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長汪六水有個怪毛病,一天屙屎七八遍。就像亂了經的女人來潮似的說來就來了,沒一點兒征兆。這當兒,他又竄進棉田里屙屎,他揪棉花葉子揩屁股,可嗅了嗅棉花葉子上還有藥水味便扔了。他彎腰撅著屁股像青蛙似的在田溝里蹦跶著找土坷垃揩屁股。忽然,他聽夏秀在說。春秀你快點插,是不是怕把螞蟻踩死呀!汪六水便坐在田溝里偷聽。
哎,我說春秀,你和你家水牛赤胳膊光屁股干那事的時候是不是也慢吞吞的,慢工出細活呀!夏秀說完就笑了,笑得很響亮,連棉花葉子都在抖。另一個聲音笑得要小得多,被夏秀的笑聲蓋住了,那是秋秀在笑,吃吃吃,像板車胎往外冒氣。人家手腳笨嘛!讓你們笑話了。春秀的聲音細聲細氣,她扛著兩個柳把來了。她們三人坐在棉田里。哎,日頭還高得很。也真是的,在田里不說屄和屌,日頭不往西邊跑。夏秀的聲音很尖亮,聲調拖得很長,像唱京劇,哎,我跟你們說,我看見了稀奇——聲音比剛才小得多了,我看見汪六水的高射炮了,昨天一大早我去自留地里摘豆掛子,汪六水就在棉田邊架起了高射炮,射出一串串銀線,那肉乎乎,黑黢黢東西比三節電筒還要粗,有一拃多長。夏秀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你們不要笑好不好,他褲襠里的兩發炮彈比牯??柘聤A著的還要大。我的媽咄——!三個女人的笑聲在棉花葉子中間竄來繞去。汪六水聽了忍不住笑著自言自語,夏秀,你個騷婆娘,對老子的東西感興趣,總有一天老子要灌到你的小嘴里。
夏秀、秋秀、春秀還有冬秀。冬秀到部隊她男人曉偉那里去了。她們四人干什么活兒都在一起,從來沒有散伴。夏秀是組長。四個女人。一個季節出生一個。她們四人齊心合力,干什么活兒都在隊里的前頭,工分拿的是頭等。
汪六水不叫汪六水,汪六水剛落地時,他爹就請算命的馬瞎子拿了八字。馬瞎子說這孩子雖然心眼子空,但缺水流不遠,他的名字一定要多水才好。他爹請了一個老先生給他取名叫汪淼淼。上小學時老師不認識堆滿了水的字就說,怎么這么多水呀,一共有六個,干脆就叫汪六水。反正水字不少一個。但寫名字填表什么的,汪六水仍寫成汪淼淼。汪六水高中畢業到社辦企業背了兩年米袋子,也沒干出個什么名堂,又流回生產隊當隊長。真像馬瞎子說的,缺水流不遠,他也只得認命了。生產隊長大小也算個葷,整天指手劃腳,吃香的喝辣的,群眾見了也點頭哈腰。汪六水想,比我老子強多了,足矣。
汪六水看著夏秀幾個人遠去的背影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反正這四個女人就像春夏秋冬四個季節不同的四朵鮮花迷住了汪六水。他每次檢查生產,就喜歡往她們四個女人堆里扎。哪怕是多看她們幾眼,他的心里也蠻受用。
夏秀說話潑辣,舉止大方是有了名的,可從來沒聽說她對哪個男人動真格的。不管怎么著,女人的私房話給汪六水透了一個信息。他要想辦法接觸夏秀。但他沒有著急,甚至也不像平時那樣以檢查生產為名與夏秀她們幾個聊天了。他要不讓那幾個女人看出一點兒心思。
生產隊長雖然是個小葷,但生產隊里百十號勞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勞力合理的調度也是領導藝術。汪六水在大隊爭來一個外出務工的名額,他悶在心里沒有對任何人吱聲。
汪六水知道夏秀一大早就到自留地侍弄。作為生產隊長汪六水每天都要到自己管轄的區域里走馬觀花。這天,他特地守在夏秀的自留地田邊的棉田里,遠遠地看見夏秀提著籃子踩著碎碎的步子走來。汪六水就站直了身子,觍著笑臉覷著夏秀叫道,夏秀,夏秀——夏秀高聲答話,哪個死鬼,清四八早就在叫春,哦……是汪隊長,這么早就在為人民服務呀?
