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之泣

第一章 雞毛撣子殺手

莫輕煙是L市的女刑警，雖然今年只有二十六歲，卻已偵破數(shù)宗大案，在警界中聲名大噪。

這天下班后，她在一家高級西餐廳跟一位近來在狂熱追求自己的鉆石王老五吃飯，兩人談天說地，頗為投機，莫輕煙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原來是下屬董靖打過來的。

“莫姐!”電話另一頭的董靖有些氣急敗壞地說，“又有案件發(fā)生了!是謀殺案!”

莫輕煙鎮(zhèn)定地問：“地點在哪?”

“情人路榮光二巷十號。”董靖稍微冷靜下來，“我現(xiàn)在正在趕過去。”

當莫輕煙來到榮光二巷的時候，夜幕拉開，月牙初升，兇案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警方封鎖，董靖正在指揮工作。

“莫姐，你來啦?”看到莫輕煙，董靖有些興奮。

“情況怎樣?”

董靖指了指前方的一間垃圾房。莫輕煙向前一看，只見垃圾房里躺著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胸口上插著一把水果刀，口中則插著一把雞毛撣子，雙目圓睜，面容扭曲，無比詭異。

莫輕煙心中一凜：“看來真的是‘雞毛撣子殺手’干的呀!”

大概在兩個月前，有一位三十來歲、名叫劉琦的女子在偏僻的小巷里被勒斃。尸體被發(fā)現(xiàn)后，讓警方大感奇怪的是，在劉琦嘴中，竟然插著一把人們平常用來清除灰塵的雞毛撣子!此外，死者身上還有多處淤傷。

后來經(jīng)過法醫(yī)檢驗，死者身上的淤傷都是死后造成的，造成這些傷痕的，就是插在死者口中的那把雞毛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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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負責調(diào)查這宗案件的刑警就是剛調(diào)到L市來不久的莫輕煙。莫輕煙推測，兇手對死者極為憎恨，所以死后還要用雞毛撣子擊打她的尸體泄憤。

可是經(jīng)過調(diào)查，劉琦基本沒有得罪人，在她的生活圈子中，根本沒有人具備殺死她的動機。至此，案件陷入僵局?！酉聛?，在大半個月前，又有一名二十來歲、名叫馬心心的女孩被殺了。她的尸體是在湖畔公園的草叢里被發(fā)現(xiàn)的，致死原因是被水果刀插入心臟而引起失血性休克。耐人尋味的是，她的嘴里，也插著一把雞毛撣子，尸體上也布滿了被雞毛撣子所造成的淤傷。

莫輕煙推斷，兩宗兇案的兇手是同一個人。她把這個殺人后還要用雞毛撣子擊打死者尸體、最后把雞毛撣子插入死者嘴中的變態(tài)殺手稱為“雞毛撣子殺手”。

然而通過調(diào)查，第一名死者劉琦和第二名死者馬心心相互之間并不認識，也沒有任何聯(lián)系。

公安局內(nèi)部的心理專家推測這名“雞毛撣子殺手”以前曾經(jīng)受過雞毛撣子虐打，所以現(xiàn)在每次殺人后，都要用雞毛撣子擊打尸體泄恨。莫輕煙比較贊同這個觀點。

而現(xiàn)在，第三宗案件發(fā)生了!

“莫姐，”董靖一邊翻看記事本，一邊向莫輕煙報告情況，“這名死者名叫許筱，四十二歲，致死原因是被水果刀的刀尖扎傷肺部，并且堵住了傷口，造成胸腔內(nèi)大量積血，最后引起失血性休克。”

莫輕煙一邊聽一邊點頭：“死亡時間呢?”

“5月20日，即昨天，晚上十點到十一點。由于這里地處偏僻，而且尸體又被放置在垃圾房里，位置比較隱蔽，所以直到一個多小時前才被前來扔垃圾的居民發(fā)現(xiàn)。”

“有查到死者的背景嗎?”

“目前只有一些初步信息?！倍柑蛄颂蜃齑?，“死者許筱是L市人，大概在十年前離開了L市，到B市定居，直到半年前才回來，這幾個月在一家制衣廠工作，沒有得罪人，所以，無法鎖定嫌疑目標?！?/p>

“不需要動機?！蹦p煙搖了搖頭，“兇手是‘雞毛撣子殺手’，他是變態(tài)的，殺人沒有動機?！?/p>

“莫姐，”董靖搔了搔腦袋，提出自己的想法，“會不會是有人想要嫁禍‘雞毛撣子殺手’，所以殺人后特意在死者的嘴中插上一把雞毛撣子?”

“可能性不大，”莫輕煙毫不留情地否定了董靖的猜想，“關于劉琦和馬心心這兩宗謀殺案，所有細節(jié)我們都沒有向媒體公布。所以，知道‘死者嘴中被插入一把雞毛撣子’這一狀況的，只有我們警方，以及兇手本人。因此，我懷疑劉琦、馬心心和許筱，都是被同一個人殺死的，這個人就是我們一直在緝捕的‘雞毛撣子殺手’!”

董靖兩手一拍，贊道：“莫姐真是心思細密呀!看來要抓住這個變態(tài)殺手，指日可待!”

莫輕煙馬屁被拍，不但不顯喜色，反而白了董靖一眼：“這只是很簡單的推理呀。再說，我只是說可能性不大，并不是說完全沒有可能。如果我們刑警支隊里有內(nèi)鬼，向殺死許筱的兇手通風報信，甚至，這位兇手就是我們的同僚，那么，‘兇手借用“往死者嘴中插入雞毛撣子”這一手法來嫁禍“雞毛撣子殺手”’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p>

董靖連聲附和。

莫輕煙不再理他，開始檢查死者許筱身上的物品。死者挽著一個手袋，手袋里有一個錢包，錢包里放著一張兩人合照，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和一個五六歲、眉目清秀的男孩的合照。莫輕煙認得，照片中的女子就是年輕時的許筱。把照片翻過來，只見背面寫著一行小字：1999年，與曉鶴。

莫輕煙心中思索：照片中的這位名叫“曉鶴”的小男孩，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是個十六七歲的小伙子了。

經(jīng)過調(diào)查，原來照片中的男孩全名叫方曉鶴，今年十七歲，在L市居住。

為什么許筱的錢包里會放著自己跟方曉鶴的合照呢?許筱跟方曉鶴是什么關系?方曉鶴跟許筱的死有關嗎?

莫輕煙決定帶著這些疑問去拜訪一下這位方曉鶴。

第二章 表侄子

根據(jù)資料顯示，方曉鶴的家在藍來路。董靖連續(xù)按了幾下門鈴，一分多鐘后，大門打開了，只見門后站著一男一女兩人。

那男生十七八歲，臉如冠玉，神清目秀，然而表情冷酷，猶如寒潭之水；那女子二十四五歲，秀發(fā)披肩，神色平和，淡雅宜人。

莫輕煙立即就認得那男生便是十二年前跟許筱合照的方曉鶴。

“誰呀?”方曉鶴瞧也沒瞧莫輕煙和董靖一眼，冷冷地問道。

“你好，”莫輕煙微微地吸了口氣，“請問你是方曉鶴先生嗎?”

方曉鶴秀眉一蹙，向莫輕煙瞥了一眼，略帶戒備地問：“你是誰呀?”

莫輕煙從口袋里掏出刑警證：“我是L市的刑警莫輕煙。有些事我想問問你，方便進來嗎?”

方曉鶴冷然道：“進來吧?！?/p>

他說罷，轉(zhuǎn)過身子。那跟他一起來開門的長發(fā)女子輕輕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兩人攜手回到大廳的沙發(fā)前坐下。

莫輕煙和董靖對望一眼，也走進屋子，來到大廳，坐了下來。

“什么事呀?”方曉鶴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莫輕煙拿出在許筱的錢包里找到的那張許筱跟方曉鶴在十二年前的合照，遞到方曉鶴面前，問道：“請問你認得照片中這個女……”

莫輕煙還沒說完，忽然方曉鶴身邊的那位長發(fā)女子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曉鶴，有多少人來了呀?”

莫輕煙“咦”的一聲，向那長發(fā)女子看了一眼，只見她眼神呆滯，視線一直在望著前方，似乎不能視物。

方曉鶴在長發(fā)女子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長發(fā)女子點了點頭，也把嘴唇貼緊了方曉鶴的耳朵，跟他說了幾句悄悄話。兩人舉止親密，旁若無人。

“方先生，請問這位是……”莫輕煙問道。

方曉鶴皺眉不語。倒是那長發(fā)女子微微一笑，說道：“現(xiàn)在說話的是莫警官吧?你好呀。我叫魯霜，本來是方家的用人，負責照顧曉鶴少爺。但在我失明后，反而要曉鶴少爺?shù)惯^來照顧我，唉?！?/p>

“失明?”莫輕煙快速地吸了口氣，“你怎么失明的?”

那自稱魯霜的長發(fā)女子嘆了口氣：“那大概是兩年前的事情吧，有天晚上我忽然看不到東西，我以為是因為太累了，可是第二天醒來后，我還是看不到東西。于是，曉鶴少爺陪我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檢查后說我是視網(wǎng)膜中央動脈阻塞，導致雙目失明，而且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恐怕永遠也無法恢復視力了。”

“真遺憾呀?！蹦p煙忍不住為魯霜的不幸發(fā)出一聲嘆息。

魯霜凄然一笑：“其實習慣了也沒什么。倒是難為了曉鶴少爺。我失明后，曉鶴少爺為了照顧我，休學了。從此他跟我形影不離，無論我要到哪兒去，他都當我的引路人?！?/p>

“好了!霜姐，”方曉鶴打斷了魯霜和莫輕煙的談話，“這些事情沒必要跟外人說吧?”

魯霜點頭不語。

方曉鶴又向莫輕煙白了一眼，淡淡地說：“照片中的女人是我表姑，怎么啦?”

“表姑?”這種關系可真讓莫輕煙感到出乎意料。

“是呀!”方曉鶴想了想，面無表情地說，

“她是我爸爸的表妹，名字好像叫許……許筱，對吧?我們很少來往。我小時候她每年都會到我們家來探望我們幾次，在我們家住上一兩天。但在我父母去世后，她就再也沒有來過。再后來我跟霜姐搬家了，從此就跟表姑失去了聯(lián)系?！?/p>

這時魯霜問道：“你們是在說筱姐?說起來，真的好多年沒見她了。莫警官，她怎么啦?”

董靖搶著說：“她死了!”

“什么?”魯霜一聲驚呼。方曉鶴也皺了皺眉。

莫輕煙清了清嗓子：“是的，她在昨天晚上被人殺死了。對了，昨天晚上十點到十一點，你們在哪里?在干什么?”昨晚十點到十一點，正是許筱被殺的時間。

方曉鶴的反應極快，莫輕煙話音剛落，他已不悅道：“哼!你懷疑表姑的死跟我們有關?”

董靖大聲說：“叫你回答你就回答!那么多廢話干嗎?”

方曉鶴咬了咬下唇，傲然道：“我偏不答，你能怎樣?”

董靖怒極：“臭小子!你!，'

還是莫輕煙比較圓滑，笑了笑，說道：“我不是懷疑你們啦，只是循例問問，你們就配合一下嘛?！?/p>

方曉鶴吃軟不吃硬，倒合作起來，稍微想了想，說道：“昨晚大概從九點半開始，我就跟一位叫小倩的網(wǎng)友通電話，直到凌晨十二點多才掛線?！?/p>

莫輕煙點了點頭，轉(zhuǎn)頭面向魯霜，問道：“你呢?”

