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李荊:馬背上的無疆之旅

“人生有各種各樣的交易，而我是投資生命，所以我覺得很值，這是我的夢想，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夢想。生命是什么?生命就是夢想?！?/p>

——李荊

2009年3月10日，一個頭頂花白亂發、面孔上掛滿風霜的黑黃男子牽著馬走進北京昌平。他約摸四十來歲，拉碴的胡須一看便知很久沒有修剪，肩上的披風已多處磨損，上面隱約可見用黃色油漆寫下的字跡。這個看起來像是一路從蒙古走來的“流浪漢”剛剛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便引來一陣圍觀，除去那些為數不多的帶著戒備的目光，人們更好奇的是他到底從何而來，又要到哪里去。

此時距離2007年8月21日，李荊只身騎馬從俄羅斯聯邦巴什科爾托斯坦共和國的雅那烏爾鎮出發的那個清晨，已有600個日日夜夜了。在途經了烏法市、西伯利亞、滿洲里等地，行進了將近9000公里路程抵達目的地北京昌平后，“旅行者”李荊終于完成了他橫跨歐亞大陸的“馬背之旅”。

這段經歷在常人心目中是不敢想象的。但對于今年已經48歲的李荊來說，他過去幾十年的人生一直都在為這個計劃的完成而努力著。在之前漫長的準備階段里，他經歷過許多困難和挫折，但他并不覺得苦，也似乎從沒有想過放棄?！斑@不是玩，我把它看成是生命的意義。人生有各種各樣的交易，而我是投資生命，所以我覺得很值。這是我的夢想，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夢想。”出發前他這么跟自己說道，眼神篤定?！吧鞘裁?生命就是夢想。”

一個漫長的夢

1962年，李荊出生于湖北武漢。那個時候城市里幾乎是看不到馬的，但李荊卻迷上了這種他只在電影和圖片上看到過的動物。

“我的祖父家里很窮。我父親很小的時候，就被過繼到其他人家當養子。后來，祖父特地去看過我父親兩次，都是騎馬去的。祖母告訴我，那是一段很遠的路程，騎到后來大腿兩側都磨出了血。”在年幼的李荊心中，騎馬似乎是一項極有意思的運動，只因馬匹可以載著他翻山越嶺。而第一次對馬產生美好想象的李荊，才上小學一年級。

后來，李荊常會暢想草原。他希望高中畢業后，可以到內蒙古草原去放馬。但李荊的父親是一個教師，他希望兒子能夠接受更高的教育，至少要念完大學。李荊的中學成績不錯，但在高考前一個月，他突然拒絕參加考試。父親以為他只是到了青春叛逆期，而他說出了令人驚訝的理由：“大學畢業以后去工作，你可以想象未來，無非是賺錢多一些。那種按部就班的工作特別沒勁，我覺得沒樂趣?！?/p>

老師和父親給李荊描繪的美好前景，對他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他執意不參加高考，提出要去當兵，開始戎馬生涯。父親幾次被他氣得大動肝火后，絕望地丟出一個飯碗，把他趕出家門：“你想自由，不想上學，那你就討飯去吧!”

多次僵持和爭執之后，李荊妥協了。他安分地呆在家中，開始準備高考。他短時間內作出規劃，每天要看多少書，做多少功課，非常精確。高考前一天，他按時復習完所有的課程。高考成績出來，他被武漢大學圖書館系錄取。

其實這樣順利地進入大學讓李荊自己也沒想到。但同時，大學生活又是自由的，在這里他幾乎可以任意分配自己的時間，選擇做自己感興趣的事。他當然沒有忘記自己的夢。

大學畢業后，他去了深圳大學圖書館工作。受到工作環境的影響，他閱讀了大量國外風土人情方面的書籍，同時他覺得工作實在乏味枯燥。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正式提出了騎馬環球旅行的想法。

