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墜,晚霞已布滿了天空,整個天際一片通紅。秋風溜進小巷,也帶來了幾片枯黃的山桃落葉,為青石板路增添了些許暗淡的色彩。
爺爺從地里回來,肩上扛著鋤頭,手里拿著瓶子,瓶中裝有少量的渾濁的茶水。爺爺蹣跚地走在石板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斜陽把爺爺佝僂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就像一根火柴平鋪在石板路上。
爺爺放下農具,坐在石板凳上。從深藍色的口袋里掏出煙斗。煙斗柄已被爺爺磨得光滑了,散發出淡黃的光。爺爺用枯松皮似的手,捏了一點煙,揉成一個比米粒稍大的小團,放進煙槽。我像往常一樣,給爺爺點火。爺爺看著我,欣慰的笑了。這時,我清楚地看到年過古稀的爺爺真的老了。古銅色的老臉上,艱辛歲月耕耘出一條條車轍似的皺紋;松樹皮似的手,缺了牙的嘴;那雙暗淡的眼里,再也映不出景致了。雙鬢已全白,歲月把他的背也給壓彎了,看上去,整個人也沒以前那么精神了!
爺爺深深吸了一口煙,一會兒,白煙從他嘴里冒出來。爺爺望了望遠山,獨自笑了笑,“去年年底,對面的那座山發了大火,樹都被燒死了,今年的一場春雨救活了它們。這不,今年秋天,山上的野山桃掛滿了枝丫,爺爺在山上摘了幾個,帶來給你嘗嘗。”說完爺爺就從青灰色的褲袋里掏出幾個荔枝般大小的紅色果子遞給我。我咬了幾口發覺還蠻甜的。當我準備問爺爺這果子是怎么摘到的,卻發現爺爺正用長滿老繭的雙手拭去眼角的淚。
我可以理解爺爺為什么哭,爺爺曾在田埂上跟我講過。
爺爺有七個兄弟姐妹,爺爺排行老三。由于曾祖父去世得早,所以養活兒女的重任一下子就壓在了曾祖母的身上。曾祖母是一個忠厚老實,與世無爭的善良女人,再加上一雙三寸小腳,行走不便。所以曾祖母根本沒有能力養活這么多人。最后,曾祖母不得不痛下決心,將自己最小的那個女兒送人。送走的時節正是秋天,滿山的楓樹,紅艷艷的,像火焰一樣在山間閃爍。爺爺從山上砍柴回來,衣兜里裝有幾個熟透的野山桃,聽說是爺爺的妹妹最愛吃的。
回到家,只見曾祖母與幾個孩子抱在一起大哭。當爺爺急忙問起妹妹時,曾祖母已泣不成聲:“早……抱走了……我也舍……不……得啊……”爺爺呆呆地站在那兒,“撲哧”,衣兜里的野山桃散落了一地,淚如雨下……
從那以后,爺爺與妹妹再也沒見面過,爺爺也變得木訥寡言了。
遠山的楓林紅了,依舊似一把烈火燃燒在山間。山上的野山桃大概也成熟了吧?爺爺與往事又被牽連到了一起,帶著濃濃的思念,夾雜著淡淡的憂傷,爺爺慈祥地看著我,悵然若失地說:“也不知道妹妹現在怎么樣了!”說完就長嘆一聲,煙霧從爺爺嘴里冒出來,漸漸的升高,漸漸地變淡,漸漸地消失。
起風了,十一月的風,涼如水,吹進小巷,掠來幾片枯黃的落葉;趕走了倉皇南飛的大雁,不知會不會挑起野山桃的故事……
學校:湖北通山縣職業教育中心;導師:鄭宗斌
點評:親情是一個常青的話題,無論何時、何地,總被人提及,它不是歷史的陳跡,不為人們所遺忘。孟祥奔同學的文章,先寫夕陽西墜時的晚景,緊接著交待爺爺的行狀,初看似與親情無涉。須臾,作者筆鋒一轉,通過“野山桃”引出爺爺的妹妹,至“也不知道妹妹現在怎么樣了”一句時,濃烈的親情已躍然紙上。文章構思精巧、情感真摯,讀罷,令人動容。(一葉孤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