魯霜怔怔地望著前方的空氣，沒有答話。

對了，她不能看到我。莫輕煙反應過來后，補充了一句：“魯小姐，你呢?昨天晚上十點到十一點，你在干什么?”

魯霜想了想：“九點半左右我就回房睡覺了，直到今天清晨七點多才起床?！?/p>

莫輕煙心念電轉(zhuǎn)：魯霜沒有不在場證明，不過她雙目失明，根本無法行兇，可以排除嫌疑；至于方曉鶴，我倒需要聯(lián)系一下他提到的那位網(wǎng)友小倩，看看他的供詞是否真實。

于是，莫輕煙向方曉鶴要了他的網(wǎng)友小倩的聯(lián)系方式后，便帶著董靖離開了方家。

很快，莫輕煙便托同僚查到了小倩的地址，接著和董靖一起來到小倩的家，向她表明身份后，便向她問起跟方曉鶴有關的事情。

小倩答道：“是的，昨天晚上從九點多開始，我就跟曉鶴通電話，直到十二點半左右，大家才掛線睡覺?！?/p>

“是他打給你的，還是你打給他的?”莫輕煙追問。

“是我打給他的。”

“你和他認識多久了?”

“有四年多了吧!我們開始是在QQ上聊天的，偶爾通電話。后來他上網(wǎng)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倒是給我打電話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不在網(wǎng)上聊天了，都是通過電話交流，每周大概通電話兩到三次?！?/p>

莫輕煙想了想，提出了一個不情之請：“我可以看一下你們在QQ上的聊天記錄嗎?”

小倩猶豫了幾秒：“可以，反正我們只是閑聊一些生活瑣事?！?/p>

于是，莫輕煙把方曉鶴和小倩的聊天記錄導出成文本文件，并且復制到自己隨身攜帶的U盤中。

“對了，”接下來，莫輕煙又問，“你們有見過面嗎?”

“沒有?！毙≠粨u了搖頭，“剛在網(wǎng)上認識的時候，曉鶴經(jīng)常提議兩人出來見個面，我當時考慮到跟他還不太熟，就委婉地拒絕了。大概在大半年前，當時我跟他已經(jīng)成為無所不談的好朋友了，于是我就在電話里約他出來見面?？墒菚扎Q卻說，他的長相很難看，怕嚇著我，怕我跟他的關系會見光死，不愿出來。后來我又提過一次見面的事，曉鶴還是拒絕了，從此我就不再提了?！?/p>

“他說自己長相很難看?”

莫輕煙皺了皺眉，心想：方曉鶴長得蠻帥的呀。這小子也太自卑了吧?

“莫警官，請問還有什么問題嗎?”冗長的問訊讓小倩感到有些不耐煩了。

“最后還有一個問題，”莫輕煙十分知趣地準備結束問訊，“昨晚你跟方曉鶴通電話的過程中，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異常的情況?”

小倩疑惑：“異常情況?”

“譬如在電話里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響?！?/p>

莫輕煙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她在想，方曉鶴有可能一邊在兇案現(xiàn)場殺人，一邊用手機跟小倩通電話，以此制造不在場證明。

“好像沒有吧?！毙≠坏拇鸢阜穸怂牟孪?。

告別小倩后，莫輕煙對董靖說：“方曉鶴和魯霜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看來我們的調(diào)查又回到原點了?！?/p>

第三章 神秘的男青年

兩人回到警局的時候已是深夜時分。莫輕煙把同僚從兇案現(xiàn)場帶回來的、許筱一直挽在身上的手袋打開，仔細地查看手袋里的每一件物品。忽然，她發(fā)現(xiàn)手袋里有一瓶香水，那是安蘇娜品牌的藍色妖姬。

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牌子的香水。

莫輕煙冥思苦想，突然拍案而起，馬上去翻看之前那兩位死者的資料。果然，第二名死者馬心心是萬信新都匯內(nèi)安蘇娜香水專柜的售貨員。

“我果然沒有記錯!”莫輕煙喜道，“總算找到一些死者跟死者之間的聯(lián)系了。”

“怎么啦?莫姐?！倍竼柕馈?/p>

“小董，”莫輕煙吩咐道，“你馬上聯(lián)系還在值班的鑒證人員，讓他們立即檢驗一下許筱的尸體上，是否殘留著這種香水?！?/p>

半小時后，結果出來了：在許筱的耳后、頸部和手腕等部位，果然殘留著藍色妖姬香水?？磥碓S筱有噴灑這種香水的習慣。

對于這個檢驗結果，莫輕煙很滿意，自信滿滿地道：“小董，明早我們到萬信新都匯走一遭?！?/p>

距離清晨還有幾個小時。董靖在辦公室睡著了。莫輕煙思考著案件的其他疑點，毫無睡意。她開始查看從小倩家里復制回來的、方曉鶴和小倩的聊天記錄。

正如小倩所說，她跟方曉鶴的聊天內(nèi)容都是一些生活瑣事，沒有什么可疑之處。只是，莫輕煙發(fā)現(xiàn)其中有些奇怪的地方。

譬如說，聊天記錄的前半部分，方曉鶴一般是使用全角標點的，但在后半部分，卻多數(shù)使用半角標點，而且每次使用感嘆號的時候，還喜歡連續(xù)打上兩三個。

還有，前半部分的聊天記錄中，方曉鶴有一句話是這樣的：“今天我很物料呢?！边@句話中明顯出現(xiàn)了錯別字，他原本應該是想說“今天我很無聊呢”，由此可知，打下這句話時，他所使用的是拼音輸入法。

而在后半部分的聊天記錄中，方曉鶴有一句話卻是這樣的：“昨晚一直在下寸啊!!!”這句話也明顯出現(xiàn)了錯別字，他原本想說的是“昨晚一直在下雨啊”，“寸”字的五筆編碼是fghy，而“雨”的五筆編碼也是fghy，也就是說，方曉鶴打下這句話的時候，是在使用五筆輸入法。

想著想著，接下來，莫輕煙也在半睡半醒中休息了幾個小時。

5月22日上午，莫輕煙和董靖來到萬信新都匯，莫輕煙向安蘇娜香水專柜的售貨員表明身份、說明來意后，直截了當?shù)貑柶鸶讣嘘P的問題：“你們這里有出售藍色妖姬香水吧?”

“是的，藍色妖姬是我們的主打產(chǎn)品，銷量很不錯。我們專柜很多同事也是用這種香水的，包括我自己?！?/p>

莫輕煙想了想：“那么，生前在你們這里當售貨員的馬心心呢?她也用藍色妖姬?”

“對，”那售貨員想也不想便說，“而且因為內(nèi)部員工買專柜的產(chǎn)品有折扣，她經(jīng)常一買就買好幾瓶?！?/p>

莫輕煙點了點頭，心中思索：如此一來，終于找到其中兩名被“雞毛撣子殺手”所殺的死者的共同點了——使用安蘇娜的藍色妖姬香水。

“對啦，警官，”售貨員打斷了莫輕煙的思考，好奇地問道，“你們也是在調(diào)查馬心心被殺的案件吧?”

“也是?”莫輕煙秀眉一蹙。

售貨員接著問：“難道你們警察查案，是分組調(diào)查，看看哪個小組最快破案的嗎?”

莫輕煙覺察到有些不對勁：“為什么這樣問?”

“因為你們的同僚剛來過呀，還向我問過‘馬心心是否使用藍色妖姬’這個問題?！?/p>

“什么?”莫輕煙一臉疑惑，“我們的同僚?”

“是呀，”售貨員接著說，“那是一個頭發(fā)凌亂的男青年，他自稱刑警?！?/p>

莫輕煙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連忙問：“那個男青年呢?”

“他剛走你們就來了?！笔圬泦T四處張望，忽然指了指萬信新都匯的西門，“在那里!就是那個穿著綠色衣服、準備走出西門的男青年?！?/p>

“小董!走!”莫輕煙一語未畢，箭步走向西門。

莫輕煙和董靖跟著男青年來到附近的一家麥當勞，只見那男青年排隊買了十個甜筒，然后找了個角落位置，蹲在椅子上，把十個甜筒一個一個地立在桌上，排成一列。在這個過程中，莫輕煙也看清了男青年的容貌，二十二三歲，頭發(fā)不長也不短，雜亂不堪，雖然五官頗為清秀，但兩眼呆滯，神情木然，怪異無比。

忽然，只見那男青年以極快的速度拿起一個甜筒，塞進嘴里。莫輕煙還沒反應過來，男青年又拿起另一個甜筒往嘴里塞。不到一分鐘，他已把桌上的十個甜筒席卷一空，把莫輕煙和董靖瞧得目瞪口呆。

不一會，男青年來到一幢頗為殘舊的大廈前，走了進去。莫輕煙和董靖連忙追上去。

就在這時候，卻聽大廈的入口處一人冷冷地說：“跟蹤技巧太差?！?/p>

莫輕煙嚇了一跳，轉(zhuǎn)頭一看，說話的竟然是那男青年!此時此刻，他正站在樓梯口，面無表情地望著莫輕煙和董靖。

董靖顫聲道：“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上去了嗎?”

男青年咬了咬手指，淡淡地說：“我走進大廈后，以極快的速度躲到樓梯底下了。”

“你這樣做是為了讓我們自己暴露行蹤?”莫輕煙咽了口唾沫，“你什么時候開始發(fā)現(xiàn)我們在跟蹤你?”

那男青年神色淡漠道：“你們兩個都是刑警。在麥當勞，我發(fā)現(xiàn)你們兩個跟蹤我，于是我推測你們是在安蘇娜香水專柜得知我曾經(jīng)詢問過跟馬心心有關的事后開始跟蹤我的，也就是說，你們也在調(diào)查馬心心被殺的事，由此可見，你們是警察的可能性很大。此外，你們的腰問位置都有佩槍，雖然被衣服遮擋住了，但根據(jù)手槍的輪廓可知，應該是64式手槍或77式手槍，這正好是目前刑警最常用的佩槍，這便驗證了‘你們是刑警’這一推理?！?/p>

莫輕煙可真是聽得瞠目結舌。

男青年似乎瞧出了莫輕煙的心思。木然道：“我不是兇手?！彼贿呎f，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三張照片，丟給莫輕煙。

莫輕煙接過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那三張照片，竟然是“雞毛撣子殺手”連環(huán)兇案中三名死者劉琦、馬心心和許筱死亡現(xiàn)場的照片!照片只拍到死者的頭部，插在死者嘴里的雞毛撣子，也只拍到半支。

莫輕煙定了定神，拿起許筱的尸體的照片，一臉嚴肅地分析道：“許筱是在前天晚上十點孤十一點被殺的，而我們則在昨天傍晚才發(fā)現(xiàn)尸體?？墒沁@張照片，根據(jù)血跡判斷，應該是在許筱被殺后不久拍攝的，即前天晚上。當時我們警方還沒發(fā)現(xiàn)尸體呢。所以，拍攝這張照片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殺死許筱的兇手，即我們追捕已久的‘雞毛撣子殺手’!”

她說到這里，向男青年看了一眼。正色道，“你為什么會有這些照片?”