“我喜歡馬，我也喜歡流浪，所以就選擇了這種方式?！彼_始像作高考復習計劃那樣，理出一個詳細而嚴謹的計劃表。他拼命苦學外語，以至患上了嚴重的胃潰瘍。他去查每個國家的地圖，關注當地的天氣、植被狀況?！拔乙紤]那里天氣會不會太冷，馬有沒有草吃。我要算怎么走，多長時間能走到那里，這都要很詳細?！彪x開了深圳大學以后，李荊進入一家公司打工。后來公司派他回武漢成立辦事處，他就在辦事處里設了一頂馬鞍，每天非要坐在上面騎兩下才去睡覺。在如今武漢李荊父母家中的客廳里，他當年大學畢業后前往內蒙放馬時握韁揚鞭的巨照依然醒目地掛在墻上。

后來為了籌備資金，李荊跳槽去跑業務。到了1990年，他已攢下六萬左右的積蓄。他做了估算，覺得足夠一年的開支，便辭去工作，通過一個俄羅斯的留學生幫忙獲得簽證，前往俄羅斯。他打算先走完俄羅斯境內，再去申請歐洲、南美等國家的簽證。這期間，他學會了騎馬。

“不從家里走出來，我就感覺自己白活了?！?/p>

1990年，李荊遠赴俄羅斯，3年后終于得到了為期1年的往返簽證。也就是1993年，他開始了第一次“策馬環游天下”的嘗試?！拔蚁胧渍緩闹袊暮魝愗悹柎蟛菰霭l，這是取個意境。”提及第一次的夢想，李荊宛如回憶初戀一般。

但那次的行程僅僅從呼倫貝爾南屯走到滿洲里就被迫中斷了?！爸卸磉吘程幚锏娜藳]有一個搞得清楚要辦什么樣的手續才能騎馬通行?！痹跐M洲里邊境，李荊的馬被攔下了，而他原本約了一個同伴在俄羅斯邊境等他，同伴卻突然改變主意不來了。留下馬，李荊獨自進入莫斯科，重新找了一個同伴。“那個時候我不會俄語，沒有人幫忙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之后他又花了很長時間找馬、馴馬，一直折騰到同年9月中旬。而接下來的10月，西伯利亞即將進入冬季，這一次新同伴嫌天氣太寒冷，再次反悔了。加上那一年正碰到俄羅斯物價上漲，李荊打工的錢只夠維持自己的生活，他無奈推遲了騎馬環球旅行的計劃。

而同時李荊也明白了，除非自己有家財萬貫，否則環游世界的想法真的很不現實。

1998年，李荊與相戀四年的俄羅斯女友瑪麗娜結婚，不久兒子馬克西姆出生。不過家庭和孩子并沒有打消他想去流浪的念頭。閑時，他會看前蘇聯名著《靜靜的頓河》，這是李荊喜歡的書籍類型。他小時候就愛看《水滸傳》，崇尚里面的英雄主義和江湖豪氣，想象和一群好漢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塊吃肉。而這些，呆在家里他永遠無法體會。“我不從家里出來走走，我就感覺自己白活了?！?/p>

1999年，當人們都忙于準備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迎接千禧年的到來時，李荊又想起了騎馬?！拔遗艿侥箍拼髮W貼廣告，因為在那里有很多留學生。我希望能組一支隊伍，從紅場出發，這是俄羅斯最具標志性的地方，一路騎到長城，在長城上迎接2000年的鐘聲?！?/p>

這個創意的確吸引了不少人。最終，有8個人愿意加入他的行動，他們中有美國人、加拿大人、法國人、蒙古人等，還有一個山東濟南的中國留學生。

然而當一切都準備妥當，這支“多國隊伍”卻遇到了最大的難題——簽證。他們碰上了一個黑心的旅游公司，“他讓我們每一個人交一萬美金給他，說要給我們安排媒體歡送、采訪等。我說什么都不需要，只要給我們辦下簽證，但旅游公司不同意?！?/p>

