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語緣,莫愁湖的西側,一家不起眼的水晶店。如莫愁湖里的一支小荷,靜穆地立著,全無聲息。
她從莫愁湖走過來,一直往前走,就走到了晶語緣。這是周末,她逛了莫愁湖后,趁著興致,又見天色尚早,便沿著湖街,悠哉游哉地前行,就走到了水晶店的門前。
從她進店的那一刻起,他就在默默地注視著她。他沒有馬上前來搭訕,而是站在柜臺內,若有所思地看她。目光是縹緲的,神情也縹緲。她進店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那是一束非凡的目光,像熾熱的火,像滔滔的水,時而正看,時而側視,時而奉迎,時而閃避。目光柔柔,如影隨形。她到項鏈柜,他的目光照至項鏈柜。她到手鐲柜,他又照到手鐲柜。喂,老板——她叫他,借機窺視他。果然是個俊朗如月的男人,秀逸利索,面容姣好。忍不住又去瞄他,卻與他撞上了。砰,像撞上了一個星球,她心驚肉跳,手足無措,急忙低頭,去看那琳瑯的手鐲,心懸在了半空。
他飄然而至,白指落在柜臺上。他不看她的眼,只看她的手。您的手腕靈巧、細嫩、白皙,這款手鐲倒是非常適合您。他從柜臺里取出一款精致的手鐲來,拉過她的手,將手鐲戴上。舒舒癢癢的觸覺,令她不寒而栗。她有些情不自禁,掉過頭去掩飾窘態。身后是鏡子,鏡子里的自己,俏麗、苗條、白凈、性感。
啊!他驚叫起來,太完美了,簡直是美侖美奐,絕倫無比呀。賣了這么久的水晶,我還沒遇上如此完美的絕配呢。好馬配好鞍,好手配好鐲啊。這手鐲,簡直為您量手定做的。他從她的眼打量到她的手,再打量到她的腰,再回到她手上。靚妹,這手鐲……還用摘下么?他頓了頓,要是摘下,實在太可惜了。他摸著她的手和手上的手鐲,眼里流露出殷切的希望。她驚喜,她激動,她努力抑制著喜悅,莞爾一笑,說,不用摘了。他松了手,說這手鐲終于物有所值了,這么著吧,少收十塊。
她連聲道謝,戴著手鐲走遠了。
孔雀開屏,自作多情。這是今天的第十只孔雀了。他抽出收銀箱,數了數鈔票,笑意盈盈。
兩天后的中午,她又來了晶語緣。甫一進門,他的目光便再次粘在了她身上。她笑,他也笑。只是他笑得陌生,眼神也陌生。她明白,他是生意人。生意人不會惦記顧客,只會惦記顧客的錢包。
如此一想,她便笑如春風了。上次買了水晶手鐲,蜜友們都說好。我說是你推薦的,蜜友們更夸你有眼力。她們建議再配個水晶項鏈,才沒有缺憾。他笑了,笑容不再陌生。她說帥哥,你長得像言承旭呢,言承旭是我的偶像。她邊說邊盯著他,不錯眼珠。他笑得自信,甚至自負。她說,大帥哥,還是你幫我挑吧,我相信你的眼光。他淡淡一笑,頎長的手指在柜臺上飛來飛去,最后停在了一款一千八的項鏈上。不愧是帥哥,果然好眼力。她笑得眼都瞇了起來。他幫她戴上項鏈。溫熱如玉的手指,滑過她細嫩的脖頸,她迷醉得閉上眼睛。她伸出手,捏著他的手,像品一壺美酒。靚妹,項鏈還用摘下嗎?他問。她仍捏著他的手,說,你說呢?他溫婉一笑,說,這項鏈非你莫屬了。少收一百,一千七吧。她應諾,從坤包里拿錢包,驀地尖叫:天哪,我的錢包呢?繼而皺緊眉頭沉思,哦了一聲,說錢包落在家里了。他說,我給你留著,你回去取吧。她說,來不及了,我要戴著項鏈去赴宴呢。他說,讓家人送過來吧。她說,家里沒人,我……未婚。
要不……她展開笑顏,偏頭看他,目光水一般地柔,要不晚上,你去我那兒?……她不免羞澀,顫著聲音說,能與帥哥共度良辰,何等開心哦。她低下頭,咬著唇,像等待著他的判決。他愣了一下,忍不住看她。她的臉頰緋紅,楚楚憐人。他收到了她的暗示,馬上明白了什么,臉色忽然燦爛了。也好,也好,晚上我親自去取。她報了一串數字,他撥了,她的手機響了。我就住在水西門大街,離這兒不遠,晚上十點,打我電話,不見不散。她伸出蔥細的手指,和他拉鉤。
她戴著光潔的項鏈,滿意地離開了。漸行漸遠,出了晶語緣的視線,她放聲笑了。呆孔雀!她取出手機卡,用蔥指彈了出去。手機卡在空中劃了個圓弧,飛進了草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