“是司徒門一寄給我的?！蹦星嗄甑恼Z氣終究沒有一絲起伏。

莫輕煙不禁叫了出來：“司徒門一!就是那個自稱‘活尸’的通緝犯?”

他們所提到的司徒門一，是一級通緝犯，智商極高，犯罪無數(shù)，卻一直逍遙法外。

沒等莫輕煙答話，男青年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紫色的信封丟給莫輕煙。莫輕煙從信封里抽出一張紙條，打開一看，只見紙條上寫著：慕容思炫：

良久未見。別來無恙?

信封里有我最新的作品，請欣賞。

——活尸

第四章 調(diào)酒師

“慕容思炫?”莫輕煙望著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男青年，詫然道，“你就是慕容思炫?”

“這三張照片就是放在信封里一起寄過來的。”慕容思炫的話打斷了莫輕煙的思索。

莫輕煙回過神來：“這么說，難道這個‘雞毛撣子殺手’，就是這個司徒門一?”

“不是，”慕容思炫抓了抓那一頭雜亂的頭發(fā)，“司徒門一雖然喜好殺戮，但從不親手殺人。根據(jù)我的推測，他主動聯(lián)系‘雞毛撣子殺手’——當時他還沒開始殺人，傳授殺人計劃。在這宗連環(huán)兇案中，‘雞毛撣子殺手’雖然親手殺人了，但實際上只是司徒門一的傀儡。這封信，就是司徒門一向我發(fā)起的‘你能逮住兇手嗎’的挑戰(zhàn)書，而這三張照片，就是他所給我的線索?！?/p>

“太瘋狂了!”莫輕煙咬牙道，“這個司徒門一竟然如此藐視法律?一定要逮捕他歸案!”

“你?”慕容思炫輕蔑了笑了笑，接著說，“我通過這三張照片，得知原來近來被謀殺的這三人，嘴里都被插著雞毛撣子，即兇手的犯案手法十分相似。而這些資料，你們警方?jīng)]有公開，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有人模仿兇手的手法渾水摸魚’的可能性，也就是說，殺死這三個人的兇手，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說到這里，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名片夾大小的紙盒，從里面抽出了幾條口香糖一股腦兒扔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著，續(xù)道，“許筱是在前天被殺的，我知道你們警方這兩天一定會重點調(diào)查許筱，如果我也去調(diào)查許筱，會跟你們發(fā)生碰撞。所以我先去調(diào)查劉琦和馬心心。沒想到，你們也這么快發(fā)現(xiàn)了藍色妖姬香水這條線索，來到馬心心生前工作的地方調(diào)查?！?/p>

“這么說，你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劉琦了?”莫輕煙舔了舔嘴唇。

慕容思炫又往嘴里添加了幾條口香糖：“發(fā)現(xiàn)就是，劉琦生前也經(jīng)常到萬信新都匯的安蘇娜專柜購買藍色妖姬香水?！?/p>

“原來劉琦也有使用藍色妖姬呀?”莫輕煙吸了口氣，輕輕一笑，“多謝你的這個情報。作為報酬，我也告訴你一條線索：許筱也有使用藍色妖姬?！?/p>

董靖聽莫輕煙和慕容思炫討論到這里，忽然一臉驚喜地叫道：“莫姐，我知道啦! ‘雞毛撣子殺手’是專門選擇使用這種香水的女人下手的!”

慕容思炫瞧也沒瞧他一眼：“此外，我還調(diào)查到她們?nèi)硕冀?jīng)常去愛麗絲酒吧。”

莫輕煙稍微思索了幾秒：“所以你認為，‘雞毛撣子殺手’很有可能是經(jīng)常出沒于愛麗絲酒吧的人?他就是在那里尋找使用藍色妖姬香水的女人，并且作為謀殺目標?”

“是?！蹦饺菟检糯鸬馈?/p>

“好，”莫輕煙笑了笑，“今晚我就涂上這種香水，到愛麗絲酒吧去，把‘雞毛撣子殺手’引出來!”

’

最后，她跟慕容思炫約定，今晚八點，在愛麗絲酒吧門外集合。

當晚七點五十分，莫輕煙和董靖來到愛麗絲酒吧，看到慕容思炫早已蹲在酒吧門外。莫輕煙走到慕容思炫跟前，嫣然一笑，嫵媚地說：“嗨，我這身裝扮還可以吧?”

慕容思炫抬頭向莫輕煙瞥了一眼，只見她化了淡妝，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貼身背心，酥胸半露，纖腰若隱若現(xiàn)，腿上則穿著一條牛仔短褲，雪白修長的大腿展露無遺，如此裝扮，S型身材盡展。

慕容思炫斜眉一皺：“你噴了多少香水?”

莫輕煙抿嘴一笑：“兩瓶。怎么樣?效果還行吧?”

“你簡直是在告訴兇手，你是來當誘餌的?！彼检耪f罷，一躍而起，“走吧?！?/p>

三人走進愛麗絲酒吧。莫輕煙走到吧臺前坐下，董靖和慕容思炫則在附近監(jiān)視和保護。

“麻煩你，給我一杯血腥瑪麗?！蹦p煙向調(diào)酒師說道。

調(diào)酒師是一位三十二三歲的男子，臉色蠟黃，嘴唇蒼白。他向莫輕煙瞥了一眼，皺了皺眉，隨后把伏特加和番茄汁倒進一個平底杯里，左手拿起一把拌匙，輕輕攪拌。

接下來，莫輕煙一邊享受美酒，一邊觀察身邊過往的人。過了兩個多小時，都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于是她向慕容思炫和董靖各使了一個眼色，便離開愛麗絲酒吧。

三人在酒吧門外會合。董靖搖了搖頭，嘆道：“白忙了一個晚上，什么收獲也沒有!”

慕容思炫卻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煙盒，從中倒出幾顆五彩繽紛的水果硬糖，不慌不忙地說：“已經(jīng)鎖定目標了?！彼袅藘深w水果糖，拋進嘴里，一邊望著莫輕煙，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當你接近吧臺的時候，那個調(diào)酒師露出了厭惡的表情，當你到舞池跳舞的時候，那個調(diào)酒師一直緊盯著你，目光沒有離開過。他需要重點調(diào)查?！?/p>

第五章 菜園里的白骨

次日中午時分，慕容思炫來到千里馬酒樓，剛找了個位置坐下，已看見莫輕煙走進來。

“有進展?”兩人都坐下后，慕容思炫向莫輕煙問道。

莫輕煙清了清嗓子：“昨晚那個調(diào)酒師叫潘德，三十三歲。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車禍雙亡，他寄住在舅父家。十二年前，他的舅母忽然失蹤了，他的舅父因此得了精神病，住進了精神病院。于是潘德離開了舅父的家，自己租了個房子，自力更生。”

她說到這里，手機響了起來。

“莫姐!”剛接通電話，便聽到董靖有些激動地說，“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到潘德舅父家的地址了!在慈愛三路附近的一座私人別墅里。現(xiàn)在我就在這座別墅前方，我估計這里已經(jīng)荒廢了很久?！?/p>

不一會兩人來到潘德舅父的家門前，跟董靖會合。三人潛入別墅，只見花園里長滿了雜草，看來這里真的已經(jīng)荒廢良久。

三人走進大廳，只見房子里的家具都鋪滿了灰塵，角落滿布蜘蛛網(wǎng)。三人分頭調(diào)查：董靖在大廳的柜子里找到一把雞毛撣子，上面還沾有些許早已干涸的血跡；莫輕煙在一個臥房里找到一瓶已經(jīng)揮發(fā)完的藍色妖姬香水；慕容思炫則發(fā)現(xiàn)另一個臥房的墻壁上貼滿了電影《古惑仔》的海報。

三人交換彼此的情報后，莫輕煙推測：“看來潘德小時候經(jīng)常被舅母用雞毛撣子虐打，而由于潘德的舅母有使用藍色妖姬香水的習慣，潘德被虐待的記憶跟舅母身上所散發(fā)的這種香水的香味緊緊地融合在一起了。后來，忍無可忍的潘德終于向舅母報復了，由此可知，舅母的失蹤，或多或少跟潘德有關。報復以后，潘德心中的陰影還沒能完全消除，所以他開始尋找使用藍色妖姬香水的女人，把她們殺死，并且在她們口中插上一把雞毛撣子，以此泄恨。”

慕容思炫的推理，卻更加駭人聽聞：“我的推測是，十二年前，潘德殺死了他的舅母。他殺人后，尸體肯定搬不遠，所以我懷疑他舅母的尸體還在這附近。這也是潘德要出去租房子的原因。誰敢跟自己所殺的人的尸體朝夕共處?”

“會不會是花園?”莫輕煙提出假設。

“花園里的泥土比較硬，不適合埋尸?！蹦饺菟检盘蛄颂蜃笫值拇竽粗?，“我剛才在潘德的舅父的臥房——即你找到那瓶香水的房間——看到一張舅父和舅母的合照，背景是一個菜園。我猜測這個菜園就在這座別墅后面。潘德殺死舅母后，把尸體埋在菜園的可能性很大?！?/p>

于是三人來到別墅后方，果然找到一座菜園。慕容思炫四處查看了一下，最后回到菜園的門口附近，指了指腳下：“這塊荒地離別墅最近，把尸體從別墅里拖到菜園后，埋在這里是最方便的。此外，這塊荒地的土壤又黑又松，比較肥沃，看上去像腐殖質(zhì)，估計土壤里含有腐爛的動植物遺體的可能性比較大。所以我認為，潘德很有可能把舅母的尸體埋在這里?！?/p>

數(shù)十分鐘后，挖掘人員到達，在慕容思炫所指定的泥地上進行挖掘，果然在一米深左右的位置，發(fā)現(xiàn)了一具白森森的人骨!

接下來，法醫(yī)在現(xiàn)場對白骨進行初步檢驗，發(fā)現(xiàn)死者的頭顱嚴重骨折，根據(jù)骨折的程度，斷定這是其生前被鈍器連續(xù)擊打所形成的，這也是死者的致死原因。此外，法醫(yī)還初步斷定死者的死亡時間是1995年到2005年之間。

潘德的舅母正是在1999年失蹤的，時間上跟這具白骨吻合了。

最后，白骨和相關證物都被帶回警局，進行進一步檢驗。莫輕煙讓董靖回警局跟進檢驗的事，她則決定和慕容思炫再到愛麗絲酒吧走一遭。

莫輕煙向酒吧附近商鋪的人打聽到了酒吧負責人的電話，通過跟負責人的交談，莫輕煙得知在劉琦、馬心心和許筱被殺的那三天晚上，潘德都正好休假。也就是說，在這三宗謀殺中，潘德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雞毛撣子殺手”的身份似乎要呼之欲出了。

這時候，董靖來電：“莫姐，經(jīng)過檢驗，在菜園挖出來的那具白骨，的確是潘德的舅母!還有，在別墅里找到的那把雞毛撣子上的血跡，真的是屬于潘德的?？磥砟愕哪莻€‘潘德受舅母虐待后向舅母報復’的推論，是完全正確的?！?/p>

掛掉電話以后，莫輕煙向慕容思炫看了一眼，一字一頓地說：“看來潘德就是我們追捕多時的‘雞毛撣子殺手’了?，F(xiàn)在，我們到他家去看看吧，如果運氣好，可以找到他殺人的證據(jù)。”

第六章 殺手的末日

兩人潛入潘德的家，來到臥房，看到墻上貼滿了一系列《古惑仔》的海報。慕容思炫冷冷地說：“在他舅父家，潘德的房里也貼滿了這些海報。”

兩人一邊談論一邊搜查，不一會發(fā)現(xiàn)在一個抽屜里放著十多把新的雞毛撣子，有傳統(tǒng)的紅棕色羽毛的，也有一些羽毛色彩鮮艷的，款式不一，令人目不暇接。莫輕煙大驚：“雞毛撣子?這回證據(jù)確鑿，潘德無可抵賴了!”

