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作就像動物世界的森林法則,專門攻擊弱者,這種做法往往能夠百發百中。
——(美)喬治#8226;索羅斯]
2000年,新中國證券市場誕生已經整整十周年,正處于“十年生死兩茫茫”的關鍵時期。
俗話說“十年磨一劍”。十年,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節點,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十周年正是應該回顧發展歷史、總結輝煌成就的一個重要的契機。
2000年初,第三任證監會主席周小川上任了。與周道炯經歷的“多事之秋”相比,已走過十年歷程的中國股市已經走到了十分尷尬的境地:信用缺失和不公平競爭,給中國股市埋下隱患,中國股市的發展面臨嚴峻考驗。
誰把美夢變噩夢
一只大牛股總會有驚心動魄、異常精彩的幕后故事,這幾乎是中國股市的一個特有現象。中國股市自創建以來,黑莊機構操縱市場的行為幾乎從未間斷過,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猖獗。從某種意義上說,中國股市20年的發展史,既是一部莊家的暴發史與毀滅史,也是一部監管層對機構黑莊的監控史。
2000年12月25日,此前一直牛氣沖天的“中科系”股票開始崩盤,隨后更是義無反顧地連續跳水,共達10個跌停板,創下當時的中國股市之最,讓市場大為愕然。隨著媒體抽絲剝繭式的報道,“中科創業”的莊家呂梁浮出水面,“中科創業”緣何崩盤的真相也大白于天下。
呂梁的莊家生涯始于其不惑之年,那也是中國股市一個莊股橫行的時代。“中科系”從沖天大牛股到世紀大崩盤的股市悲劇,正是由呂梁一手親自執導的,而此前他一直被稱為“超級莊家”和“莊家教父”。
1998年10月,中科創業僅有區區10億元左右的流通市值,由于強勢的市場炒作,到2000年這個數字已經膨脹到近62億元。股市不可能是饕餮者永久的盛宴。這個自我吹大的泡沫已達極限,其股價雪崩式暴跌的“噩夢”終于不可避免地出現了。
2001年春節后的某一天,呂梁負罪潛逃,至今下落不明。由于事件背后參與的機構錯綜復雜,牽涉的人眾多,頭緒剪不斷,理還亂,人們始終無法知道個中詳情與細節。呂梁究竟帶走了多少秘密,留下了多少謎團,可能永遠也弄不清楚了。
而緊隨其后爆發的“億安黑莊事件”似乎更令人膽戰心驚。
從2000年2月17日開始,億安莊家一路出貨,其中沒有像樣的反彈,這主要因為莊家獲利太豐厚,且籌碼太集中,科技股熱潮已退,跟風盤不多且其價位太高。整個2000年莊家都處于派貨期,直到由呂梁操縱的“中科科技案”曝光,證監會發出要調查操縱公司股價的消息后,億安科技應聲急跌6個跌停板,然后經過連續三天巨量換手。此時,莊家基本完成了出貨,共盈利4.49億元。
一般在股價被大幅拉高、股價狂升之時,投資者應該有所警惕。因為此時市場的炒作“痕跡”十分明顯。有經驗的投資者往往還會注意到,莊家此時開始施放“煙幕彈”,在報刊、廣播、電視等相關媒體散布各種看似對該股有利的消息,以吸引各方面的投資者介入。在大量的散戶蜂擁而入之際,莊家開始借機迅速撤離。
億安科技的莊家基本就是按照這個“套路”操作的,其股價從每股5元多起步,分幾個階段上升至百元以上。
2003年3月,繼股市第一大操縱案——“中科創業案”開庭一年后,“億安科技案”也在廣州市中級法院開審,包括億安集團副總裁、財務總監在內的5名被告被控犯有操縱股票交易價格罪。然而,此時走上被告席的這些人都是一些“蝦兵蟹將”,而公眾最為關注的億安公司原董事長羅成則逃之夭夭,并未到庭受審。狡猾的羅成早就心知肚明,知道自己此次一定是在劫難逃,于是提前攜8000萬元倉皇逃遁,不知所終。
基金黑幕
2000年另一個神奇的黑幕則來自基金,一連串的黑幕被揭穿讓幼稚的中國股民慢慢的走到了成熟和理智。
2000年10月,《財經》雜志刊登了一篇爆炸性的文章——《基金黑幕》,揭開了證券投資基金操作黑幕的冰山一角,中國證券市場的一次大震蕩由此展開。
《基金黑幕》是中國證券市場10年來第一份對機構交易行為有確切敘述的報告。作者跟蹤1999年8月9日至2000年4月28日期間,國內10家基金管理公司旗下22家證券投資基金在上海證券市場上的大宗股票交易記錄,客觀詳盡地分析了它們的操作行為,大量違規違法操作的事實昭然若揭。
2000年6月,國內媒體的三起公開報道,引發了證券市場上對于證券投資基金問題的種種議論。
關于嘉實基金管理公司內部“地震”的報道是其中之一。2000年6月12日,根據總經理洪磊的提議,嘉實基金管理公司以公司的名義,提請中國證監會審查公司董事王少華的任職資格。過了三天,嘉實基金管理公司召開董事會,王少華獲董事長馬慶泉授權主持會議,通過了罷免總經理洪磊的決議。這起風波被有關新聞媒體報道,《財經》雜志于2000年7月號刊出文章,揭示了嘉實基金內部關于投資理念的長期爭論。爭論的焦點,就是證券投資基金究竟應當進行長期分散化投資,還是進行重倉短期炒作?