汪六水走過來,哎,你像在放高音喇叭,我找你有事,是好事。夏秀放了籃子走近汪六水,汪隊長,你還有好事想著我,八成是嘴皮子抹白糖——甜言蜜語地哄我吧?汪六水撣了撣衣服上的露水,我說夏秀,你怎么盡是站在樓頂上看人哩。我告訴你,我在大隊要了一個到馬良炸石頭放炮的名額……說到這汪六水故意停了話,他要看夏秀有什么動靜。這與我有什么相干,又不關我的屁事,八竿子都沾不著我家的人兒,我又不是你祖宗,還用跟我匯報?夏秀,我來找你就關你的事。你要不要你的男人去?夏秀邊摘豆掛子邊說,你說話當真?你比哪個都精靈,是好事你還能攤到我的頭上?汪六水跟在夏秀的屁股頭轉。這可是個肥差哩,生產隊里工分照記,在那里又吃香的喝辣的,每月還補助10元,弄得好還可以轉成工人,你不答應就算了,還有很多人都搶著要去哩!說著汪六水轉身就走。夏秀站起來趕到汪六水面前,好,好,汪隊長,我答應。汪六水又說,回家和你男人商量好了,要他給我回個話,這事兒你千萬不要散言。
夏秀望著汪六水走遠了。想,天上掉餡餅了,這樣的香餑餑你叫我來啃。她笑了,六水呀,六水,難道你心里還真有我?
夏秀的男人走了,隊里的人才知道有這檔子事,眾人都對汪六水很有想法,憑什么把這么好的事攤給夏秀的家里呢?汪六水說。是大隊提的名,人家以前去油田放過炮,有經驗,你們誰能與別人比?還不說,汪六水的這幾條理由蠻靈,大家就真的沒有責怪,都認為這個事該夏秀的男人去做。夏秀就對汪六水很佩服了,甚至很喜歡他了。夏秀覺得有點對不住汪六水,總想找個機會對汪六水說些感謝的話。整點菜請汪六水到家里喝兩盅。
于是夏秀就和秋秀、春秀商議,請汪六水喝一頓酒。晚上收了工,她們三人都到夏秀的家里,添柴的添柴,切菜的切菜,掌勺的掌勺,很快就整好了七八盤菜。夏秀就去隊里的禾場上喊汪六水。汪六水在禾場上瞇著眼看天。夏秀就喊,汪隊長,前天說好了的,到我家里去喝幾盅寡酒的,這會兒有時間了吧?汪六水心里巴不得,但口里還是推脫,心意我領了,無緣無故的到你家喝什么酒啊。他說著雙手不停地擺。夏秀噘著嘴巴,哦,我這是桑樹上的田雞,高攀您汪隊長了。我們幾個小老百姓在家里忙乎了半天。您一句話就把我們給耍了,我回去跟秋秀她們怎么交代呀?汪隊長還是賞個光吧!汪六水的眼睛一亮,熟了,那我就不客氣,走走走!