就在這時候，莫輕煙的手機響了起來。

“莫姐!”電話另一頭的董靖氣急敗壞地說，“大、大事不妙了!糟糕了!，’

莫輕煙沉聲道：“你冷靜些!”

董靖喘著氣說道：“剛、剛發(fā)現(xiàn)了新的死者，看樣子像是‘雞毛撣子殺手’干的。”

“什么?”莫輕煙也吃了一驚，“在哪?”

“文興路泰安七巷。你快過來吧!”

由于董靖在電話里的聲音極大，所以掛掉電話以后，莫輕煙已不需要再向慕容思炫復述一遍通話內(nèi)容。兩人對望一眼，心領神會，朝文興路疾馳而去。

兩人趕到現(xiàn)場，只見死者已被蓋上白布，而周圍也已經(jīng)封鎖。慕容思炫在尸體四周隨意查看，而董靖則走過來把剛才拍攝的、蓋上白布前的死者的照片，遞給莫輕煙。

莫輕煙一看，照片中的死者是一名長發(fā)女子，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跟前三個死者一樣，脖子和手臂上都有淤傷，嘴里則插著一把雞毛撣子。

從作案手法可知，兇手的確是“雞毛撣子殺手”。

與此同時，董靖向莫輕煙報告情況：“死者名叫楊雪雁，二十八歲，死亡原因是被尖銳的水果刀刺入心臟，一刀斃命，死亡時間約是一個小時前。此外，經(jīng)過初步檢驗，楊雪雁的身上殘留著藍色妖姬香水的成分。她跟之前那三名死者一樣，都有使用藍色妖姬的習慣?！?/p>

“一個小時前?”莫輕煙皺眉道，“難怪潘德不在家，原來是作案去了?？蓯?，如果我們早一步到他家把他截住，或許就能阻止這宗兇案的發(fā)生。”

這時候，慕容思炫走到莫輕煙和董靖跟前，攤開手掌，只見他的手掌中放著幾顆紫色的佛珠。

“這是什么?”莫輕煙問道。

“散落在尸體周圍的佛珠?！蹦饺菟检泡p輕舔了舔嘴唇，“昨晚在愛麗絲酒吧，我看到潘德右手手腕上，就戴著這么一串紫水晶佛珠。”

當莫輕煙、董靖和慕容思炫回到潘德所住的那幢大廈的前方時，已是晚上八點多了。遠遠望去，竟然看到潘德就在樓下，正準備上樓。董靖一看到潘德，激動得大叫。莫輕煙想要攔住他，卻已慢了一步。

“潘德!別跑!”

潘德嚇了一跳，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如疾風一般跑進了大廈。潘德一口氣跑到天臺，董靖、莫輕煙和慕容思炫三人也追到天臺。潘德被逼到天臺邊沿，嚇得臉色蒼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你、你們是誰呀?為什么要追、追我呀?”

董靖厲聲道：“潘德!我現(xiàn)在以故意殺人罪逮捕你!”

“什、什么呀?”潘德聲音顫抖，“殺、殺人?我沒殺人呀。南、南哥，現(xiàn)在怎么辦呀?”

莫輕煙喃喃道：“南哥?”

只見潘德重重地“哼”了一聲，換了一種大義凜然的聲音喝道：“小潘，別怕!喂!你們是誰?”

他由驚慌失措瞬間變成傲然粗獷，可真讓莫輕煙等三人嚇了一跳。

“怎、怎么回事呀?”董靖被潘德這瞬間的轉(zhuǎn)變及現(xiàn)在這強大的氣勢鎮(zhèn)住了。

莫輕煙也有些不知所措。

慕容思炫卻大大地打了個哈欠：“陳浩南，劉琦、馬心心、許筱和楊雪雁，都是你所殺的，對吧?敢作敢當哦!”

潘德嘴唇微張，正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轉(zhuǎn)，又換回之前那害怕的語氣，結結巴巴地說：“南、南哥，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又殺人了嗎?為什么你要殺人呀?我只是想你幫我脫離苦海，我不希望你殺人啊!”

莫輕煙三人還沒反應過來，潘德又換了一種語氣，粗聲粗氣地道：“哼!那個女人虐待你!她該死!”

“她是虐待我，可是……”

“小潘，咱爺們做事，不能婆婆媽媽!”

“但……但是……她終究是我的舅媽呀……”

“舅媽?她配么?哼!”董靖看著潘德自己跟自己談話，可真是一頭霧水：“到底咋回事呀?他瘋了嗎?”

慕容思炫從口袋里掏出幾顆瑞士糖，一邊放在手掌中擺弄，一邊解釋：“我是這樣認為的：當年潘德被舅母虐待，痛苦不堪，但他性格懦弱，敢怒不敢言。他內(nèi)心深處，希望有一個英雄般的人物出來幫助自己。正好那時候，他看了電影《古惑仔》?！豆呕笞小分械哪兄鹘顷惡颇?，英勇，冷靜，講義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潘德眼中，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英雄，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于是，潘德十分渴望這個虛構的人物前來幫助自己。就這樣，逐漸地，潘德的性格中分裂出一個新的人格，這個新的人格，就是他幻想中的陳浩南，是來幫助他的?！?/p>

莫輕煙輕呼：“這是……多重人格癥?”

三人還在低聲討論，忽聽潘德以主體人格——如果慕容思炫關于“潘德患有多重人格癥”的推理無誤的話——鼓起勇氣大聲說道：

“好了!別再說了!南哥，當年你殺死我的舅母，還把舅母的尸體埋到菜園的事，我們就別提了?？墒?，當時你明明答應過我從此以后不再殺人?，F(xiàn)在，你為什么要食言呀?為什么要殺死那三個女人呀?”

接下來，潘德的人格轉(zhuǎn)換成后繼人格——即他所幻想出來的電影人物陳浩南——有些疑惑地說道：“哪三個女人呀?”

潘德有些激動地吼道：“南哥，你別騙我了!我都知道了!我在你的抽屜里找到那三個女人的照片。”

“陳浩南”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潘德咽了口唾沫，說：“我清楚地記得，這三個人女人都來過我們的酒吧。之所以對她們印象深刻，是因為她們身上涂的香水，跟我舅媽當年涂的香水的味道一模一樣!我有留意新聞，她們都被殺死了。南哥呀，雖然她們身上的香水味勾起我那悲痛的童年回憶，但是她們是無辜的，你為什么要殺死她們呀?”

“陳浩南”吸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極不耐煩的董靖給打斷了：“好了!別再廢話了!潘德，你已經(jīng)被捕了，快點投降，否則我就開槍?！彼贿呎f，一邊從腰間拔出佩槍—～把77式手槍，對準了潘德的腦袋。

對著槍口，潘德十分害怕，哭喪著臉說：“南哥，我求你了，你別再錯下去了!自首吧!”

“陳浩南”怒喝：“你懂什么?我根本……”

董靖大喝：“潘德!別再自欺欺人了!這世界根本沒有什么陳浩南!你舅母和那四個女人，都是被你殺死的!”

“啊?”潘德面容扭曲，近乎絕望，“她們的死……是因為我?如果沒有我，她們就不會死?是我害了她們……我是不祥人……根本不應該存在……”

莫輕煙覺察到有些不對勁，大聲叫道：“潘德，過來!”

與此同時，慕容思炫把手上的瑞士糖全部扔到地上，兩手握拳，身子微動，準備快步跑上去，把潘德拉回來。

可是已經(jīng)遲了，只聽潘德突然仰天嘶吼：“南哥!別怪我!就讓我來幫你贖罪吧!”一語未畢，翻身一躍，已跳出天臺邊沿，往下直墜。當慕容思炫、莫輕煙和董靖搶到天臺邊沿時，只聽下方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往下一看，潘德腦漿四濺，看樣子是當場死亡了。

第七章 代罪羔羊

半個小時后，收到莫輕煙電話的刑警們來到潘德自殺的地點，封鎖了現(xiàn)場。

“莫姐，‘雞毛撣子殺手’的案件，總算告一段落了。”董靖如釋重負地說，“雖然沒能把潘德抓回去，是有點兒遺憾?！?/p>

慕容思炫淡淡地說：“這不像是司徒門一的風格。”

“什么意思?”莫輕煙皺眉問道。

慕容思炫咬了咬手指：“司徒門一所制定的計劃，是不會這么容易被破解的?！?/p>

“什么容易呀?”董靖嚷道，“要不是因為你運氣好，發(fā)現(xiàn)了潘德對莫姐身上的香水味有反應，案件能這么快被偵破嗎?”他到現(xiàn)在還認為慕容思炫之所以能鎖定潘德為嫌疑目標，是靠運氣，而非觀察和推理。

“的確是呀，”莫輕煙向慕容思炫看了一眼，

“如果沒有你參與調(diào)查，我們也不一定這么快就能把潘德鎖定為嫌疑對象?！?/p>

“可是，”慕容思炫微微抬起頭，“司徒門一也知道我會參與到調(diào)查中。”

“嗯?”

慕容思炫向莫輕煙瞥了一眼：“‘我能輕易鎖定潘德為嫌疑對象’這件事一定也在司徒門一的計劃之內(nèi)。案件還沒結束?！?/p>

“你煩不煩啊?”董靖沒好氣地說。

慕容思炫瞧也不瞧他一眼，對莫輕煙說：“楊雪雁被殺時的照片，給我看看?！薄?/p>

“你不是和我一起到現(xiàn)場去看過了嗎?”莫輕煙雖然這樣說，但與此同時，已把董靖身上的公文包拿過來，開始從公文包里尋找楊雪雁被殺現(xiàn)場的照片。

“我們到達現(xiàn)場的時候，楊雪雁的尸體已經(jīng)被白布蓋上。自始至終，我沒有看到過她的死狀。”慕容思炫說罷，像變魔術似的從身上掏出一瓶葡萄適，擰開瓶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靠!”董靖訝然，“你身上到底能藏多少東西呀?”

慕容思炫扭動了一下脖子，突然手一晃，竟又從口袋里取出三瓶葡萄適，給了莫輕煙一瓶，另外兩瓶則丟給董靖。董靖很有些受寵若驚。

“干嗎他有兩瓶?”莫輕煙孩子般問道。

“他比較笨，比我們更需要補充腦能量。”慕容思炫面無表情地答道。

慕容思炫不再理會他們，拿過莫輕煙剛找出來的照片，只瞧了一眼，便說：“之前那三個死者的照片呢?”

