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選者應負起責任

基金項目：安康學院“高層次人才”科研啟動項目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AYQDRW200930

摘 要：本文在對照初版《咀華集》（影印本）等三種李健吾文學評論集的基礎上，指出了目前流行甚廣的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咀華集·咀華二集》中存在的編印錯誤以便再版時引起關注。

關鍵詞：李健吾；《咀華集·咀華二集》；編選責任

作者簡介：胡少山，男（1983-），漢族，陜西安康人，安康學院中文系助教，文學碩士，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

《咀華集》、《咀華二集》是現代文學批評史上享譽盛名的批評大家劉西渭（即李健吾）的代表作，其優美的文字、真誠的態度和以個性感悟為主的印象鑒賞式的批評越來越受到評論界的關注和喜愛。而作為最新版的李健吾文學評論集《咀華集·咀華二集》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孫晶選編編輯，作為“大師談文學叢書”之一于2005年5月出版。編者在出版說明里稱：“本書所收文章以初版《咀華集》和《咀華二集》為準”，[1]可見，此書是以《咀華集》和《咀華二集》為藍本進行選編的。

初讀《咀華集·咀華二集》（以下簡稱復旦版），我發現該書有兩個明顯的錯誤。一、錯字、漏字若干。如該書第27頁的“你拿一點唱去吧”中 的“唱”。這句話出自沈從文的《邊城》，查《邊城》便可得知應為“喝”字。第76頁末一句“我貿然看作寓有無限的悲哀”中的“貿然”應為“冒然”。另外，每當李健吾以某位作家的某部作品直接作為評論文章的標題時，他總會在標題下注明某某先生或女士作，如《邊城——沈從文先生作》、《九十九度中——林徽因女士作》等，但是在評論《上海屋檐下》和《清明前后》時卻沒有依照慣例寫上“——夏衍先生作”和“——茅盾先生作”的字樣。這很可能是編選者遺漏了標點符號。二、自相矛盾之處。該書在出版說明中明確寫到“《咀華集》出版于1936年，《咀華二集》出版于1942年”，“本書所收文章以初版《咀華集》和《咀華二集》為準”， [1]但該書的最后三篇，《清明前后》、《三個中篇》、《陸蠡的散文》所注的寫作日期分別是1946年、1946年7月和1947年3月5日。既然“《咀華二集》出版于1942年”，那么怎么可能收錄四、五年后所寫的文章呢？至于為什么，書中沒有任何解釋。

鑒于以上原因，我對復旦版《咀華集·咀華二集》產生了一些不信任，于是找來兩種不同版本的李健吾文學評論集，一本是1983年3月由寧夏人民出版社出的《李健吾文學評論選》（以下簡稱寧夏版），另一本是1984年8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的《李健吾文學創作評論選》（以下簡稱人民版）。對這三種版本稍加對照便發現了幾個值得注意的不同之處。

一、很多字詞、標點符號極不一致。如復旦版《咀華集·咀華二集》第120頁第7行是：“和《鰥夫》一比，《羊》的敘寫倒顯得勻多了?！?寧夏版《李健吾文學評論選》同篇文章同一句為“和《鰥夫》一比，《羊》的敘寫倒顯得停多了”。而人民版《李健吾文學創作評論選》為：“和《鰥夫》一比，《羊》的敘寫倒顯得勻停多了?！备鶕罱∥岬牧晳T用法，復旦版和寧夏版只用“勻”或“?！笨赡苁遣粚?，人民版“勻?！笔菍Φ?。如他在《三個中篇》一文（復旦版176頁）中的相同語境下就用了“勻停而工整”的字樣。再如，復旦版第160頁和166頁倒數第一段末一句用的是“召感”和“憂郁”，而同篇文章同一句，人民版用的是“靈氛”和“郁悒”。標點符號的不同之處更多，如復旦版第71頁、第二段末尾，第120頁，第二段末一句用的是句號，而寧夏版、人民版均用的是冒號，而根據李健吾的慣用法和現代漢語語法，我以為應是冒號。標點問題在文中還有多處，恕不一一列舉。

二、在復旦版《咀華集·咀華二集》和寧夏版《李健吾文學評論選》中，對于同一篇《答巴金先生的自白》竟然有很大出入。而這篇文章是最能、也是最集中表明李健吾文學批評理論的篇目之一，學界研究者經常引用該篇。復旦版和寧夏版的同一篇《答巴金先生的自白》主要的差別有以下兩點：

（一）、兩處重要句子的措辭極為不同，文意差異更大?，F列舉如下：

復旦版第二段第六句：巴金先生的《愛情的三部曲》會永生下去，而我，一個無足輕重的窳敗，于是他不得不加以褒貶。而寧夏版第二段第六句：巴金先生的《愛情的三部曲》會永生下去，而我，一個無足輕重的‘旁觀者’，雖說坐著‘一部流線型的汽車’，終有游山玩水興盡的一天。[2]

復旦版第六段的倒數兩句：痛苦，他分析自己的感受，更因自己的感受體會到自由便是在限制之中求得精神最高的活動。藝術之所以為藝術在此，批評正不能獨自立異。而寧夏版相對應的第四段第六句為：“痛苦，他分析自己的感受，更因自己的感受體會到書的窳敗，于是不得不加以褒貶。他有自己作證明?！盵2]