這個計劃隨后便“流產”了。為此李荊自己投入了2000美元，還把工作辭了。這次失敗后，李荊變得極為敏感，感覺身后總有人對他“抱以兩聲冷笑”。但他也明白了一個新的道理：人多難辦事，不如一個人成行。

2000年，李荊正式加入俄羅斯國籍。妻子一開始是反對的，到后來慢慢也就理解了李荊的想法，“對她來說，我做這些都很正常?！贝撕螅钋G計劃用兩年的時間橫跨歐亞大陸。從現實角度來說，這個計劃需要一筆費用。李荊沒有足夠的錢，他僅有的四萬元存款被用來買了一匹馬。

無奈之下，李荊選擇向朋友借，才籌足了十萬塊錢，這些朋友中就有一個是1999年加入未成行的“千禧年”活動的法國人。“有一個中國朋友，我沒敢告訴他借錢是為了騎馬流浪，我騙他說我要回老家做點生意?！迸笥褑査鍪裁瓷猓f是高科技方面的生意，回報挺高的?！斑@個我沒有說假話，難道不是回報率挺高嗎?我這是用生命做投資，回報無法估計?！崩钋G說這話的時候一臉認真。

就這樣，2007年8月21日，李荊再次牽起馬匹，帶著錢和帳篷，開始了“馬背上的流浪”。而這一年離他決定實現環球旅行的夢想，已經過去了22年。

萬里走單騎行者無疆界

在西伯利亞，連灰塵都是干凈的。

在李荊眼里，那是一個無比美妙的地方。很少有工業污染，甚至兩個星期不洗頭也不會感到癢。2007年8月21日，李荊從距柴可夫斯基出生地沃特金斯克市以南120公里的小鎮雅那烏爾出發，于12月12日到達西伯利亞。

李荊最初的目的，是趕在2008年奧運會之前騎到北京。“我做好了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放棄的準備，因為這么遠你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對我來說能不能走到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我對自己有個交代，我盡力了?！比绻詈蟮讲涣吮本蚕胫朗鞘裁醋屗卟幌氯サ?。

通常他繞開大城市，選擇鄉間道路行進。餓了，就吃面包和餅干?！拔規Я藘善ヱR，路上如果沒有干草，馬每天也要吃30塊錢的面包?！崩哿?，他就住在野外，有時會借宿在附近的農莊里，干幾天農活來抵消飯錢。但更多的夜晚他還是睡在隨身帶著的帳篷里，“氣溫只要不低于零下15度就沒問題，零下5度的時候最好，躺在帳篷里頭聽見外面那個風刮得啊……真叫一個舒服。但再低就不行了。”西伯利亞整整半年都是冬天，3月份的時候，白晝的氣溫也在零下10多攝氏度。后來李荊不得不在一個村莊里逗留了3個月。

在那些無處借宿的夜晚，天冷得讓人無法入眠。但李荊有時很享受這種狀態，獨自坐在曠野中，身邊只有自己的愛馬，此時天地寂靜仿佛融為一體，耳邊只能聽見樹葉搖曳發出的沙沙聲，整個人像沉入一個極為寧靜的夢?！拔腋杏X到大自然本身就是有節奏的。在這個環境下，你的心里會有一個樂曲，然后你把它表現出來，變成有聲的音符。以前人們說，大自然是最美妙的交響曲，我現在是真正感覺到了?！彼D了頓，“這在我沒有上路以前是無法想象的?！?/p>

然而漫長的征途里他始終孤身一人，有諸多難以想象的困難需要獨自面對。這一路人煙稀少，最長的時候兩天也見不到一個人影，如果攜帶的干糧不夠，人和馬都要挨餓。遇上惡劣的天氣，感冒發燒也是常事，如果這時一直沒有看到村莊，恐懼感便會席卷而來。曾有記者問他一個人走了這么久，會感到孤獨嗎?他說“從不，只是有時候會感到無助，面對大自然時的無助?！?/p>