30瓦的燈泡泛著昏黃的光,小桌上擺滿了七葷八素。汪六水被她們推坐在上席。夏秀們則一人一方就坐。葡萄糖瓶子裝著一斤白酒,汪六水揪了瓶蓋說,既然三位女士陪我喝酒,你們就別推讓了,每人三杯,剩下的全歸我。汪六水能與她們在一起喝酒,他的雙眼放出了亮光,臉上笑得滿滿的。夏秀說,可惜砍腦殼的冬秀還不回來,要不,我們四姊妹肯定要把你汪隊長喝得趴到桌子底下喊姆媽!秋秀望著酒杯吃吃吃地笑,笑聲就像板車胎在冒氣。春秀看著酒細聲地說,我怕,我不喝,我一喝臉就紅。汪六水端起酒杯說,哪個喝了臉都紅,是你們請我來的。汪六水與每人碰響了杯子,就把酒倒進了喉嚨。然后他看著夏秀,夏秀一飲而盡。她燈草絨布鞋套著的一雙腳在桌子底下直打拍子。汪六水看了,就故意把腳放在夏秀的腳上揉了一下,夏秀怪怪地剮他一眼,若無其事地催秋秀和春秀喝酒。四只腳在桌子底下上上下下地勾著。
汪六水從沒有單獨和幾個女人喝酒,他的興致很高。幾個女人在他的帶動下,都喝完了三杯酒。春秀喝得只會愣愣地說,我不會喝酒,我不會喝酒。秋秀的臉紅潤潤的。夏秀忙著收拾碗筷,那一扭一扭的醉態看得人撩心。汪六水怕酒后多話,便說,我要回去了。夏秀說,坐會兒再走,哦,舍不得你那個婆娘,怕她睡冷被窩么?汪六水看了看幾個女人一眼哼著不知是什么小調兒歪歪斜斜地消失在夜色中。
其實汪六水這些醉態都是裝出來的,他著急走也是在拋磚引玉。他胡亂地轉了一圈,蹲了兩次茅廁,叉踅回來躺在夏秀屋后的柴垛上。酒精在他體內麻木著他的神經,他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他把眼皮和大腿擰了幾下,疼痛使他驅走了瞌睡。夏秀屋里叮叮咚咚的聲音像泉水,那是夏秀在洗澡。他就著從屋里漏出的燈光往里瞄,可是他的那雙醉眼什么也看不見。他只能在心里想象夏秀洗澡的情景,越想他的心里就越燥熱得慌,襠里的東西也像發酵的面一樣脹得鼓鼓的,很難受。他咬緊牙巴骨對自己說,還等一會兒,以燈滅為準。他盯著從屋里射出來的光,咔嚓。燈光滅了。他從柴垛上站起來,把胳膊甩了甩,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抹了一下臉,他媽的,露氣都上來了。村子被黑暗包圍著。他走到夏秀的后門口,用中指輕輕地推了一下門,門卻無聲地開了。他默默地笑了。夏秀,我知道你個騷殼子也忍不住了,給我開了方便之門。
他十分有信心,慢慢地朝夏秀的房里摸去,他推了一下房門,“吱嘎——”,響了一下。他壓低嗓門拖長聲音喊。夏——秀——!夏秀沒有回答,只是咳嗽了兩聲。汪六水摸到床上,可是沒有人。夏秀,你在哪兒?夏秀還是沒有回答。他想,夏秀,你個騷婊子,和我捉迷藏。吊老子的胃口。他說,你個小賤人,你再不吱聲,我就大喊。夏秀咯咯咯大笑,你喊呀,叫呀!我知道你忍不住了,就在墻上擦癢啊!汪六水尋著聲音走去。張開兩手亂抓。剛好抓住了夏秀伸出來的膀子。他一拉,夏秀滾燙燙、肉呼呼的身子就粘在了他的身上,整個身子就像一條蛇絞住了汪六水。汪六水連喘氣都有些困難了,他的雙手抱住了夏秀光滑的像綢緞似的身子,爾后,雙手從肩頭一直滑到屁股,又將手縮上來在夏秀肥嘟嘟的乳房上揉搓著。夏秀就吭哧吭哧像小驢一樣地叫喚開來,她的嘴不停地咬著汪六水的肩頭,雙手在六水的身上亂抓,抓得六水又癢又疼。一會兒雙手又摟住了六水的脖子,汪六水掰開了她的雙手。把她抱到床上。汪六水就夏秀夏秀地喊,夏秀就叫,六水你個死豬,你個死豬!她伸手就抓住了那個肉乎乎熱氣直竄的東西。夏秀渾身顫抖,她腦子暈暈地,像掉進了云霧中……
之后,汪六水急急地跳下床,沒有與夏秀說半句話,夏秀就吼,王八日的,要就抱到懷里,不要就把老子推到崖底了?汪六水就解釋,寶貝,寶貝,我要蹲了。六水赤身裸體地跑出去了。夏秀渾身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這會兒她想與六水說話兒,一會兒六水進屋,夏秀,夏秀——夏秀就故意說,六水你個王八搗的,你這是作揖抓腳背,一舉兩得啊,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城隍娘娘有喜——心懷鬼胎。好了,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你撈了個大活人,你下棋能看五步哩!隊里找不出你的對手了,你應該出去干大事業。六水就啃著夏秀的嘴巴,你這張嘴真厲害,可不能亂說呀,千萬不要對你的姐妹們說,她們可是傳話的喇叭筒。怎么了,做都做了,還在乎說?我就要指根指葉地說出去,讓全國人民都知道汪六水是個大色狼。好好好,我投降,我投降,我的姑奶奶。你真的不要漏嘴,我們才剛剛開始哩!夏秀擰了六水的臉,不要臉的,想長期霸占我,你的心真黑啊!六水就笑,我們都不要臉!