“你自己不也有一份嗎?”董靖說道。他所指的自然就是司徒門一寄給慕容思炫的那三張照片。

“我的那三張照片只拍到死者的頭部。我要看他們的致命傷?！?/p>

雖然認識的時間只有兩天，但莫輕煙知道慕容思炫絕非常人，他現(xiàn)在如此要求，必有深意。

慕容思炫看完照片以后，抓了抓那雜亂不堪的頭發(fā)，淡淡地道：“錯了。潘德并非‘雞毛撣子殺手’。”

“什么?”莫輕煙和董靖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慕容思炫接著說：“潘德的確患有多重人格癥，他的舅母也的確是被他的后繼人格在十二年前殺死的，并且被埋尸菜園。不過，劉琦、馬心心、許筱和楊雪雁這四人的死，跟潘德一點關系也沒有。在楊雪雁尸體周圍散落的佛珠，是真正的‘雞毛撣子殺手’從潘德身上偷來的，放在現(xiàn)場，嫁禍潘德?！?/p>

“你為什么會這樣認為?”莫輕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們仔細看看，”慕容思炫指了指那四張照片，“馬心心、許筱和楊雪雁三人都是被水果刀插入心臟而斃命的，通過傷口的位置，可以看出兇手行兇時，水果刀是從右到左地插入的，由此可以推斷，兇手很有可能是一個慣用右手的人。至于劉琦，她脖子右邊的勒痕的比左邊的勒痕要深，也就是說，兇手右手的力氣比較大，由此也可推出，兇手慣用右手。換句話說，殺死這四個女人的‘雞毛撣子殺手’，是一個慣用右手的人。”

“那又怎樣呢?”董靖問道。

慕容思炫向他白了一眼：“潘德是左撇子?！?/p>

“啊?”莫輕煙微微一驚，“你怎么知道?”

“那天晚上在愛麗絲酒吧，我觀察了他很久，他每次搖晃搖酒壺，以及給客人遞酒，都是用左手。而且，他的那串紫水晶佛珠是戴在右手上的，這大概是左手要用來工作的緣故?！?/p>

“你這樣一說我也想起來了，”莫輕煙吸了口氣，“當時他幫我攪拌那杯血腥瑪麗，的確是用左手拿起拌匙?！?/p>

慕容思炫點了點頭：“潘德是一個左撇子，而‘雞毛撣子殺手，慣用右手，所以，他不是兇手，真兇另有其人?！?/p>

“可是我們深入調(diào)查過劉琦她們四個人，”董靖大聲道，“她們都沒有得罪人。除了潘德，還有誰具備殺害她們的動機呀?”

慕容思炫斜眉一蹙，問道：“你們在調(diào)查第三名死者許筱的過程中，有發(fā)現(xiàn)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沒有呀，基本不存在疑點?！蹦p煙一邊竭力回想一邊答道，“惟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許筱的錢包里竟然放著她跟她的表侄子的合照?！?/p>

“表侄子?”慕容思炫皺眉。

于是莫輕煙把到方家拜訪許筱的表侄子方曉鶴及方家的用人魯霜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慕容思炫。慕容思炫聽完以后，舔了舔手指，淡淡地說：“我們到方家看看，或許會有新線索。”

第八章 回到原點

當莫輕煙、慕容思炫和董靖三人來到藍來路之時，已經(jīng)是當晚九點多了。跟上次一樣，董靖按下門鈴等了一分多鐘，大門才打開，方曉鶴和魯霜攜手站在門后。

“請問找誰?”魯霜問道。

“是莫警官他們。”方曉鶴冷冷地提醒道。

魯霜皺了皺眉，向莫輕煙三人所在的方向說道：“有事嗎?”

莫輕煙笑了笑：“我們進去再說吧?！?/p>

“真麻煩!”方曉鶴“哼”的一聲，轉(zhuǎn)過身子，跟魯霜攜手回到沙發(fā)前。莫輕煙三人緊隨他倆走進屋子。慕容思炫有意無意地向他倆瞥了一眼，只見魯霜坐在沙發(fā)邊，輕輕地靠著沙發(fā)的扶手，而方曉鶴則坐在魯霜旁側(cè)。在沙發(fā)的扶手旁邊有一張玻璃圓桌，圓桌上放著一杯茶和一本書。慕容思炫走近一看，那是情感治療師素黑的書——《兩個人的孤獨》，書中還夾著一枚書簽。

“對了，方先生，我們這次來，是想跟你聊聊關于你的表姑許筱的事情?！弊乱院?，莫輕煙開門見山地向方曉鶴說道。

“上次不是說過了嗎?”方曉鶴皺眉道，“我跟表姑已經(jīng)好多年沒來往了。她以前每年都會來探望我們，但在我爸爸病逝后，在我媽媽被殺后，她就再也沒有來過了?！?/p>

“什么?”莫輕煙兩眼一亮，“你媽媽是被殺的?詳細情況是怎樣的?”

方曉鶴咬了咬牙：“這個跟你們無關?！?/p>

“好啦，”魯霜嗅到現(xiàn)場的火藥味，連忙來打圓場，“其實是這樣的：在曉鶴六歲那年，方老爺一就是曉鶴的爸爸——患病去世了，而在第二年，有一天，夫人——即曉鶴的媽媽——竟然離奇暴斃。我們當時就報警了，警方說，應該是入室搶劫，殺人滅口。在夫人去世后，我和曉鶴，還有我的媽媽——她也是方家的用人，就離開了方家，后來幾經(jīng)周折，在這里租了一個房子，安頓下來。”

魯霜說到這里頓了頓，續(xù)道，“當時，在我們離開方家沒多久，我媽媽也去世了，從此我就跟曉鶴相依為命。我們現(xiàn)在的開銷，基本都是方老爺留給曉鶴的遺產(chǎn)?！?/p>

方曉鶴向莫輕煙瞥了一眼：“哼!夠詳細了吧?”

莫輕煙點了點頭，向慕容思炫看了一眼。慕容思炫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離開。

三人走出方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了。慕容思炫從口袋里取出一個紅黑相間的鐵盒，一邊把裝在里面的明治果汁糖倒出來，一邊說道：“你們的資料有許筱家的地址吧?現(xiàn)在我們到許筱家看看?！?/p>

三人來到許筱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許筱的家也是一間出租屋。莫輕煙找來房東，表明身份，并讓他開門。許筱的家不大，只有三四十平方，聽房東說，她是獨自一個人住的。

莫輕煙三人分頭行動，地毯式搜索許筱的家。最后，慕容思炫在許筱臥房一個抽屜里找到一封信，內(nèi)容如下：

筱：

情況緊急，我就直奔正題了。

我懷疑上次你到我們家時，我們的談話，被小秀無意中聽到了。她現(xiàn)在開始懷疑曉鶴并非她的親生兒子。

近來她對曉鶴喜怒無常，甚至對他拳腳相向(這是此前絕對不會發(fā)生的事)，有時又抱著他，莫名其妙地哭。我認為她的精神已經(jīng)出現(xiàn)問題，隨時都會傷害到曉鶴。

還有一件事，我怕你擔心，一直沒有告訴你。上次你離開后，我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現(xiàn)在已經(jīng)病入膏肓。醫(yī)生說，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能力去保護曉鶴。雖然現(xiàn)在小秀不敢輕舉妄動，但我真的很擔心在我離開后，小秀會變本加厲，傷害曉鶴。

所以，請你速到我家，保護曉鶴。

感激不盡。

方德

2000.10.6

“方德是誰?”董靖問道。

莫輕煙想了想：“應該是方曉鶴的爸爸吧。剛才魯霜說，在曉鶴六歲那年，他的爸爸患病去世了。這封信寫于2000年，即十一年前，也就是說，方父在寫下這封信沒多久，甚至沒等到許筱來到方家，便病逝了?！?/p>

董靖點了點頭，接著又搔了搔腦袋，問道：“方父信中說，小秀一那應該是方曉鶴那個后來被劫匪殺死的媽媽吧——聽到方父和他表妹許筱的談話后，開始懷疑方曉鶴不是她親生的。方父和許筱談了些什么?小秀到底是不是方曉鶴的媽媽?她自己有沒有生過孩子，難道自己也不知道嗎?”

莫輕煙還沒來得及思考董靖提出的一連串問題，忽聽慕容思炫冷不防說道：“莫輕煙，我們回去方曉鶴的家?！?/p>

“又回去?”莫輕煙尚未回答，董靖大嚷，“我們不是剛從他家出來嗎?”

慕容思炫朝董靖瞥了一眼，冷冷地說：“你不用去，你去調(diào)查幾件事。”

“啥?”董靖瞪著慕容思炫，“你誰啊?憑什么吩咐我做事?”

莫輕煙輕輕吸了口氣：“小董，配合一下他吧?！?/p>

董靖咬了咬牙，朝慕容思炫重重地“哼”了一聲。

慕容思炫沒有理會，把需要調(diào)查的事一一告訴董靖。董靖雖然心中不爽，但還是用筆記本把慕容思炫要求自己調(diào)查的事一條一條地記了下來。

第九章 天臺對決

莫輕煙和慕容思炫兩人回到方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5月24日的零點二十多分了。莫輕煙按下門鈴后，足足等了三分鐘，大門才打開。開門的是魯霜。方曉鶴并不在她身旁。

“請問找誰?”魯霜有些不安地問道。

“魯小姐，是我，莫輕煙?！?/p>

“哦，”魯霜松了口氣，“莫警官呀!怎么又回來了?有事嗎?”

“方曉鶴呢?”

“他說心情不好，到天臺去吹吹風?！?/p>

莫輕煙點了點頭，向慕容思炫看了一眼，只見慕容思炫望著屋內(nèi)的擺設，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慕容……”

慕容思炫突然一下子回過神來，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說道：“走吧，到天臺去?！?/p>

“你、你們要去找曉鶴?”魯霜好像有些緊張。

’

“嗯?！蹦p煙問道，“怎么啦?”

“我……”魯霜想了想，“我和你們一起去吧?！?/p>

“你行動不方便，在這里等我們吧。我們只是跟他隨便談談。”莫輕煙說道。

魯霜的神情有些不情愿，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兩人告別魯霜，向大廈天臺走去。即將到達天臺之時，莫輕煙的手機傳出收到短信的聲音。

“董靖的調(diào)查結果?”慕容思炫一臉木然地問。

莫輕煙苦笑道：“你還真料事如神呀?！彼杆俚貫g覽了董靖發(fā)過來的內(nèi)容，長長地吁了口氣說，“慕容思炫，你真的很不簡單。一切都跟你想的一樣呢?！?/p>

兩人來到天臺，竟然看見方曉鶴坐在天臺的邊沿，雙手撐地，腦袋下垂，好像在想著一些什么。兩人對望一眼，一步一步地向方曉鶴走去。在離方曉鶴還有五六米的時候，忽聽他喝道：“別過來!”

莫輕煙和慕容思炫停住了。

“方曉鶴，過來吧，有些事我想跟你談談?！蹦p煙說道。

“有什么就說吧?！狈綍扎Q頭也不抬。

莫輕煙清了清嗓子：“好吧。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殺死劉琦、馬心心、許筱和楊雪雁這四個人的真正兇手，就是你，對吧?”

方曉鶴皺了皺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劉琦、馬心心和楊雪雁是誰?我不認識!”

“到了現(xiàn)在，裝糊涂已經(jīng)不起作用了。”莫輕煙舔了舔嘴唇，有條不紊地說道，“你由于某種原因，想要殺死你的表姑許筱。可是你怕許筱被殺后，警方一旦調(diào)查許筱的背景和人際關系網(wǎng)，很容易懷疑到你身上。所以，你特意挑選了三個跟許筱有共通點的人——劉琦、馬心心和楊雪雁，把許筱隱藏在她們當中?！?/p>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方曉鶴有些不耐煩了，“哼!語無倫次的!”

