一新生名詞進行了注解：為了擁有自己的住房，但手里又沒有足夠的錢，就去銀行貸款的人。

一個房奴的加息生活

“不會吧，又要加息？3年來加息已達6次，轉眼又加第7次息，這叫我們買房人可怎么活啊？”最近，關于銀行加息的聲音又開始大了起來。如今樓市里開始出現一片前所未有的“加息恐慌”，令“房奴”們郁悶的是不知還會有多少次加息……

蔣春生是北京一個普通的居民，他今年25歲，大學畢業剛上班。蔣春生和父母住在一套只有30平方米的小公寓里，他父母住一間臥室，公寓內還有一間小客廳，那是蔣春生的臥室。

北京夏天天氣炎熱，最熱的時候有40多攝氏度。但是蔣家沒有開空調，只是在用電風扇，這是讓蔣春生最痛苦的事情，很多時候他都睡在地上。

“我們現在已經很少外出吃飯了。”蔣春生在電腦上對我說。也不是吃不起，就是能省就省了，畢竟每個月要還近3000元的房貸。

蔣春生是去年在北京買的房。不過，由于貸款的審批還沒有下來，他的貸款利率將以最新利率為準，每月的還款額超過2800元。他貸了30萬元，20年期，如果再加息，每月還款額就要突破3000了，“我很擔心突破3000，這比我平均月收入的一半還多。”

過去幾年，蔣家一直堅持不買房，不過最后他們還是挺不住了。過去幾年中，北京的房價始終保持了兩位數的增幅，再不買可能就買不起房了。蔣春生說，這筆支出已經達到他們家所能承受的底線，如果繼續加息，遲早有一天他會撐不住。

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中國已經進入了加息周期。7月7日，央行再度加息，一年期存貸款基準利率分別上調0.25個百分點，其他各檔次存貸款基準利率及個人住房公積金貸款利率相應調整。這是年內第三次加息，也是房貸利率升至最近10年來的最高水平。

然而，在可預見的未來，中國的通貨膨脹率仍然未見底，我們所持的人民幣購買力還在國內不斷直線下降，通貨膨脹預期仍在加強。就在幾天前，有經濟學家預期，今年年底前，央行還可能加息一到兩次，這意味著從明年開始，蔣春生每個月又要多出一筆還貸開支。上海銀監局發布統計數據顯示，2004年上海中資銀行房貸的平均不良率只有1‰左右，到2006年9月末，個人房貸平均不良率已上升到8.6‰。由此可見，加息的累積效應已經顯現，并成為壓垮部分購房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錢像海綿里的水，得使勁擠

與蔣春生不同，孫家輝一家代表了北京高薪白領階層的狀況，他們受過良好的教育，負擔比較小，但也面臨了新的壓力。孫家輝屬于這座城市的高收入階層，他現在每個月的工資是10000多元，精通兩門外語，在一家外資公司工作。他的愛人在政府機關工作，收入不如孫家輝。

這對夫婦也遇到和蔣春生同樣的問題——房子。

“下半年買衣服開銷不得超過2000元，沒有特殊情況必須買菜回家做飯，賣掉汽車擠公交上班……這幾天，孫家輝被老婆的節衣縮食‘政策’搞得焦頭爛額，而這一切就是為了趕在明年1月1日前湊夠錢還清房貸。”

近日，孫家輝戀戀不舍地將剛買一年多的愛車“掛”上二手車交易網站。“老婆要把車賣掉，籌錢還房貸。”他說，老婆陳女士原本是一個頗有消費能力的時尚青年，不久便聽聞再次加息的消息，小兩口算了一筆賬，今年已加息三次，即便年內不再加息，明年月供也要增加近數百元。為趕在月供上調前還清貸款，老婆近日定下節流政策。半年的積攢加上原有積蓄，正好可以還清剩余的近20萬元房貸。

“其實，我們家生活一直過得還算寬裕。”孫家輝說，兩口子都是80后，一年收入十幾萬，有房有車。無奈老婆視貸款如洪水猛獸，特別是今年連續加息后，更是寢食難安，做夢都想還清貸款，甩掉這個包袱。為根治她的心病，自己只能點頭同意。