這時,公雞打嗚了。六水就說,寶貝,我該歸巢了,咱們時間還長著哩!六水穿好衣服,在夏秀臉上啃一口,我的寶貝。做個好夢吧。
家花沒有野花香。汪六水對這句話有了深切的體會,野味就是不同,環境、心情,尤其是那蹦蹦的心跳。既緊張又擔心,既害怕又興奮,沒有做這種事的男人是絕對體驗不到的。如果把夏秀比作是又濃又烈的酒的話。那自己的老婆就是釀酒剩下的酒糟殼子,干癟而無味。汪六水和老婆的房事已經沒有一點兒激情了。而夏秀把他接近枯萎的情感又調動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使他又品嘗到了猶如初婚時的甜蜜。因此,汪六水的精神活泛了。連每天喊工的聲音也變得清亮。這些變化只有夏秀覺察到,嘗了鮮的羊兒就是蹦得歡。而夏秀自己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喜歡偷偷地用眼瞅汪六水了,有時候他們的眼睛相碰,那里面就會射出激情的火花。
汪六水在太陽西斜的時候走到夏秀她們小組,她們在棉花田里整枝摸賊芽。汪六水先前來時總是先與夏秀開玩笑?,F在他就不與夏秀開玩笑了,而是對春秀說。春秀,怕不怕賊芽?他知道春秀的膽子小。春秀看了汪六水一眼,細聲細氣地說,一個大活人怕什么賊芽啊!夏秀咳嗽一聲說,汪隊長,幫我們摸一會兒吧,冬秀不在,我們還干四個人的活,工分也不給我們多記一分,真是劃不來。汪六水和她們三人并排摸賊芽,我心里記著哩!秋秀笑著說,心里記著頂個屁,來點實在的。夏秀剜了汪六水一眼,汪六水想,夏秀你騷殼子又在想什么鬼點子。停了一會兒汪六水說,我看冬秀還有一些日子才回來,要不把你們三個人分開,春秀又有個吃奶的小孩。他看了春秀一眼,春秀沒有吱聲。春秀家確實有困難,瞎眼婆婆每天摸四五遍到田里,孩子餓得呱呱叫。男人水牛一棒子打不出個屁來,而她自個兒又不愛說話,碰見隊長汪六水就臉紅,哪里還敢求別人給她換個事兒哩!
汪六水把夏秀弄到手之后,他就有了新的計劃。
晚上他來到春秀的家里。水牛和春秀有點兒受寵若驚。春秀低著頭吩咐男人,水牛,還不快去買包煙。汪六水就說,別了,水牛、春秀,你們倆都在,我給你們說個事兒就走。春秀啊,你打明兒起就去隊里喂豬,只負責在飼料地里割豬草,這樣給娃子喂奶方便些。春秀紅著臉說,多謝隊長,多謝隊長!