在西伯利亞時他多次被人提醒要拴好自己的馬，小心被偷，進入中國境內后他以為會安全一些，但事實并非如此。他為此經常晚上不敢睡覺。

最令他感到恐瞑的一次，是在赤塔的一間咖啡館里。當時他經過門口，一個樣子很和善的老頭沖他打招呼，讓他坐進去吃點兒東西休息一下。他坐下后，老頭的全家人從屋里走出來，其中一個臉上有疤的人目露兇光地盯著他。他原以為那是個伙計，后來才知道他是老頭的女婿，那家店真正的主人。店主的媽媽是個白俄羅斯人，一直在和他聊天，沒多久對面的一個吃飯的顧客走過來悄悄地跟他說，“如果你不想你的馬被偷的話，就趕緊走吧?！崩钋G聽后嚇了一跳，再看老太太時發覺她神色很不安。隨后店里又進來幾個兇神惡煞的家伙，和店主稱兄道弟，李荊覺得不妙，趕緊說自己在這里不方便，要另找住處。店主這時不緊不慢地跟他說，“是啊，趁現在我們還沒搶你的時候，你快點走吧?！?/p>

李荊形容，他當時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兒了。但走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答應店主，明天一定讓他騎騎自己的馬。

那一晚李荊整夜無法合眼。第二天天蒙蒙亮，當他信守承諾來到店門口，發現店是關著的，便松了一大口氣，連忙牽馬離開了那里。

還有一次，他途經俄羅斯巴什基爾斯坦共和國首府烏法市時，由于不久前有兩名警察被人殺害，他胡子拉碴的奇特造型遭到當地警察懷疑，導致走在大街上接連被六個警察攔住盤問身份。

對李荊來說，最大的困難來源于他人的不信任。被人粗暴無禮地對待他已習以為常。而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那些好奇心更強烈的人，會直接吆喝住他，試圖和他聊天?！拔?，喂，你是干什么的?”最初他還會停下來，耐心地向對方解釋自己在做的事情。后來解釋多了，并且發現對方并不能理解自己的時候，李荊也就選擇了沉默?！坝龅竭@樣的事我心里很痛苦。首先他們不尊重我，把我當牲口一樣喊著，連個‘兄弟’或‘老弟’也不肯叫。其次，他們也無法理解我的內心，他們聽說我騎馬走了這么遠，第一反應就是我去了哪些大城市。我沒有辦法和他們溝通?！?/p>

“唐吉訶德是個騎士，而我是個游士”

在路上，李荊更多的是和他的馬交流。他現在的馬叫尤拉，頭頂有一叢黑色的鬃毛，已經有點年紀了。李荊時常像對待情人一樣摸著尤拉的頭和鼻子，小聲地和它說話。“我特別喜歡它的神態，很靦腆，很害羞?！?/p>

這一路上，李荊一共換過9匹馬。他的第一匹馬叫做尤達什，李荊很喜歡它。但由于它不喜歡走路，只喜歡跑并不利于行路，就換掉了。孤獨的旅途中馬是李荊惟一的伙伴，但令他難過的是，他曾因自己的失誤導致了其中一個伙伴的犧牲?！拔姨奶鬯?，給它吃了太多的大麥，把它撐死了。”李荊如今說起來臉上仍掩飾不住內疚。當時他在附近的村莊里找到惟一一個但卻沒有治馬經驗的獸醫，想盡辦法還是沒有挽救起住這個生命。

“當時……當時那匹馬死的時候，村子里圍觀的那些人，包括小孩子、老太太在內的很多人都哭了?！薄八袷侵雷约阂懒耍瑨暝胝酒饋恚看芜€沒站起來就又摔倒在地，我當時看著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后來有村民跟李荊說，沒有別的辦法了，為了馬好，還是讓它安樂死吧，它這樣太痛苦了。李荊猶豫了很久，只好托人找未了獵人?！拔也辉敢饪?，他們把馬拉到屋子后面開槍打死的，后來埋的時候我也沒去。但是那一槍的彈殼，我留下來了，一直戴在身上。”