莫輕煙笑了笑，續(xù)道：“要把一片葉子藏起來，最好就是藏在森林里。如果沒有森林怎么辦呢?很簡單——建造一座!”

沒等方曉鶴答話，莫輕煙迅速地吸了口氣，緊接著說道，“除了許筱，你同時也殺死了跟你毫無瓜葛的其他三人，制造了一座由‘使用藍色妖姬香水并且經(jīng)常出入愛麗絲酒吧的女子’所組成的‘尸體森林’。我們警方發(fā)現(xiàn)這座‘尸體森林’后，根據(jù)組成這片森林的‘葉子’身上的共通點——‘藍色妖姬’和‘愛麗絲酒吧’——展開調(diào)查，最后便把愛麗絲酒吧的調(diào)酒師潘德鎖定為嫌疑對象。這樣一來，許筱被殺死的真正理由——你個人的恨意——便能很好地隱藏起來了。

“潘德的確患有多重人格癥，也的確是殺死他的舅母的兇手，他理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在這宗‘雞毛撣子殺手’連環(huán)兇案中，他卻是無辜的。至于劉琦、馬心心和楊雪雁這三片‘葉子’，就更加無辜了。你真是泯滅人性，為了發(fā)泄心中的仇恨，并且躲避法律的制裁，竟然濫殺無辜，實在天理不容!”

方曉鶴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嘴角一揚，獰笑道：“看來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了呀!沒錯，殺死許筱那賤女人的人就是本少爺!當然，劉琦、馬心心和楊雪雁，也是我殺死的。潘德的確只是我的代罪羔羊?！?/p>

“是什么事讓你這樣憎恨你的表姑?甚至恨得要把她殺死?”莫輕煙問道。

方曉鶴腦袋微轉(zhuǎn)，朝莫輕煙瞥了一眼，冷冷地說：“這事我只跟你一個人說，我不要有其他人在場?！?/p>

莫輕煙點了點頭，向慕容思炫看了一眼。慕容思炫卻原地不動。

莫輕煙皺了皺眉，低聲道：“慕容思炫?！?/p>

慕容思炫向她瞥了一眼，還是沒有動，一臉不以為然。

莫輕煙有些焦急地說：“你先離開一下呀?！?/p>

慕容思炫這才扭動了一下脖子，轉(zhuǎn)身離開了天臺。

“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蹦p煙說道。

方曉鶴長長地嘆了口氣，忽然咬了咬下唇，恨恨地說：“我當然要殺死許筱!我對她恨之入骨!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他說到這里，稍微頓了頓，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接著道，“大概在半年前，許筱回到L市來找我們，她竟然還有臉回來找我們!在聽到她的聲音的那一剎那，我就想起了以前的事!也在那一刻，我的心中做出了決定：殺死她!

“就當我準備動手的時候，有一位叫‘活尸’的人聯(lián)系了我。他說，他可以為我制定一個完美的謀殺計劃。只要我嚴格執(zhí)行他的計劃，不但可以殺死許筱，而且不會受到警方的懷疑。他的這個計劃就是，除了許筱外，還要再殺死三個無辜的人，把許筱隱藏在她們當中，最后讓潘德來當代罪羔羊。

“我考慮了兩個晚上，便跟‘活尸’說我愿意執(zhí)行他的計劃。是的，我必須殺死許筱!”

“‘活尸’!”莫輕煙心中叫了一聲，“‘雞毛撣子殺手’連環(huán)謀殺案，果然跟司徒門一有關!”

她定了定神：“你為什么這么恨你的表姑許筱?”

“我當然恨她!”方曉鶴紅著眼睛，激動地吼道，“因為，我親眼看著她殺死了我的媽媽!”

方曉鶴的話并沒有讓莫輕煙感到驚訝，她淡淡地說：“你接著說?！?/p>

“這件事發(fā)生在十年前，當時我大概七八歲的樣子。那年，我爸去世了，許筱來到我們家，幫忙料理爸爸的喪事。喪事料理完畢后，許筱就找了個借口在我們家住了下來。

“第二年的春天，有天晚上，我在媽媽的房間拿媽媽的唇膏玩耍，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接近房間，嚇得連忙躲到衣柜里。通過衣柜的門縫，我看到走進來的是媽媽和許筱，她們是一邊爭執(zhí)一邊走進來的。走進房間后，她們的爭執(zhí)越來越激烈。最后許筱拿起一把剪刀，大聲叫：‘區(qū)小秀，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媽媽想逃，可是許筱已拿起剪刀向媽媽的腦袋刺去。媽媽慘叫一聲，便倒在了血泊中。

“我親眼目睹表姑殺死了媽媽，嚇得呆了，腦袋一片混亂。表姑離開房間后，我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的睡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由于涼嚇過度，第二天起床后，我竟然失去了前一天晚上的記憶，完全無法記起自己所看到的‘許筱殺死我媽媽’的那一幕。后來警察認為是匪徒入屋盜竊，被我媽媽發(fā)現(xiàn)了，所以殺人滅口。

“媽媽死后，許筱又找了個借口離開方家，從此音訊全無。直到半年前，她才回來找我。多年沒見，在聽到她說話的那一刻，當年的記憶竟然全部被喚醒了!我終于想起媽媽被殺的那一幕了!所以，我要殺死許筱，為媽媽報仇!”

方曉鶴說到后頭，兩手握拳，全身顫抖，激動無比。

莫輕煙聽到這里搖了搖頭：“你冷靜一點?！?/p>

“如果你的媽媽被人殺死了，你能冷靜下來嗎?”方曉鶴怒道。

莫輕煙吸了口氣，說道：“你知道許筱為什么會音訊全無嗎?因為她殺了人，怕警察終究會調(diào)查她頭上，所以離開了L市，逃亡到千里之外的B市，在那里隱姓埋名，深居簡出?？墒前肽昵?，她實在忍不住了，冒險回到L市來，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我怎么知道?”

“因為，她要回來看看你?！蹦p煙嘆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說，“方曉鶴，聽好了，許筱，才是你的親生母親!”

第十章 錯位的恨意

“你、你說什么?”方曉鶴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他喘著氣道，“這不可能!，’

“然而這卻是事實!你和許筱的DNA比對結果證明，你們的確是母子!”

“這……這……”方曉鶴不知所措。

“小董還調(diào)查了區(qū)小秀當年的醫(yī)療記錄和住院記錄，結果發(fā)現(xiàn)，區(qū)小秀患有不孕癥!你的爸爸方德和區(qū)小秀是在1983年結婚的，但直到1993年，還沒有孩子，就是因為區(qū)小秀的血清中含有抗精子的抗體，引起精子互相凝集，從而喪失活力或死亡，導致她不孕?！?/p>

“哈哈哈!笑話!”方曉鶴大笑起來，“如果我媽媽真的患有不孕癥，那怎么會懷上我?”

莫輕煙舔了舔嘴唇：“小董找到了區(qū)小秀當年的身體檢查報告，證實區(qū)小秀的確患有不孕癥。你的爸爸方德十分喜歡小孩子，所以一直沒有放棄給區(qū)小秀治療。經(jīng)過十年的努力，在1993年，區(qū)小秀在藥物的幫助下，終于懷孕了。

“可是，由于受藥物影響，嬰兒嚴重畸形，一出生就夭折了。這些事情，在當年的診斷報告中，寫得清清楚楚!”

方曉鶴聽得連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莫輕煙嘆了口氣：“接下來是我的推理，跟事實不一定完全相符，但我認為，至少是八九不離十了。區(qū)小秀生完孩子后，身體非常虛弱，你的爸爸方德不敢告訴她嬰兒夭折的事，怕她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畢竟這是她等待了十年才要來的孩子。剛好那時候，有個叫許筱的女子也生下了一個男嬰，于是方德買下了那個男嬰，充當區(qū)小秀剛出生的兒子。這個男嬰，自然就是你，方曉鶴!”

“不!”方曉鶴聲嘶力竭地吼道，“許筱不可能是我媽媽!我的媽媽是區(qū)小秀!”

莫輕煙沒有理會他，繼續(xù)推理：“方德跟許筱沒有血緣關系，更不是什么表兄妹。方德之所以告訴區(qū)小秀說許筱是自己的表妹，是方便許筱每年來探望你——許筱的親生兒子。順帶一提，這也解釋了許筱為什么要把她跟你的合照放在錢包里——因為你是她日思夜想的兒子。如果你們只是表姑和表侄子的關系，她這樣做也太不尋常了。

“在你七歲那年，許筱又到你家來探望你。那次，方德跟許筱在閑聊中提到你的身世，結果被區(qū)小秀無意中聽到了。從那時起，區(qū)小秀就開始懷疑你不是她的親生兒子。逐漸地，她變得喜怒無常，有時打你罵你，有時又抱著你哭。方德認為區(qū)小秀精神出了問題，怕她傷害到你。而那時方德臥病在床，無法保護你，所以寫信給許筱，讓她來保護你——她的親生兒子。這封信，我已經(jīng)在許筱的家里找到了。

“許筱來到方家的時候，方德已經(jīng)病逝了。于是，許筱幫忙料理完你爸爸的喪事后，便找個借口住了下來，暗中保護你。

“接下來，區(qū)小秀的精神病越來越嚴重。她已經(jīng)證實了你的確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于是陷入了極度矛盾中。一方面，她深愛著你，可以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然而另一方面，她又不能接受自己一直深愛著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這個事實。她崩潰了，她瘋狂了，她甚至想要把你殺死，然后自殺，讓自己從痛苦中得到解脫。

“終于，那一晚，區(qū)小秀要動手了，她要親手殺死你!你的媽媽許筱知道這件事后，連忙阻止，并且用剪刀殺死了區(qū)小秀。她這樣做，是為了保護你!

“許筱沒有想到，你目睹了她殺死區(qū)小秀的那一幕，也沒有想到你由于驚嚇過度而失憶。接下來的十年，她逃亡到B市去了，后來由于太想念你，所以半年前冒險回到L市來。只是，她最萬萬沒能想到的是，她最后竟然會死在自己的親生兒子手上……”

“別再說了!”方曉鶴兩手抱頭，痛苦地道，“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你太殘忍了!太殘忍了呀!”

莫輕煙不語。

“我殺死了三個無辜的人……我還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媽媽……我……我還是人嗎……”方曉鶴臉色扭曲，喃喃自語。

莫輕煙靜觀其變。

“喂!”方曉鶴忽然叫了一聲。

“什么?”莫輕煙提高了警惕。

“幫我跟霜姐說，好好照顧自己，以后我不能再當她的引路人了?！狈綍扎Q聲音嗚咽，哭了出來，“還有……幫我跟她說……我愛她……下輩子……我要娶她……嗚嗚……”

“方曉鶴，”莫輕煙知道方曉鶴的情緒已經(jīng)開始失控了，“你別動，我過來扶你?！彼贿呎f，一邊向方曉鶴走近了兩步，雙手微動，準備隨時把他拉回來。

方曉鶴苦笑了一下：“我殺死了自己的媽媽呀!我還能活下去嗎?”說罷，沒等莫輕煙反應過來，他忽然兩手使勁一撐，身體瞬間向外前傾。

“別……”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方曉鶴那年輕的生命就此終結。

第十一章 反擊的計劃

5月24日凌晨一點零七分。莫輕煙打電話回公安局請求支援后，回到方家，找到魯霜。

“魯小姐，有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蹦p煙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道，“剛才在天臺，方曉鶴跳樓自殺，當場死亡?！?/p>

魯霜驚叫一聲，驚愕不已，緊接著，在短短的半秒內(nèi)，她臉上的驚訝神色便被悲痛所代替，顫聲道，“怎……怎么會……曉鶴……”

“魯小姐……”

“為什么?”魯霜稍微激動地打斷了莫輕煙的話，“為什么會這樣?你們對他說過些什么?”