隊里的幾畝飼料地全種的是漿疤子菜,漿疤子菜和韭菜一樣割了就發。漿疤子菜長得一人來高,郁郁蔥蔥的,桿兒上長著大片大片綠茵茵的葉子。春秀每天上午三擔,下午三擔。菜地離豬場一里地左右,這樣春秀比上工時間要活得多了。
汪六水在他管轄的地里圈了一圈,急急地屙了屎。從棉田出來,太陽還有幾竿子高。來到飼料地旁,他便走進去。春秀的鐮刀挑子都在,卻不見人影兒。春秀哪里去了?莫不是進去飼料地里解手去了?他小聲喊了一聲,春秀。沒有人答應,只聽到飼料地里輕微地響了一下。他雙手扒開菜葉子一邊走一邊用眼覷,忽聽春秀小聲說,汪隊長別過來。汪六水的心咚地跳了一下,便喜上眉梢,春秀,你別怕,我來看看你。透過密匝匝的葉子汪六水看清了,春秀正在解手,見了汪六水便慌五慌六地把褲子提上來,兩手抖抖索索地怎么也系不上褲帶了。汪六水見了。餓狼似的撲過去,像老鷹抓小雞緊緊地抱住了春秀。春秀一下子癱在了地上,兩眼淚汪汪地愣愣地瞅著汪六水,嘴里蠕動著,別,別……汪六水的嘴啃著春秀的嘴,兩手擒住春秀的奶子,斷斷續續地說,春秀,你怎么膽子小的像螞蟻,怕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喜歡你。你整天跟水牛睏得有什么味道?春秀眼里的淚滾出來了。汪六水把春秀早已散開的褲子扒下來。那雪白雪白的腿兒像兩節嫩嫩的藕展現在汪六水的眼前,汪六水就扯下春秀的褲衩,把那火辣辣的東西灌進了春秀的洞里……
汪六水完成了一系列的動作后仍然抱著春秀,他掏出手絹揩了春秀臉上的淚,春秀,你哭么事?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明兒還在這個時間我們在這兒見。春秀哭著啜泣,六水你叫我怎么活啊!就這么活。哪個像你,水牛長得像個豬八戒,你是一朵鮮花,只有我汪六水才配采。汪六水又摟緊了春秀,你要聽我的話,不然,我倆的事鬧出去了,到時吃虧的還是你。汪六水左哄右哄才使春秀的心寬了些。春秀從飼料地里拱出來的時候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她像賊似的朝四下里張望了很久,這才裝上菜,把擔子挑上肩,她感到兩腿軟綿棉的,像有人在往后拽。她在半道上歇了幾趟才把那擔菜挑到了豬場。在汪六水的要挾下,春秀每天來到菜地里,讓汪六水上演同樣的故事,差不多持續了一周。
那天收工,夏秀碰到了汪六水,她剜了汪六水一眼,哼了一聲,便氣沖沖地走了。汪六水忽然覺得有一周沒到夏秀那兒復習功課了,難怪夏秀惱火的。
晚上他去敲夏秀的門,夏秀不吱聲也不開門。汪六水沒有辦法,只得下了門進屋??墒欠块T拴著。其實夏秀就站在門旁。汪六水壓著嗓音幾乎喊干了嗓子。她在汪六水準備離開的時候才開門。夏秀。你好狠心吶!汪六水抱緊了夏秀,夏秀用力掙扎,死鬼,又在那里覓了野食的?我哪有那個板眼,這些天我身體不舒服。這不剛好點兒就來了。汪六水把夏秀抱上床,裝得猴急火燎的樣子。夏秀攔住了他,怕我不曉得,是不是又去纏春秀了?你們大白天在飼料地里見鬼,也不怕雷公老爺劈了你,報應啊!汪六水就生氣,夏秀,你把我看成畜牲了,我汪六水是那種人么?你這樣不了解我,我走。汪六水氣呼呼地從床上爬起來,哼!夏秀一鐵箍抱住了他,六水,我開玩笑哩!你當真了?!說著就咯咯地笑了。汪六水心想,好你個臭婊子,試探老子,沒門!不過,這娘們心眼子蠻空,我以后得防著她。
汪六水的計劃是把四朵花都采到手,目前任務過半。下一個目標是秋秀。說實在的。秋秀他還摸不透,特別是秋秀笑的時候。吃吃吃的,像板車胎往外冒氣,一雙眼睛盯著人看,好像一下子要把你的心思看透似的,汪六水感到無從下手。不過,他也感到滿足,白天有春秀,晚上有夏秀,這日子也美滋滋的。
