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柳傳志:IT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

“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美國二戰名將麥克阿瑟在去職時，留下了這句名言。11月2日，IT界老兵、聯想集團董事長柳傳志宣布辭去公司董事長一職。這位67歲的老兵，將自己復出三年和創辦聯想二十多年當中的各種情愫，在半個小時的交班儀式里噴薄而出。退隱后的他將專心于聯想集團母公司聯想控股的各項投資業務。在卸任儀式上，柳傳志思緒萬千。

哽咽

11月2日晚上7點，在北京紫竹院橋西的香格里拉酒店一樓宴會廳，柳傳志帶著楊元慶等一眾聯想集團高管進入會場。在播放了一段由聯想老員工錄制的煽情錄像短片之后，柳傳志走上臺打開演講稿。不過，就像以往柳氏講演一貫的風格，柳傳志更多的是即興發揮。

柳傳志一開始打了個比方，說有的人在嫁女兒的時候哭得稀里嘩啦，自己在嫁女兒的時候沒那樣，反而高興，因為女婿很能干，女兒也很愿意，臉上也放出光彩。柳傳志以嫁女兒來比喻自己交班時候的心情，臺下的楊元慶則微笑會意。

令人意外的是，柳傳志在順勢談到楊元慶、劉軍(聯想集團高級副總裁，負責聯想集團移動互聯業務)等一批得力干將的時候，一度哽Ⅱ因，幾欲落淚。他感慨道，企業培養一員大將，真的不知道要經歷多少磨難。

在老聯想人的印象中，平日里雖然溫情，但是在外人面前一向剛毅的柳傳志很少在公開場合如此感情流露。為數不多的類似情況，一次是出現在早年就企業發展方向上，與聯想元老倪光南分道揚鑣。還有一次就是被海軍醫院的醫生告知，自己手下的聯想高管個個都落下一身毛病。柳傳志回公司后立即召集開會，“眼眶里轉著眼淚”告誡眾人要注意身體。

欣喜

雖然柳傳志的哽Ⅱ因是說到了自己帶年輕人時候的艱辛，情到濃處，但是其中也肯定包含著自己對聯想集團以及這幫弟子的不舍。畢竟，從1984年以40歲的年紀在北京中關村一間20平米的平房里創辦聯想，經過27年把聯想集團帶到全球第二大PC廠商的位置，期間的辛酸可想而知。但在那天交班的時候，從進場到離席，柳傳志一直紅光滿面，除了發言期間的哽Ⅱ因插曲之外，臉上更多的是欣喜。

事實上，以臨危復出之后三年間聯想集團的業績來講，柳傳志算得上是功成身退。因為企業創始人中途復出拯救公司，有成功的，像蘋果的喬布斯、戴爾電腦的戴爾等，但更多的是失敗，比如Gateway的瓦特、雅虎的楊致遠還有四川長虹的倪潤峰等等。

而柳傳志交出的成績單，讓人不得不信服“老將出馬，一個頂兩”。在2009年2月份柳傳志宣布復出時，聯想集團巨虧9700萬美元，按照董事會當時的看法，聯想集團已站在了懸崖邊上，退無可退。

柳傳志在美國開完董事會領命飛回國內，立即大刀闊斧地著手聯想集團組織架構的重組。他讓包括陳紹鵬、劉軍、王嘵巖在內的，于2005年隨著聯想收購IBM旗下個人電腦業務之后逐漸淡出的一干老聯想重回公司權力核心，并且用自己的“班子理論”重新捏合聯想集團的中外高管，重拾公司執行力。就在短短的半年之內，柳傳志便使得聯想集團扭虧為盈，并且在此后實現連續8個季度的業績增長，保持盈利至今。

希冀

雖然柳傳志在復出后之于聯想集團的作用有目共睹，但是每當談及，柳傳志總是更愿意拾出楊元慶。“應該說復出了以后，能夠有這么好的業績，也是聯想集團在楊元慶管理層的領導下，對行業有深刻的了解。只不過以前沒有機會充分發揮。不是我一時怎么樣，是我們大家多年的共同積淀。”如此鋪陳可謂用心良苦。