（二）、同一篇《答巴金先生的自白》的段落順序也極為不同，有的相對應段落內容也不同。如復旦版的某些段落使寧夏版的某兩段落的一部分的合成。具體是：復旦版《答巴金先生的自白》的第二段是寧夏版同篇文章的第二段的一部分和第四段的一部分的合成。第三段是寧夏版的第五段。第四段是寧夏版第六段的一部分與第二段的一部分的合成。第五段是寧夏版的第三段。第六段是寧夏版第四段的一部分于第六段的一部分的合成。

通過上述例證可見，《答巴金先生的自白》一文存在兩個差異極大的版本，而到底哪種版本更接近原版呢？我們該引用哪一種說法才是正確的呢？難道是李健吾自己對《答巴金先生的自白》這篇文章做了這么大的前后極不一致的改動？然而，即使是作者的改動，書中應為我們注釋出來，但書中卻不見任何解釋。我懷疑是復旦版《咀華集·咀華二集》和寧夏版《李健吾文學評論選》中的《答巴金先生的自白》有一版本為重大誤排。

帶著以上的疑問和不信任，我借閱了國家圖書館所藏的初版《咀華集》（影印本），即巴金主編，作為“文學叢刊”第三集，由文化生活出版社1936年12月出版。遺憾的是，無法找到《咀華二集》初版本。

把初版《咀華集》與復旦版《咀華集·咀華二集》中部分文章加以對照會發現，上文所列舉的復旦版中所出現的錯字，與寧夏版、人民版不同的標點符號均是復旦版的錯誤。錯字還有如復旦版第3頁首句的“然則”應為“然而”。第71頁第二段句末的句號、第120頁第二段句末的逗號都是冒號，因為用冒號更符合現代標點符號的習慣用法。而這些字詞、標點也并不在復旦版《咀華集·咀華二集》與出版說明中所說“個別標點及明顯的排印錯誤”之列。標點的誤排、誤印有多處，恕不多舉。

比較初版《咀華集》、復旦版《咀華集·咀華二集》、寧夏版《李健吾文學評論選》及人民版《李健吾文學創作評論選》中的《答巴金先生的自白》可發現，寧夏版、人民版與初版的內容和段落順序是一致的，也就是說，是復旦版的《答巴金先生的自白》出現嚴重的字詞錯誤或段落誤排。之所以這樣說，不僅是因為前面提到的某些措詞和段落順序不同于初版，還基于上下文意思的通順、連貫等方面的考慮。比如，復旦版第二段第六句：“巴金先生的《愛情的三部曲》會永生下去，而我，一個無足輕重的窳敗，于是他不得不加以褒貶?！边@一句就不通順，令人費解，不如初版中的“巴金先生的《愛情的三部曲》會永生下去，而我，一個無足輕重的‘旁觀者’，雖說坐著‘一部流線型的汽車’，終有游山玩水興盡的一天。”[3]更易讓人理解。事實上，復旦版第二段第六句的“而我，一個無足輕重的窳敗，于是他不得不加以褒貶”是初版中該文第四段第六句的一部分和第二段第六句一部分的胡亂嫁接。又如，復旦版《答巴金先生的自白》第六段的倒數兩句為“痛苦，他分析自己的感受，更因自己的感受體會到自由便是在限制之中求得精神最高的活動?！倍诔醢嬷邢鄳木渥訛椤巴纯?，他分析自己的感受，更因自己的感受體會到書的窳敗，于是不得不加以褒貶。”[3]聯系上下文比較而言，后一種說法更貼切，更能準確表達李健吾“把批評當做一種自我表現的工具”的批評態度。

復旦版《答巴金先生的自白》對初版段落順序的肆意打亂和胡亂嫁接，并且在嫁接時對個別措辭、句子做了改動，極大損害了文章的連貫和順暢，從而影響對文意的理解。如復旦版四段的一部分和第七段在初版時本來分別為第六、第七段，都講的是批評的限制問題，而復旦版的變化，極大地損害了上下文語義的連貫。

眾所周知，李健吾是現代文學批評史上的大家，《咀華集》和《咀華二集》也是現代文學批評史上為數不多的批評杰作。二書被批評史家、批評家、研究者及讀者所推崇便是明證。然而，為眾多圖書館所收藏的最新版李健吾評論集《咀華集·咀華二集》卻把《咀華集》中某些重要篇章的字詞、句子、標點都給搞錯，甚至誤排了原文段落順序，這種錯誤是很嚴重的。

目前，有很多人在研究李健吾文學批評，然而學界連李健吾文學評論集中某些重要篇章的正誤都沒有弄清楚，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編選者們不負責，以訛傳訛？其實，只要我們的編選者負起責任，把《咀華集》的初版本和其它版本仔細加以較讀，就會避免上述錯誤。然后，或更正，或注釋，這對于著者、讀者和研究者都大有裨益，這也是編選者應負的不可推卸的責任。希望如果《咀華集》和《咀華二集》再版，不會再出現上述問題。應該指出，李健吾評論集存在的上述問題較為普遍，在其它一些編選的著作中也同樣存在，這當引起相關編選者十二分的注意！

參考文獻：

[1]李健吾.出版說明.咀華集·咀華二集[C].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年5月

[2]劉西渭.答巴金先生的自白[A]. 李健吾文學評論選[C].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83年3月

[3]劉西渭.答巴金先生的自白[A].咀華集（影印本）[C].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1936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