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在車廂里盛開

從北京公寓出來的時候，北京站已經燈火通明，而廣場上除了我們幾個乘務員外偶爾能看到幾個人在走動，看了一下鐘表，離除夕的鐘聲越來越近了。

我和每個姐妹都很興奮，慶幸自己到家的時候是大年初一，可是讓我身邊這些女孩們更開心的是初一那天還是情人節，迫切地想早點回家過著兩個人的世界。

已經身為母親的我不再想什么情人節了，總感覺那是年輕人的事情。平日里看到旅客在站臺上或者在車廂里手拿鮮花的時候，由于歲月流逝工作繁忙，讓我忘記了這一道風景。

異彩紛呈的禮花，轟鳴的鞭炮，那天成為城市的主角，而列車這個龐然大物有點被冷落了。大年三十晚上有的車廂一個人也沒有，班組的姐妹聚在一起等待著春節的到來。我坐在窗邊，看著夜空煙花四射，一直在想著初一去拜年的事情，那情人節早已拋在了腦后。

“姐，祝你情人節快樂”。山海關過后同事小白突然向我說出這句話，這種久違的祝福聽起來有些酸酸的。而她手里的那束玫瑰花讓我有一種心動的感覺。在玫瑰花的映襯下，小白的臉泛出了紅潤。

含苞待放的玫瑰一支挨著一支，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工作十八年了，我第一次在崗位上看到同事的男友為了慶祝情人節的到來在中途站送給女朋友一大束鮮艷的玫瑰，也第一次在工作場合里聽到姐妹之間情人節的祝福。

以銀灰色為主調的車廂似乎剎那間被玫瑰染紅了，車廂里沒有了夜的寧靜、沒有了金屬構造的冷酷，似乎每個角落里充滿了愛的氣息。

小白把手里的玫瑰遞到我的手里，我像欣賞一幅名貴的畫一樣，看著玫瑰，那一瞬間我有一種出嫁的感覺。十一年前是我的愛人在結婚那天把玫瑰花放在我的手里，從那一刻起，我知道當接到玫瑰花的時候要和他永遠相依相伴，永遠愛他。十一年后，我在列車上接到同事玫瑰花的時候，想起了十一年前那個剛剛步入婚禮殿堂的我，而現在那個永遠陪伴我的確是列車。

我羨慕小白能找到關心她愛她的好男人，小白也說能和班組十一個姐妹過年也是最開心的了，而在列車上能和大家分享情人節的快樂，更讓她感到幸福。

我數下玫瑰，那一大束玫瑰足足三十朵。三十朵玫瑰在情人的眼里是相信緣分的意思。小白跟我們說，他和男朋友相識是在列車上，是列車給了他們這樣一個機緣。當我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們十二個姐妹們像紅娘一樣讓小白的男朋友向小白求婚。

我把玫瑰又交到小白男朋友的手里，小白的男朋友站在我的面前，那套深藍色的鐵路制服上還存留著玫瑰香氣。小白的男朋友也是我的同事，只不過我們不在同一趟列車上。他乘務結束乘坐其他列車到我們列車中途停車站，等情人節到來的第一時間把玫瑰送給小白。深藍色的鐵路制服與鮮艷的玫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冰山上盛開的雪蓮。

“以列車為證，以天地為媒，向小白求婚吧。”很多姐妹和我一樣在起哄。望著小白的男朋友，我真的希望這對年輕人能夠成為最美、最浪漫的情侶。

“白，嫁給我吧。”沒有想到只有在電視里才能看到求婚的場景，在春節、在情人節、在列車上，在我們最熟悉的工作環境下上演了。

白的男朋友手里捧著一大束玫瑰，如羅密歐一樣單腿跪在地上，面向著小白，等著小白的回應。我們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地開始鼓掌，這掌聲里有期待、更有祝福。“答應他、答應他”，姐妹們異口同聲為小白鼓勁。小白的臉紅了，輕輕地點了點頭。我們的掌聲在車廂里更熱烈了，已經淹沒了窗外鞭炮的轟響……不知道為什么，當小白輕輕點頭的那一瞬間我和班組的姐妹們流下了淚水，那淚水里沒有咸澀，更多的確是一種甜蜜。我們坐在鋪位上像是在等待著一場愛的盛宴。雖然車廂里沒有婚禮進行曲、沒有紅色的喜字、沒有令人暢快的喜酒……卻沒有阻擋我們每個人愛的釋放、心的祈禱與祝福。

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那一刻，他們的愛凝固在列車上，我們共同見證了他們的愛情。

我看著玫瑰，在透露著鮮艷以外，還釋放一種熱情，正如班組的十一個姐妹一樣。我提議每個人拿著玫瑰花在車廂里留下一張最美的照片，讓這一切成為我們最美好的回憶。

那一大束玫瑰如幸運球般在每個姐妹的手里傳遞，姐妹們不舍得放開它，在明亮的車廂里，十一個姐妹們面對玫瑰花、面對著我們曾經熟悉的面孔每個人都靜靜地許下了心愿。

我再次地拿過那束玫瑰花依靠在車窗上，紅色的玫瑰，讓我找到了從未擁有過的幸福，我知道自己在班組里不是最年輕的一個，但是在那一時刻鏡頭前的我卻用最真實的笑容來表達我對姐妹們的愛。

我輕輕地閉上眼睛，聞著花香，在心里默默地許下了我新年里的第一個心愿，“祝愿我身邊的每個人都能夠健康平安”，我輕輕地又將那心愿吹到了花瓣里，希望能和那花香一樣撒播在空氣中層層地浸染我們每個人。那玫瑰花似乎能聽懂我的話，當我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花瓣開放了些許，也在努力地爭取最美麗的空間。

“姐姐，也祝你幸福。”小白將這句話拋向了我，我知道這種幸福是來之不易的。列車在星星的陪伴下前行著，我們沒有了困意，沒有了疲倦，那個晚上我們沒有了往日的忙碌，沒有了緊張，20歲、30歲不同的年齡段，訴說和玫瑰有關的話題。

時隔幾年之后，十一個姐妹由于工作的需要，有的已經離開了鐵路，有的乘務在其他列車上，小白和男朋友也走進了婚禮的殿堂。分開時，看到情人節那天在列車上拍的照片，有歡笑也有淚水，有太多的舍不得。我們永遠忘不了那天的合影，以車廂為背景的我們，在玫瑰花前像玫瑰一樣綻放著最美麗的笑容，而那張照片久久珍藏著，成為我們每個人最浪漫的回憶和最美麗的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