后來這枚銀灰色的彈殼伴隨著李荊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他本打算只是留它用來做紀念，卻沒有想到因為這枚彈殼所散發的氣味，竟然讓他在后來的日子里躲過了被熊和狼襲擊的可能性。

“山里的動物嗅覺靈敏，聞得出這種屬于獵人的氣味，所以這個彈殼也算是我的吉祥物吧。”接受《魯豫有約》采訪的時候，李荊笑著講述著，但誰都能看出在笑容背后，他有多么想念他那死去的伙伴。

李荊最喜歡的書是《堂吉訶德》，他一度渴望能做一個現代的“堂吉訶德”，得到“內心的滿足”。在李荊心里，堂吉訶德是個真正偉大的理想主義者。當有人說他是現實版的唐吉訶德時，他卻說，唐吉訶德是個騎士，而我是個游士。

在回武漢時，朋友建議他干脆在斗篷上寫上幾個字：我沒有瘋?！肮艺鎸懥?，別人反而更認為我是個精神病?！彼Φ馈ＴL談節目中他把身上那件臟兮兮的斗篷脫下來給魯豫看，上面除了用黃色油漆涂鴉的“我沒有瘋”四個潦草的大字外，還有“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以及刀郎的歌詞。在路上他特別喜歡大聲地Ⅱ昌歌，“我很喜歡崔健的《假行僧》，感覺那Ⅱ昌的就是我?！?/p>

你可以想象，曠野無人，惟有李荊的歌聲豪邁嘹亮，馬背上的身影如一只自由的蒼鷹。

孤獨背后“事實上我哭過”

常有人問李荊，你難道不會想家么?

那一年為了實現旅行的夢想，為了逃離過去的生活，李荊去了俄羅斯。但沒多久他便發現，他只不過是從一個地方逃到了另一個地方，莫斯科成了他另一個監牢，那里的空氣和樹都讓他感到壓抑。1998年，他差點想放棄夢想回到國內，但這時他的太太懷孕了，不久兒子出世。李荊并不常呆在兒子身邊，他說他這個兒子愛哭，曾因為班上其他同學的父母比李荊有錢而躲在媽媽懷里哭過?！拔沂墙^不會給他買貴重物品的。我要讓他為我做的事驕傲，為有我這樣的父親而真正驕傲。”李荊進行“馬背之旅”的將近兩年里，從沒有給兒子打過電話，而他出發前答應兒子每到一個城市就會和他聯系的。他食言了。

其中的原因李荊在完成旅行后才道出：“我真的很想給他打電話，但又不敢打給他，我怕自己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忍不住跑回家了。”事實上，李荊是個感情豐富的人。

李荊的父親是一名對古文化造詣頗深的學者，對人口遷徙方面很有研究，這方面潛移默化給了李荊。但由于父親管教嚴厲，他們父子一度關系緊張。“小時候只要他一訓我，我就把自己關到廁所里拿頭撞墻。

李荊對父親的感情很復雜，他們之間的溝通并不順暢，但盡管如此，他仍然認為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接納他的人。“雖然他不輕易表現出來，我可以感受到，他從心里欣賞我。不僅是父子真情，還有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理解?！?/p>

有人問李荊在旅途中有沒有哭過?李荊當時的回答是沒有?！暗珜嶋H上我哭過。那是與人聊起了父親，我話還沒張口，眼淚就跑出來了?！币苍S男人表達感情時總是不露聲色，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的感情就不夠深沉?！坝袝r我感到父親、兒子，還有我，我們三個是一體的?！闭f出這句話的李荊早已不再年輕了，須發間的銀絲吹拂顫動，“你們總是追問我為什么要做這個事，我真是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但有一個是明確的，我是為了我的父親和兒子而做?！?/p>

幾十年孤獨追夢、堅強如一株老樹的李荊，此時眼中流露出一種少見的、深邃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