這天,汪六水看了田坐在路旁抽煙,看見一個人提著個大包很吃力地向這邊走來,他把雙手搭在額上擋住了射來的晚霞,瞇眼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準??茨亲呗返臉幼佑悬c像冬秀,難道冬秀從部隊里回來了么?他來了興致,索性站起來迎上去。是冬秀。遠看那張臉更白了,那齊耳的短發梳得油亮油亮的。上身穿一件薄薄的水紅襯衫。下身是一件黑色的短裙子,兩節小腿露在外面。冬秀就像《杜鵑山》里柯湘的模樣兒,汪六水看得差點兒流涎水了。他見冬秀又歇了,便大聲說。冬秀,你回來了,怎么不說一聲,我派個人去接你。冬秀見是隊長汪六水沖他笑了笑說,汪隊長,我沒那個福氣。說話間,汪六水走到冬秀的身旁。一陣微風吹來,他聞到了冬秀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他提起冬秀的包,走,我送你回家。汪六水邊走邊和冬秀聊著,這冬秀幾個月不見,人已完全脫掉了鄉里女人的土氣,儼然是一個城里的少婦了。剎那間,汪六水的計劃改變了。搞秋秀那樣的女人,還不是和夏秀春秀一樣,都是鄉下女人的味道。冬秀則不同,在城里生活了的人,已經有城市女人的一些味道了,還聽說冬秀明年就要隨軍了,如果不抓緊時間,走了豈不遺憾終身。
來到冬秀的家里。汪六水要走,冬秀說,汪隊長,歇會兒再走。冬秀把包提進房里,一會兒,拿出兩包大前門的煙遞給汪六水。汪六水推讓,他的手碰到了冬秀的手。冬秀說,汪隊長,別推了,這是曉偉給你買的。汪六水不相信冬秀的男人曉偉還記得他,便很驚詫,真的是曉偉給我買的?我還騙你不成?那我就不客氣了。汪六水把煙塞進衣袋。好了,我走了,不打攪你了。汪六水吹著口哨從冬秀的家里走出來,他感到晚風吹在身上特別爽。
過了幾天,汪六水來到冬秀的家里對她說,冬秀,到部隊去了,這長時間,細皮嫩肉的,干活不習慣了吧?你想干什么活兒就跟我說一聲,我給你調一調。冬秀說,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泥里水里泡大的,我什么活兒都干得了。那我是瞎操心了。汪六水說,我得早點回去了,今晚隊里趕第二場《洪湖赤衛隊》,我還得派人到外地拖電影機子哩!冬秀問,啥時候我們隊里開始放啊?汪六水已經走出屋子,她回過頭看冬秀一眼說,最早也得九點半鐘。
冬秀過去婆婆家吃了飯,又回家從從容容地洗了個澡,正準備端凳子去找夏秀她們。卻見夏秀秋秀兩個人嘰嘰喳喳地來了。夏秀喊,冬秀,你在做么事?我們等你好大一會了。冬秀回應,來了來了。汪六水說,要到九點多鐘才能把片子拿回來,怎么春秀沒有來?夏秀說,她孩子吵,來不成。哎,春秀這些日子怪怪的,人像變了個樣。
她們抬眼望去,東邊天際上的月牙兒已經爬得很高了。隱隱地聽到電影場上小孩子們的吵鬧聲。她們三個人嘰嘰咕咕地講著話,慢慢吞吞地向電影場走去。
電影轉鐘才散,冬秀的眼皮子直打架,她從未熬這么深的夜?;氐郊谊P了門,她摸黑從堂屋走到房里。她摸了一會兒電燈的開關線,扯了一下,細線斷了燈沒有亮。她悻悻地甩了那截細線,索性閉了眼把衣服脫了。她把自己脫得一絲不掛。她喜歡光著身子睡覺。這習慣是和曉偉在一起養成的,她剛去部隊時。每天晚上曉偉都要她脫光衣服,兩人光著身子摟著,她就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回家之后,這個毛病也改不掉了。兒子在婆婆家,反正自己一個人在家自由自在。每次脫光衣服的時候她就想起和曉偉在一起的日子,她就在甜甜的回憶中進入夢香。
冬秀的這些動作藏匿在床底下的汪六水只能想象。他屏住呼吸生怕驚動冬秀,他想等冬秀睡熟后爬出床底。一會兒,聽到了冬秀發出的鼾聲。他剛要爬出來,可是他要屙屎了。他索性脫掉了長褲又扯下了褲衩,吃力地弓著身子,在床底下屙,一股臭氣熏得他要嘔吐。他迅速爬出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這才覺得身子輕松多了。