為了再一次順利地將聯想集團的權杖交到楊元慶手中，柳傳志還做了多重伏筆，從促成楊元慶借貸巨資購買聯想集團8％的股份，到數次出面宣布聯想集團收購lBM旗下PC業務成功，再到調離聯想集團高級副總裁陳紹鵬，最后選擇在聯想集團公布一份靚麗財報數據的時候將楊元慶再次推向前臺。而就在交班儀式上，柳傳志送給楊元慶一座木雕，是一只雄鷹展翅騰飛狀，柳傳志在底座上提筆寫上，“希望聯想集團在楊元慶的領導下越飛越高，飛到全世界都看得到的地方。”末了，柳傳志又補一句，“聯想現在確實是越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峰，但是現在我們回過頭來看，原來我們越過的都是丘陵，在我們的前面才是真正的山峰。元慶一定能夠帶領大家越過?！币笠笙＜街橐缬谘员?。

憧憬

柳傳志絕不會離開聯想，在挽救聯想集團走出危局步上正軌后，其繼續作為聯想集團名譽主席與高級顧問成為聯想控股的精神教父，并且正在為聯想控股規劃更大的藍圖。

聯想控股下轄聯想集團、神州數碼、聯想投資、融科智地、弘毅投資和神州租車六家子公司。柳傳志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聯想控股要在2014年到2016年間上市，下屬企業形成若干個該產業中的先進企業，以產業報國為己任，成為受人尊敬、值得信賴的公司，有國際影響力的控股公司。打個比方，聯想控股如銀行系，IT、投資、能源、農業、房地產、服務業如星系內的重要恒星，在該領域內無限拓展。聯想系規模已成，柳傳志其志不小。

柳傳志這一輩的企業家，能夠活到現在還能發展壯大，可謂九死一生。他們經歷了市場化的草莽階段，從股權改革到員工激勵機制，都需要在風險的夾縫中建立，稍有不慎，就會被民意的口水淹沒、被滯后的規則掩埋、被競爭力極強的國外公司吞噬。而在聯想控股國際化局勢初定之后，柳傳志將精力投向聯想控股，以期形成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可以傳承百年甚至數百年的老店。

柳傳志一輩企業家的努力，印證中國產業報國一脈未絕。民國時代如范旭東、盧作孚等企業家，傾盡所有發展民族產業，卻因戰爭、文化、市場傾敗而一敗涂地。一代企業家的宿命顯示了民族不可避免的結局。在三十年前從頭再來后，新一代企業家脫穎而出，他們所率領的企業的命運，預示了中國市場未來的發展方向。

從形而下到形而上，柳傳志強調的是文化，讓員工與未來的掌舵者成為企業物質的主人，精神上的主人，企業文化的堅守者與傳承者。同時以產權等機制加以保障，此后是企業家的創新性直覺，如對于重點發展領域的把握。

與民國時期的企業家面臨的環境迥異，和中國經濟的市場化同步，柳傳志經歷了從無到有、從小企業到國際化大企業的跳躍式發展。他經歷了宇宙的爆炸過程。柳傳志精心布局的聯想控股，涉及聯想起家的IT行業，涉及現階段發展實體經濟不可分離的投資公司，涉及煤化工等溢價行業。目前他正在向未來可能成為藍海的農業板塊進軍，在每一個行業物色專業人士領銜主演。柳傳志本人表示，上市后聯想控股會分為3個板塊：第一、聯想集團業務；第二、聯想投資、弘毅投資等投資業務；第三、新的產業包括消費、服務業及農業食品等領域。不難看出，龐大聯想橫跨虛擬與實體經濟兩頭，縱橫于各個現在與未來的溢價行業，一艘龐大的航母正欲啟航。

這既是中國經濟發展所需，更是企業家保護企業所需。目前中國已經進入大資本、大企業時代，中小企業外無法與國際公司抗衡，內無法與國有企業抗爭。當企業做大躍出國門成為民族品牌的標志后，就擁有了保護企業安全的最好最大的避風港。正是在這一點上，柳傳志一代企業家可以欣慰，范旭東一代企業家根本不可能擁有在國際市場競爭的實力與舞臺，盧作孚可以在長江上與國外輪船公司競爭，卻無法深入到歐美等市場。

柳傳志真正退出聯想之時，也許要在聯想控股上市之后。但所有這一切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中國需要幾個大的、能夠屹立不倒的企業，有文化傳承、有健康的市場因子，可以為中國未來的市場根基留下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