“莫姐!”莫輕煙尚未回答，董靖已帶隊趕到。

“魯小姐，節(jié)哀。明天我們會派人來跟你錄一份詳細的口供?！?/p>

魯霜沒有回答莫輕煙，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莫輕煙告別魯霜，和慕容思炫及董靖離開方家。來到樓下，慕容思炫冷不防說了一句：“許筱被殺的時候，方曉鶴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

“你說的是當時他正在跟他的網(wǎng)友小倩通電話?”莫輕煙陷入思索。

“這還不簡單?”董靖嚷道，“他當時用的是手機的藍牙功能唄。他來到情人路榮光二巷后，撥通了小倩的手機，把藍牙耳機戴在耳朵上，一邊跟小倩通電話，一邊殺死許筱?！?/p>

“可是，”莫輕煙想了想，說道，“小倩說，那通電話是她主動打給方曉鶴的?！?/p>

“那應該是巧合吧!”董靖推理道，“方曉鶴開始沒有想過要小倩幫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可是在準備殺死許筱前，小倩剛好打電話過來，于是方曉鶴便順水推舟，利用這通電話證明自己的清白?！?/p>

想到自己奮戰(zhàn)兩個多月，此刻終于破案，莫輕煙仿似放下心中大石，跟董靖半開玩笑道：“小董，你的《董靖回憶錄》又要更新啰?！?/p>

董靖皺了皺眉：“啥?”

“難道你不把這么有代表性的‘雞毛撣子殺手’連環(huán)謀殺案寫進你的《董靖回憶錄》里?”莫輕煙笑道。

董靖回過神來，哈哈一笑：“那當然要寫進去。這宗案件如此曲折離奇，比任何偵探小說的情節(jié)還要精彩，怎能不寫?我今晚就開始動筆!”

慕容思炫朝董靖瞥了一眼，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白色的煙盒，冷冷說道：“恐怕還不能寫下來?！?/p>

“為什么?”莫輕煙問道。

“因為，”慕容思炫從煙盒里倒出幾顆五顏六色的水果硬糖，淡淡地道，“我們還沒有逮到真正的‘雞毛撣子殺手’。”

莫輕煙和董靖望著慕容思炫，兩人都沒有說話。

慕容思炫把手掌中的水果糖全部吃光，才不慌不忙地向莫輕煙和董靖道出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第十二章 替換的真相

5月24日凌晨兩點零七分。

此刻，莫輕煙、慕容思炫和董靖三人站在方家門外。莫輕煙分別向慕容思炫和董靖看了一眼，微微吸了口氣，按下門鈴，很快，她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收到短信。

莫輕煙迅速地看完短信的內(nèi)容，輕聲道：“慕容思炫，你又一次猜對了。”

“不是猜，”慕容思炫一臉木然地說，“是推理。”

數(shù)分鐘后，大門打開了。魯霜站在門后，有些膽怯地問道：“請問是誰呀?”

“魯小姐，是我們?！蹦p煙說道。

魯霜眉毛一蹙：“莫警官?怎么又是你……”

“魯小姐，”莫輕煙稍微地打斷了魯霜的話，“你怎么這么久才來開門呢?”

“我……”魯霜輕輕地嘆了口氣，幽幽地說，“不好意思，沒有曉鶴在我身邊，我行動不方便……”她的聲音充滿悲傷。

莫輕煙卻沒有被這悲哀的語氣所影響，冷冷地說：“是嗎?我還以為是因為停電了，你要摸黑來開門，所以才要這么久呢?！?/p>

“停電?”魯霜一臉疑惑地問，“停電了嗎?”

“你不知道嗎?剛停電了呀。噢，對了，你看不到東西，所以哪怕是停電了，你也不會知道?？墒?，”莫輕煙話鋒一轉(zhuǎn)，指了指大廳沙發(fā)旁邊那張玻璃圓桌上的蠟燭，“你為什么要把蠟燭拿出來?你是失明者，即使是停電了，你也不需要蠟燭的呀?！?/p>

魯霜臉色一變，默然不語。

莫輕煙清了清嗓子，緊緊地盯著魯霜的眼睛，一臉認真地說：“你知道嗎?你已經(jīng)掉進我們所設的陷阱中了：我們的一組同僚到你家對面的住宅單位去，利用望遠鏡，通過窗戶，監(jiān)視你在房子里的一舉一動；另一組同僚去切斷你家的電源；而慕容思炫、小董和我，則在你家門前等候。結果，切斷電源后，監(jiān)視組的同僚給我發(fā)來短信，說你從抽屜里找出來一根蠟燭點燃了。接下來，我按下門鈴，監(jiān)視組的同僚又給我發(fā)來短信，說你聽到門鈴后，立即吹熄了蠟燭，接下來還在沙發(fā)上坐了幾分鐘，才來開門。計劃進行到這里，我們得出了一個結論一”

莫輕煙一字一頓地說：“你，魯霜，根本不是失明者!”

魯霜臉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可是，”董靖問道，“她既然能看到東西，為什么要假裝失明呢?”

“不是假裝，”慕容思炫突然冒出一句，“是替換。”

“替換?”董靖搔了搔腦袋。莫輕煙也一臉迷惑。魯霜則一霎間面如土色。

慕容思炫咬了咬手指，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慢吞吞地說道：“我們現(xiàn)在所知道的情況是：兩年前，魯霜由于視網(wǎng)膜中央動脈阻塞，導致雙目失明，她失明后，方曉鶴為了照顧她，休學了，從此跟她形影不離，當她的引路人。

“然而事實剛好相反，兩年前雙目失明的人，不是魯霜，而是方曉鶴!他們兩人寸步不離，不是因為方曉鶴要照顧魯霜，而是因為魯霜要照顧方曉鶴，當方曉鶴的引路人!”

“什么?”這個推理完全出乎莫輕煙的意料，“方曉鶴是……失明的?”

“是?！蹦饺菟检排恿艘幌虏弊樱胺綍扎Q自尊心很強，失明以后，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一名盲人，不愿意到盲人學校去學習一些盲人的生活技能，甚至不要魯霜為自己引路。為了‘方曉鶴失明’這件事不讓外人知道，同時照顧方曉鶴的行動，魯霜想到一個辦法：自己假裝失明，時刻呆在方曉鶴身邊，讓別人以為，方曉鶴是自己的引路人?！?/p>

莫輕煙覺得這個推理實在匪夷所思，但當她回想起之前發(fā)生過的事，一切卻又合情合理：“這樣的話，我終于想明白了!在方曉鶴自殺前，我們兩次來到方家，按下門鈴后，每次都是方曉鶴和魯霜兩個人一起來開門。

“當時我就覺得有些奇怪：為什么要兩個人一起來開門呢?雖然說，作為失明者的魯霜，要時刻跟方曉鶴呆在一起，可是開個門只是數(shù)十秒的事情，魯霜可以坐在沙發(fā)上不動，讓方曉鶴來開門就好。

“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之所以要兩個人一起來開門，不是為了時刻都要呆在一起，而是為了隱藏真正的失明者!真正的失明者方曉鶴無法獨自來開門，假裝失明者的魯霜也不能來開門，所以，他們才要一起行動!”

心念電轉(zhuǎn)，莫輕煙緊接著又說道：“還有，我們第一次來到這里時，開門后，方曉鶴向我看了一眼，問我是誰。其實當時他根本看不到我，只是望向我說話的方向。

“進屋以后，我向方曉鶴出示許筱錢包里的照片，當時方曉鶴根本看不到照片中的人是誰。為了保護‘方曉鶴失明’這個秘密，魯霜立即打斷我的話，問方曉鶴有多少人來了。方曉鶴在魯霜耳邊說了句悄悄話，內(nèi)容大概是：‘有多少人來了?還有，照片中的人是誰?’魯霜在我出示照片時，已經(jīng)看到了照片的內(nèi)容，于是在方曉鶴耳邊給他傳遞信息：‘總共來了兩個人。照片是你和許筱以前的合照?！?，接下來，方曉鶴能說出照片的內(nèi)容。

“而剛才，大門打開后，魯霜問找誰，方曉鶴提醒說是我們。事實上，在開門前，魯霜已經(jīng)從門鏡得知來的人是我們，并且告訴了方曉鶴。所以開門后，失明的方曉鶴可以在我們面前假裝提醒魯霜，讓我們對‘方曉鶴視力正?！@一情況深信不疑。”

莫輕煙說到這里，向魯霜看了一眼。魯霜微微低下頭，避開了莫輕煙的視線?？磥恚娴哪芸吹綎|西。

莫輕煙舔了舔嘴唇，又說：“還有呀，方曉鶴的網(wǎng)友小倩說，她跟方曉鶴是在QQ上認識的，后來方曉鶴上網(wǎng)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到了近段時間，他們已經(jīng)不在QQ上聊天了，只會通電話。

“為什么這樣呢?因為兩年前，方曉鶴突然失明了，不能再上QQ。所以，他讓魯霜代替自己打字，跟小倩聊天。然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他就逐漸用通電話取代了QQ聊天。

“我在查看方曉鶴和小倩的QQ聊天記錄時，發(fā)現(xiàn)前半部分的聊天記錄，是用拼音輸入法的，標點符號則習慣用全角的，后半部分的聊天記錄，卻是用五筆輸入法的，標點則是半角符號。

“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情況，并不是因為方曉鶴有時候用拼音，有時候用五筆，而是這兩部分的聊天記錄，并不是同一個人打下的，前半部分是方曉鶴，后半部分則是魯霜一當然她所傳達的也是方曉鶴本人的意思?！?/p>

魯霜聽到這里，長嘆了一口氣。

莫輕煙也吁了口氣，說道：“提起小倩，我又想起另一件事。小倩說，她跟方曉鶴剛在網(wǎng)上認識的時候，方曉鶴經(jīng)常提議兩人出來見個面，小倩拒絕了。

“后來兩人熟識了，半年前，小倩提議出來見面，方曉鶴倒拒絕了。不是因為方曉鶴不想見見這個紅顏知己，而是因為當時方曉鶴已經(jīng)失明了，自卑的他，不想讓小倩知道這個秘密。他告訴小倩說，說自己長得很難看，不想兩人見光死。事實上，方曉鶴眉清目秀，是一名小帥哥，怎么會難看呢?”