其二,當年6月22日,在全國人大關于《投資基金法》起草的工作會議上,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成思危言辭激烈地抨擊了證券投資基金操作中的違法違規行為,指出“目前我國證券投資基金有一種不好的傾向,就是幾家基金聯合操縱幾只股票,最后把老百姓給套牢”。成思危素有“風險投資之父”的稱號,上述措辭嚴厲的指責在次日《中國證券報》頭版頭條刊出,中小投資者聞聽之后大為震動,而眾多證券投資基金則深表不滿。公眾輿論對于證券投資基金的質疑還在繼續。
其三,8月14日,《中國證券報》發表了中國社科院金融研究中心投資基金課題組的一份長篇專題報告,題為“四問證券投資基金”。該文的執筆人與課題主持人是王國剛博士。文章提出四大根本性的問題:證券基金本身具有穩定股市的功能嗎?證券基金本身具有分散股市風險的功能嗎?證券基金的投資收益一定高于股民投資的平均收益嗎?發展機構投資者就是發展證券基金嗎?專題研究給出的答案全部是否定的。
更有分量的新聞報道還在后面。從公眾對基金業提出的這些批評中,《財經》雜志的記者似乎也看出了某些端倪,此時他們又發現了一個新的、更為重大的新聞線索。
在一個不小的圈子里,人們不約而同地談論著同一個話題:上海證券交易所監察部的一位監管人員寫了一份對證券投資基金操作進行跟蹤研究的報告,這份報告摘要經某種渠道,報送到國務院高層,引起極大重視,中國證監會已開始嚴密關注證券投資基金的運作……
另外還有消息說,這一份報告的執筆人也受到了處分,受處分的原因是他的這份報告涉嫌“泄密”,讓無孔不入的新聞單位知曉,恐怕日后會被捅出。
9月,媒體了解到,上海證券交易所監察部工作人員趙瑜綱于6月27日受到“嚴重警告”處分,理由是“未經批準,擅自將工作中知悉的內部信息外泄他人”,違反了《上海證券交易所保密工作條例》。
趙瑜綱在媒體記者面前采取回避的態度,只是反復強調“那份報告只是我個人做的,并不代表交易所或者監察部的意見”;“我沒有外傳,是有人不小心……”
雖然沒有得到趙瑜綱本人的合作,但媒體經過種種努力,還是拿到了那份在市場中談論已久但多數人尚未目睹的報告。該報告由兩份文件組成,主要內容是通過對國內10家基金管理公司旗下的22家證券投資基金在上海證券市場上大宗股票交易匯總記錄的跟蹤,分析證券投資基金在市場上的操作行為。第一份題為《基金行為分析》,完成于1999年12月;第二份題為《基金風格及其評價》,完成于2000年5月。
正如《基金黑幕》一文的編輯在編者按中所言的那樣,證券投資基金早在正式推出之前,就被廣泛地期待為市場上最重要的“健康力量”,投資者對其“穩定市場”之功能熱望殷切。1998年以來,每一批基金來到市場,無不承載著監管層的厚愛和輿論的褒揚,更被視為引入西方成熟市場經驗、培育機構投資者的重要舉措。一些公開的說法更稱,基金以其相對穩健和守規的操作,對穩定市場發揮了重大作用。然而,誰能想到,基金的行為背后,卻隱藏著如此巨大的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