央行上半年連續加息，使不少房奴和陳女士一樣神經緊張，甚至找到銀行提前還貸。

“當加息一波又一波地來襲，房貸成本的小碎步增加，也逐漸體現出其水滴石穿的本領。買房人的還貸壓力正在日益加大。”中國農業銀行的一位理財師坦陳。“像陳女士這樣的人稱為‘恐貸族’，他們危機感過強，缺乏安全感和投資意識。”中國銀行江岸支行理財師楊菲稱，現在確有一些人有“恐貸”心理，他們害怕欠銀行的錢，有一定存款便馬上選擇提前還貸，只有還清了銀行貸款，才會如釋重負。

記者在本地的中國銀行、民生銀行、興業銀行等多家銀行了解到，受加息影響，提前還貸的現象明顯增加。一股份制銀行個貸部負責人表示，7月提前還貸件數較上月增加近半。他預計，隨著時間推移，若央行再次加息，提前還貸潮還會更加猛烈。

生活就這樣被利率化了

蔣春生和孫家輝等只不過是2007年以來經濟通脹大環境下中國居民所處境況的一個例子而已。CPI高達6.5%，意味著多數民眾的定期存款和活期存款每天在貶值。

加息確實是把“雙刃劍”，在為百姓存款帶來更多利息收入的同時，也給一些購房者增加房貸成本。持續加息帶來房貸利率的提升，更是增加了購房者的還貸壓力。無怪乎房地產商任志強在微博上開炮：“利率上浮比限購更兇猛。”

央行加息的目的是為了收緊流動性，緩解持續通脹壓力，最終是為了保障民生、保障人民群眾的利益。但是，正如一個房奴所感慨那樣：央行的加息如果真能讓CPI降下來，自己的犧牲也算值得。就怕加息對于通貨膨脹只是杯水車薪甚至無濟于事，而對房奴卻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

有一派觀點則認為：在目前的通脹形勢下，我們要注意到機械的數字比較其實是沒有意義的，央行加息與否要具體結合當時的經濟環境，以及具體政策背景來看。“央行上調一年期存貸款基準利率并不解決物價上漲的問題，相反還有副作用”，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金融學教授孫立堅表示，而是讓中低收入的、貸款買房的老百姓在物價越來越高的環境下，財富越來越縮水。

一位銀行理財師給買房人算過一筆賬：與2004年10月第一次加息之前相比，個人住房20年商業貸款利息、本金比已從58.93%悄然上升到88.96%，接近90%；即使按照下浮15%的優惠利率6.12%執行，目前的利息、本金比也達到73.61%。購房人買房成本的增加幅度驚人。

借助個人房貸專業計算工具，不妨算一下：假設貸款50萬元，以貸款50萬元，按揭20年為例，分別計算了以下幾種利率水平的月供和利息支出變化。

第一種：基準利率。按7.05%的基準利率計算，月供要3891.52元，利息總額433963.65元。

第二種：基準利率上浮10%。實際利率為7.755%，月供要4106.29元，利息總額485508.48元。

第三種：基準利率上浮20%。實際利率為8.46%，月供要4326.47元，利息總額538351.88元。

第四種：基準利率上浮30%。實際利率為9.165%，月供要4551.82元，利息總額592437.97元。

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如果按揭首套房，在基準利率不變的情況下，當貸款利率上浮20%時，月供要比執行基準利率時多434.95元，每月的月供成本要增加約11.2%；利息總額要比執行基準利率多104388.23元，總共付出的利息成本要增加約24%。

就像是“溫水煮青蛙”，對很多普通中國人來說，在耗盡了積蓄支付住房首付之后，每個月還要承擔不菲的月供。網友“大雪”有些困惑：“靠加息控制房價，只能讓窮人更窮，有錢人誰貸款買房？”這種看法在某咨詢購房的QQ群里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記者與一位朋友在網上聊天，80后的他說：“我們那個寫字樓里多數都是碩士、博士，還有‘海龜’，可這些精英人才無一例外都整日面色凝重，目光憂郁，據說全是讓買房或加息給鬧的。”

既然央行加息的目的是為了緩解通脹、保障民生，那么在加息的同時，能不能采取一些配套措施，盡可能地降低加息對剛需房奴的損害，盡可能地維持房奴本就捉襟見肘的生活水平？也許這個問題很復雜，需要諸多部門相互協調，但在眼下政府應盡之責卻是，讓弱勢的工薪階層不被輕易誤傷。如果是這樣，“房奴”們也就多了一份希望可以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