汪六水坐到床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他把雙腿慢慢地挪上床,輕輕地揭開冬秀的被子,小心翼翼地鉆進被子里,一把就抱住了光溜溜的冬秀。冬秀啊的一聲從夢中驚醒了。汪六水趕緊捂住了冬秀的嘴,慢聲細語地說,冬秀,是我,我是六水。冬秀仍在啊啊地叫著,渾身像在篩糠。聲音從六水的指縫里傳出來顯得很脆弱,也很恐怖。
冬秀完全清醒過來了,是汪六水溜到了她的床上。汪六水的一只胳膊緊緊地箍著她,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為了打消汪六水的疑慮,冬秀說,你放手我不會喊的。汪六水附在冬秀的耳朵根子說,這就對了,你喊,到時候出丑的還是你,我一個大男人怕什么啊!汪六水緊攥著冬秀的兩手,他的身子緊貼著冬秀。冬秀往床內挪了一下,縮了一下鼻子,怎么這么臭,六水你屙屎沒開凈屁股,我給你找紙揩一下,這事急不得,你還怕我飛了不成?汪六水見冬秀說話也變得柔柔的,便放開了一只手。冬秀又挪了挪身子,伸出手在床角落的鞋提籃里摸出剪刀,她捏緊剪刀,咬著牙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汪六水,拿去吧!汪六水心里正很得意。冬秀這個女人雖然見過世面,也不過如此,他便松開了手去接冬秀遞過來的紙。這時。冬秀渾身猛地一抖,她的剪刀刷地向汪六水刺去,同時使出渾身的力氣大喊,快來抓賊呀,快來抓賊呀!汪六水啊地慘叫一聲,渾身顫巍巍的。他一手捂著肚子。用拳頭向冬秀的身上狠勁地摜。他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狠心的賤女人,老子今天捶死你!而那可怕的抓賊的聲音在靜謐的夜空中纏繞,嚇得汪六水不敢久留。他抽身下床,冬秀拉著他的膀子猛咬一口。汪六水用腳使勁地踢。冬秀的腦殼碰在了床弦上,眼冒金花,她昏過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汪六水慌慌地抓了衣服躥出后門,鉆進了棉花田里。剎那間,他看見有幾束光亮朝棉花田里追來……
汪六水,你個砍腦殼的遭天殺。夏秀恨不得一口吞了汪六水,她邊罵邊給冬秀穿衣服。冬秀在大伙的攙扶下連夜趕到派出所。報案后。她又給丈夫曉偉掛了電話。
派出所的警察幾經周折在汪六水弟弟承包的船上將汪六水圍住了。汪六水穿著他弟弟的衣服哆哆嗦嗦從船上走上岸。當時。在慌亂中他竟抓了冬秀的長褲上衣,在棉田他怎么也穿不上,他惱怒地把衣服甩了,光著身子逃到他弟弟的船上。警察押著汪六水在棉田里找到了冬秀的衣服。而汪六水的衣服早已被冬秀她們帶到了派出所。根據冬秀的敘述,警察又查看了汪六水身上的傷,一處在肚子上,的確是用剪刀捅的,剪刀上還有血;另一處在膀子上。是冬秀的牙齒咬的。汪六水的交代與冬秀的口吻完全一致,在事實面前,汪六水二話沒說,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
生產隊長汪六水強奸未遂、破壞軍婚,被判處有期徒刑3年,投放到沙洋農場勞動改造。宣判那天,他的婆娘牽著他的兩個兒子去看他。汪六水望著婆娘和兒子號啕不止。他最對不住的是他的婆娘,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兩個兒子。
汪淼淼的水流動了,駕的船在屋檐溝里被冬秀弄翻了。他仰天長嘆,馬瞎子算的命不靈,說我缺水流不遠,全是胡扯,這回我就要流到千里之外的沙洋去了。看來自己的命運還得自己把握。汪六水捧著臉淚眼汪汪地結束了他的風流計劃。
責任編輯/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