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是繞著一個禿了前額的中年男子來到皮鞋鋪的。
美女爆炸頭、粉白臉蛋、閃亮肚皮、短裙肉襪,美女一進入鞋鋪就晃了鞋匠的眼。鞋匠的眼睛朦朧了許久才緩過來。鞋匠納悶,人怎能亮得如鏡面?
美女和男子是對戀人,看上去卻像一對父女。
男子是鞋匠的老主顧,可以說,男子自出生以來穿的每一雙皮鞋都出自老鞋匠布滿皺褶的雙手。男子的父親對鞋匠的手藝有著極度的迷戀。男子對鞋匠的手藝的迷戀繼承了父親的傳統。
鞋鋪里燈光黯淡,簡易鞋架上擺滿了成品、半成品皮鞋。鞋匠戴著老花鏡窩在一堆臭氣哄哄的皮胚里。美女傻眼了,撒著嬌對男子說,親愛的,你怎么能帶我來這種地方定鞋呢?這里的皮鞋款式多么老舊,你叫我怎么穿得出去啊?女子嬌滴似水。男子板著臉說,其他任何事都可以依你,但在皮鞋上只能聽我的,記住了:皮鞋一定要在這里做,而且只有穿破了才能重新來這里定做新的。男子的語氣不容置疑。
幾天后,美女來取鞋了。美女狐貍般地斜睨鞋匠,詰問道,你使了什么妖法,讓他們父子對你手里的皮鞋如此迷戀?怕再次晃眼,鞋匠低著頭,從豁牙縫里漏出倆字:做工。
美女反問,做工?都什么年代了,誰還稀罕做工?破了就扔,扔了再買。你也不瞧瞧你這款式,陳舊得可以當古董收藏啦。美女長嘆一聲,如今擔心的是沒有新潮鞋,不是買鞋的錢。
第一雙鞋讓美女穿了近一年,盡管美女采取各種虐待方式折磨鞋。用美女自己的話說,我都快成破鞋了,皮鞋都還沒有穿破。
美女遵守男子的命令來定做第二雙鞋。她對鞋匠吼,都怪你那狗屁皮鞋,讓我穿了一年。美女直截了當地對鞋匠說:你需要多少錢,我只有一個要求,皮鞋的質量一定要差。美女抱怨道,我可不希望這次的皮鞋讓我穿到變成黃臉婆。美女用蔑視的神態說,最關鍵的是我要通過我,打破他對你做工的無知迷戀,打破你做工的神話,我也可以去商場里挑自己喜歡的靚麗皮鞋了。
開個價,美女追問。
鞋匠依然低著頭,說,用你自己的錢嗎?
美女杏眼怒睜,你什么意思,現在我身上的錢不是我自己的嗎?你一個臭皮匠,就連你也敢瞧不起我,信不信,我現在卡里的錢可以收購你這樣的鞋匠鋪一百個?美女帶著滿臉的怒氣離開了。
可鞋匠等了數年也沒有等到美女來領取定做的皮鞋。
美女的再次出現是個寒冬。鞋匠低頭先瞧見那雙皮鞋,也就知道是她了。
她羞澀地說是來定做皮鞋的。鞋匠說,你上次的皮鞋還沒有領取呢。她說,皮鞋已經不是我的了,你扔了吧。她說這次是來為全家定做新年皮鞋的,一家三口每人一雙。這時,鞋匠才注意到了她皮鞋后有一雙男人鞋和一雙童鞋。她特地告訴鞋匠,他們是她的男人和孩子,真正的。
她補充道,我和孩子他爸商量過,我們家一輩子都要在你這里定做皮鞋。
鞋匠這才緩緩抬起頭。此時的她面色安詳,穿著一套普通工廠服。鞋匠昏花的眼睛竟然看清了她柔順的頭發上別了一枚蝴蝶發針,異常美麗動人。
責任編輯 何光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