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焚香,閑中得趣,且修身養(yǎng)性,我自在品嘖,其樂悠悠。
獨居時,喜歡將陋室清理整潔,焚一炷香在案頭,或品茗,或讀書,或?qū)懽帧5共皇歉接癸L(fēng)雅,而是那裊裊的清香讓我蕩滌煩躁,心神寧靜。
今人如我一般閑時焚一炷香,享受香氣營造的悠然氛圍者,已是很少。偶見家中香煙繚繞者,不是供奉著財神,便是觀音菩薩之類。香的幽靜風(fēng)雅頓失,反倒添了一縷浮躁。
中國自古有焚香的習(xí)俗,起于何時,我無從知曉。據(jù)說,遠(yuǎn)古時,人們是為了驅(qū)逐蚊蟲,消除生活環(huán)境中的污濁之氣,而將一些具備特殊芳香的植物放在火中熏燎,是為最初的焚香。以后逐漸演變成與吟詩作畫、撫琴弄瑟、安神禪思相伴相隨的雅致事兒。
比如《三國》諸葛孔明,撫琴之時常置香案助興。宋朝大文豪陸游在讀書時也燃香以伴,其詩云:“官身常欠讀書債,祿米不供沽酒資,剩喜今朝寂無事,焚香閑看玉溪詩。”即便是現(xiàn)代國畫大師齊白石,也喜在作畫時焚香一炷。白石老人言:“觀畫,在香霧飄動中可以達(dá)到入神境界;作畫,我也于香霧中做到似與不似之間,寫意而能傳神。”
據(jù)說,明末清初的風(fēng)流才子冒辟疆有《品香》之文,是為論香之佳作,憾一直無幸讀到。只是他與江南名妓董小宛的情愛韻事廣為流傳。冒辟疆與董小宛都喜歡靜坐品香,且最愛沉香。記傳,董小宛焚香與俗人異,她不是將沉香放在火上燒,以免油煙蒸騰,霧氣彌漫,讓襟袖沾染焦膩,失了香的性情。董小宛采用的是隔紗燃香,香閣小室,簾帷四垂,三兩支紅燭跳動,銅爐中沉香內(nèi)燃,一縷清香靜入鼻息,若入花叢。
一次去宜興,我購回一鼎足紫砂香爐,內(nèi)可置燃盤香,深得我愛。每焚香之時,縷縷輕煙從爐眼中悠然而出,而爐蓋上的一條盤龍就似活了一般,騰云駕霧。得香浴時,又得情趣,心境極爽。
焚香之趣,明代另一騷客文人屠隆的描述可謂詳盡:“香之為用,其利最溥。物外高隱,坐語道德,焚之可以清心悅神。四更殘月,興味蕭騷,焚之可以暢懷舒嘯。晴窗搨帖,揮塵閑吟,篝燈夜讀,焚以遠(yuǎn)辟睡魔,謂古伴月可也。紅袖在側(cè),秘語談私,執(zhí)手擁護,焚以熏心熱意,謂古助情可也。坐雨閉窗,午睡初足,就案學(xué)書,啜茗味淡,一爐初熱,香靄馥馥撩人。更宜醉筵醒客,皓月清宵,冰弦戛指,長嘯空樓,蒼山極目,未殘爐熱,香霧隱隱繞簾,又可祛邪辟穢,隨其所適,無施不可。”你看,這一段文字,讀之是何等的詩情畫意,舒心愜人。
千古文人佳客夢,紅袖添香夜讀書。“紅袖添香”是中國古典文化中一個雋永而美麗的意象。美人纖纖,素手點香,那一縷暗香直入秉燭夜讀書生之情懷,是何等的溫馨,何等的風(fēng)雅,何等的浪漫?又是古代多少寒窗之士的情愛夢寐?
無論琴茶詩書,焚香以伴,其實都是古代文人雅士收斂心情的一道程序。所謂“浮暴粗厲之氣不除,則不得平和淡靜之性”也。因香有醒腦提神,去濁存清之效,故焚香古來又有養(yǎng)生益壽之說。蘇東坡就曾建“息軒”,常在軒中焚香靜坐,并題詩曰:“無事此靜坐,一日是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
靜室焚香,閑中得趣,且修身養(yǎng)性,我自在品嘖,其樂悠悠。
(編輯 田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