這時慕容思炫伸展了一下四肢，望著魯霜，用毫無生氣的語調(diào)說道：“還有，今晚我們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你們開門后，我看到沙發(fā)旁邊的玻璃圓桌上放著一本素黑的《兩個人的孤獨》，書里還夾著一張書簽，大概在三分之一的位置。

“當時我就認為，這本書不是方曉鶴看的，而是你看的。理由一：這本書是情感心理咨詢個案集，一般只有女性會看，像方曉鶴這種性格的男生，應該不會看；理由二：當時方曉鶴坐在沙發(fā)中間，你則坐在沙發(fā)的扶手旁邊——書就在你旁側(cè)，這顯然是你們?nèi)ラ_門前所坐的位置，所以，看書的人是你。因此，當時我就驗證了‘方曉鶴才是失明者’這個觀點?！?/p>

慕容思炫搔了搔雜亂的頭發(fā)，接著說，“在我們第一次離開后，方曉鶴對你說他心情不好，想到天臺吹風，于是你把他帶到天臺。接下來他又跟你說，他想自己靜一靜，要離開的時候，他會打電話叫你上來，所以你便回到家里。

“過了沒多久，我們第二次到訪。你為了不讓我們知道‘你能看到東西’這個事實，故意等了幾分鐘才假裝摸索著來開門。然而，我當時卻看到圓桌上的那本《兩個人的孤獨》是打開的，打開的位置在一半左右，因此再一次證明，那本書是你在看，你并非失明者。

“接下來，當你聽到我們說要去天臺找方曉鶴的時候，很緊張，因為你知道，失明的方曉鶴無法獨自應付我們兩個人，很容易被我們識破‘方曉鶴假裝能看到東西’這件事。然而，當時作為‘失明者’的你，又不能跟我們一起到天臺，所以只能干著急。

“順帶一提，在天臺跟方曉鶴談話的時候，方曉鶴最后要求除莫輕煙外的所有人都離開現(xiàn)場，才肯說出殺死許筱的動機。當時我已經(jīng)知道方曉鶴是失明的，哪怕我不離開，他也不知道，所以沒動。不過莫輕煙還不知道，兩次叫我離開。我怕方曉鶴起疑，所以只好離開天臺。”

莫輕煙聽到這里臉一熱，有些不好意思。

“來龍去脈都清楚了，我們之前的一切推論都被推翻了。失明的方曉鶴無法殺人，所以他不可能是‘雞毛撣子殺手’，而你，在許筱被殺當晚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你，既然并非失明者，那么你的嫌疑便不能被排除了。或者我們可以說得更直接一些，”慕容思炫直盯著魯霜，“你，就是殺死了劉琦、馬心心、許筱和楊雪雁，并且試圖讓潘德當自己代罪羔羊的——‘雞毛撣子殺手’?！?/p>

第十三章 悲哀之刃

“我跟你們說個故事吧?！?/p>

魯霜一臉萬念俱灰的樣子。臉上的絕望早已被悲傷逐漸取代：“有個叫方德的男人，他很喜歡小孩子，可是他的妻子區(qū)小秀卻患有不孕癥，結婚幾年了，還沒能懷孕。心灰意冷的方德，竟然背著妻子跟一位名叫魯蘭的女子偷情。魯蘭還為他生下一個女嬰，方德為其取名為魯霜。

“方德為了能時刻跟自己的親生女兒魯霜呆在一起，故意安排魯蘭帶著魯霜到方家當用人?！斔欠降碌呐畠骸@件事，世界上就只有方德和魯蘭兩個人知道。

“在魯霜七歲那年，方德的妻子區(qū)小秀竟然奇跡地懷孕了，并生下一個男嬰方曉鶴。后來，方德病逝了，區(qū)小秀被殺了，魯蘭帶著自己的女兒魯霜和方德的兒子方曉鶴離開了方家，幾經(jīng)周折，租了一個房子，安頓下來。過了沒多久，魯蘭也患上重病，病逝前，她告訴自女兒魯霜：‘方曉鶴是你的親弟弟，我死后，你要好好照顧他?！?/p>

“從此，她竭盡全力，保護著自己的弟弟。方曉鶴不幸失明后，她為了保護他，甘愿讓自己來當‘失明者’。

“半年前，方曉鶴那失蹤了十年的表姑許筱回來找方曉鶴。方曉鶴聽到她的聲音以后，十分激動。許筱離開后，方曉鶴告訴魯霜，他的媽媽區(qū)小秀，事實上是被許筱殺死的!最后他還說，他決定了，要殺死許筱，為媽媽報仇!

“可是方曉鶴無法看到東西，怎樣報仇呢?所以，全心全意愛著方曉鶴的魯霜，決定為弟弟完成心愿，為弟弟殺死這個他所極度痛恨的仇人許筱。

“當他們準備動手的時候，有一位叫‘活尸’的人聯(lián)系魯霜，說愿意為魯霜制定一個完美的謀殺計劃。最后，魯霜真的執(zhí)行了這個‘活尸’所制定的計劃，當上了‘雞毛撣子殺手’?！?/p>

魯霜的故事說完了。莫輕煙嘆了口氣，問道：“你有后悔嗎?”

魯霜紅了眼睛：“后悔!很后悔!在殺死劉琦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殺人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我實在不該殺人呀!可是，我再也無法回頭了，只能把馬心心、許筱和楊雪雁一個接一個地殺掉。

“如果我沒有殺死她們，你們就不會調(diào)查到我和曉鶴的頭上來，而曉鶴也不會因此跳樓自殺!

“我知道，曉鶴之所以自殺，是為了幫我頂罪!曉鶴呀，你說要到天臺去散心的時候，就已經(jīng)料到警察會去而復返了吧?當時你就已經(jīng)決定要幫我頂罪了吧?可是呀，曉鶴，你知道不知道，沒有了你，我活下去還有什么意思?”

“魯霜，你知道方曉鶴自殺前，跟我說過什么話嗎?”

魯霜抬頭向莫輕煙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莫輕煙吸了口氣：“他說：‘幫我跟霜姐說，好好照顧自己，以后我不能再當她的引路人了。還有，幫我跟她說，我愛她，下輩子，我要娶她?！薄?/p>

霎時間，連綿不斷的眼淚從魯霜的雙眼之中直涌出來?！皶扎Q……我……嗚嗚……”眼淚如崩毀的堤壩，再也無法抑制。

“方曉鶴深愛著你，你愛他嗎?”莫輕煙問道。

“我……我當然愛他……他是我弟弟……曉鶴……為什么要是我的弟弟……嗚嗚……為什么要丟下我……”魯霜有點語無倫次起來了。

“你的心底也愛著他，不是親情那種愛，而是愛情那種愛，只是你自己不敢承認，對嗎?”

“我……我怎么能……嗚嗚……曉鶴……”魯霜近乎崩潰。

莫輕煙深深吸了口氣：“魯霜，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區(qū)小秀當年生下的那個男嬰，即那個跟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他一出生就夭折了。至于方曉鶴，是許筱的兒子，許筱是為了保護他，才殺死區(qū)小秀的。

“知道嗎?被你殺死的許筱，跟你一樣，都是想永遠保護方曉鶴的人，只是由于種種誤會，才導致悲劇的發(fā)生?，F(xiàn)在你明白了吧?方曉鶴跟方德沒有任何血緣關系，自然也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p>

“什么?”魯霜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帶有幾分茫然。

莫輕煙不再說話了。慕容思炫和董靖也沒有說話，靜靜地望著魯霜。

魯霜兩腳一軟，跪倒在地：“曉鶴，我們?yōu)槭裁匆獔蟪鹉?如果我們心中沒有仇恨，如果我們沒有走上殺人這條不歸路，我們相愛，結婚，然后過上一些平淡而幸福的日子，那該多好呀……”

第十四章 最后的挑戰(zhàn)

“雞毛撣子殺手”連環(huán)謀殺案，這回真的徹底地落幕了。接下來，等待魯霜的，是法律的制裁，永遠難以磨滅的陰影，以及無窮無盡的悔恨。

現(xiàn)在，屋子里只剩下莫輕煙、慕容思炫和董靖三個人了。

忽然，只見慕容思炫吸了口氣，向董靖走近了一步。董靖反應極快，一連后退了幾步，說道：“慕容思炫，別過來哦。”

慕容思炫停下腳步，望著董靖，沒有說話。

莫輕煙被他倆弄得完全摸不著頭腦：“干嗎呀你們?”

董靖瞧也沒瞧莫輕煙一眼，看著慕容思炫，突然嘴角一揚：“在我不慎露出破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已經(jīng)看穿了我的身份。我一直留到現(xiàn)在，當然是有恃無恐的?！?/p>

慕容思炫斜眉一皺：“董靖?”

“猜對了哦!”董靖笑了笑，“董靖被我藏在一個設有殺人機關的房子里，如果沒有別人的幫助，他最多只能再堅持三十分鐘?！?/p>

慕容思炫沒有答話，從口袋里掏出一筒曼妥思，擠出兩顆扔到嘴里。

“呵呵，好冷靜哦，慕容思炫，還是老樣子呀?！倍柑蛄颂蜃齑剑澳俏椰F(xiàn)在要走了哦。我離開這里后，會把董靖所處的機關房子的地址發(fā)到你手機。最后，多謝你那兩瓶葡萄適哦?！?/p>

他說罷，大步走出大門，離開之前，最后向莫輕煙看了一眼，輕輕一笑：“再見了喲，小美女。”

莫輕煙可真是莫名其妙：“到底怎么回事呀?”

“還不明白?”慕容思炫淡淡地說，“這幾天跟你一起調(diào)查‘雞毛撣子殺手’連環(huán)謀殺案的‘董靖’，根本不是真正的董靖。”

“什、什么?”莫輕煙這一驚非同小可。

“你回想一下，”慕容思炫又往嘴里拋進兩顆曼妥思，“潘德跳樓前，他的后繼人格‘陳浩南’正要告訴我們他沒有殺死過許筱等四人，卻被‘董靖’兩次打斷了。因為，‘董靖’要讓潘德當?shù)谝晃淮锔嵫颍圆荒苓@么快就讓‘陳浩南’說出真相。”

莫輕煙還沒完全接受“這幾天跟自己一起行動的‘董靖’并非真正的董靖”這個推論，呆若木雞，說不出話。

慕容思炫把嘴中的糖果全部咽下：“還有，在天臺跟方曉鶴對決時，‘董靖’早就知道，如果當時我在場，很可能在方曉鶴自殺前把他救下來，所以，在此之前，‘董靖’便告訴方曉鶴，如果想要幫魯霜頂罪，那么在關鍵時刻，必須讓我離場。這便是方曉鶴剛才說要除你以外所有人都離開天臺的用意。”

“那么，”莫輕煙定了定神，“真正的董靖現(xiàn)在在哪?”

她話音剛落，慕容思炫的手機傳來收到短信的聲音。慕容思炫瞥了一眼，把手機扔給莫輕煙：“就在這個地址。他現(xiàn)在還能堅持二十五分鐘，我們馬上趕過去，能救活他的概率為百分之九十以上?！?/p>

“那快走吧!”莫輕煙催促道。

兩人跑出方家，朝董靖被困的機關房疾馳而去。路行之中，莫輕煙問道：“對了，這個假董靖到底是誰?他偽裝董靖的目的何在?”

“為了近距離欣賞他所創(chuàng)作的‘完美犯罪’?！蹦饺菟检耪f罷，把盒子里的TjcTac糖全部倒進嘴里。

“什么?”莫輕煙不明白。

慕容思炫向莫輕煙看了一眼，使勁地咬碎了嘴中的糖，微微吸了口氣，一臉木然地說：“他就是向魯霜傳授犯罪計劃的幕后黑手、自稱‘活尸’的一級通緝犯——司徒門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