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華大地源遠流長的治水實踐中,逐漸形成了以水為魂的水利精神,這種精神力量的傳承、發(fā)揚、光大,不斷演繹著水文化的人文之魂。古代治水文化的精神傳承和升華,從來都是在治水的歷史長河中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的不斷矯正中提煉的精華。雖然,治水精神在不同的時代反映不同的特點,但其精華的內涵本質核心都是一脈相承的,而且都是在與違背治水精神的長期斗爭中逐漸形成的。歷史的經驗表明,違背規(guī)律的治水,有悖國家利益、百姓安危的治水,為一己私利、為眼前之利益的治水,是注定要失敗的。
“大禹精神”的產生,樹起中華民族治水精神的人文大旗
中華民族的治水精神,并非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它是有著豐富的歷史內涵和人文傳承的,且這種內涵和傳承是植根于“以水為魂”的水文化理念之中。
治水精神可以上溯至大禹治水時期。約公元前的2200年前后,黃河流域發(fā)生了一場空前的大洪水,于是就有了大禹治水的生動傳說,就有了傳承至今的“大禹精神”,從實踐層面留下了豐富的治水文化。
在中國原始社會晚期治理洪水的斗爭中,大禹以身作則,身體力行,初步確立了中國傳統(tǒng)水事道德觀的基本內容。這些內容在先秦諸子的書中都有記載。在此基礎之上凝結而成的治水精神的雛形,可以概括為三個方面:“身執(zhí)耒臿,以為民先”的吃苦耐勞、堅忍不拔、埋頭苦干的獻身精神;“左準繩、右規(guī)矩”、“因水以為師”的面向現(xiàn)實、腳踏實地、負責求實精神;“非予能成,亦大費(即伯益)為輔”的發(fā)揮各部落集體力量、同心協(xié)力的團結治水精神。這些內容被后人統(tǒng)稱為“大禹精神”。
歷史發(fā)展到今天,“大禹精神”已不僅僅是停留在治水精神的層面,而是整個中華民族人文精神的弘揚。如果說“身執(zhí)耒臿,以為民先”、“左準繩、右規(guī)矩”、“因水以為師”等作為志書詞句,尚不能使百姓熟知的話,那么,在民間廣為流傳的“三過家門而不入”、“治水改堵為疏”口語化的表述,則成為大家對“大禹精神”最質樸的理解和最淺白的認同。正是這種治水精神中本源的精華,激勵、鼓舞著由古至今的中華兒女奮發(fā)向上、百折不撓、前赴后繼去“我以我血薦軒轅”,成為中華歷代治水人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的基本價值觀。這種精神具有巨大的歷史震撼力和時空穿透力,猶如一面人文精神文化大旗,感召著中華民族一代又一代治水人匯聚在這面旗幟下,傳承光大著大禹的治水之魂。
從遠古的原始社會形態(tài)到奴隸社會形態(tài),治水精神的凸現(xiàn)、傳承都與當時社會生產力發(fā)展的程度和規(guī)模緊密相關,水利的定位都與當時的社會背景、人文環(huán)境、生產力發(fā)展水平相輔相成。因為“水”的安危,涉及江山的穩(wěn)定,因而,如何治水、怎樣治水已被人們推崇為“經世之學”、“治國安邦之學”。這是長期以來,中國作為一個農業(yè)大國所循尋之自然規(guī)律、社會規(guī)律、歷史規(guī)律所至。正如馬克思曾精辟地指出:“亞洲的一切政府都不能不執(zhí)行一種經濟職能,即舉辦公共工程的職能。這種用人工方法提高土地肥沃程度的設施靠中央政府辦理,中央政府如果忽略灌溉和排水,這種設施就立刻荒廢下去。”水利的特殊地位,必須要求從事水利的治水人具有與其他行業(yè)不同的職業(yè)責任、職業(yè)作風和職業(yè)素養(yǎng),就必然要求有特殊的治水精神作支撐,用大禹的人文之魂來感召其責任心、好作風和高素養(yǎng)。
名人治水的特征,反映封建社會治水精神的傳承
在封建社會漫長的此消彼長的朝代更替中,治水大業(yè)也隨著朝代的興衰而起伏。治水精神的傳承在時隱時現(xiàn)的治水思想和治水實踐的斷續(xù)中,艱難而又坎坷地走過漫長的封建時代,出現(xiàn)了一批用文學啟迪治水思想、因治水崇尚愛國憂民的精神境界的代表人物。
“兼濟”精神在治水的創(chuàng)業(yè)中得到升華
白居易一生的思想帶有濃厚的儒、釋、道三家雜糅的色彩,但主導思想則是儒家的。他常言:“仆志在兼濟,行在獨善,奉而始終之則為道,言而發(fā)明之則為詩。謂之諷喻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閑適詩,獨善之義也。”可見這一思想不僅支配了他的政治態(tài)度,同時也支配了他的創(chuàng)作方向。這種“兼濟”精神,在治理杭州西湖時得到升華。
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時,了解到錢塘湖(即西湖)水利情況和民情,在錢塘門外,“筑堤捍錢塘湖泄其水,溉田千頃”,并加強管理,禁止豪強占湖為田或擅自泄湖以溉私田。這條堤就是真正的白公堤。白公堤把西湖分隔為二,堤西為上湖,堤東為下湖。白公堤有效地保證了西湖水量。此外,白居易還把李泌組織開鑿的六井重加修浚,保證居民飲水。他對杭州的繁榮和西湖建設起了重要的作用。
“嬋娟”精神在治理西湖的過程中得到彰顯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是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中的兩句詞。蘇軾一生坎坷,早期為官時因反對新政先后被貶,其一生除詩、詞、文章有所成就外,還在興修水利、改進農業(yè)生產方面也取得了不菲成效。
1089年,蘇軾到杭州作太守。因長期戰(zhàn)亂,災害頻繁,杭州和西湖已是另一番景象,“既至杭,大旱,饑疫并作”。原來西湖經過戰(zhàn)亂,年久失修,葑草蔓蔽,加上貪官污吏,豪強侵占,淤塞嚴重。蘇軾上任后,得到朝廷同意,立即著手進行整治,“費工二十萬,大力加以疏浚,清除湖中所有葑草”,并將挖出的葑根、淤泥在湖中由南而北堆成一條長堤,堤上筑六座虹橋,兩岸種植花木,這就是古今聞名的蘇公堤。今日仍然立于杭州西湖的“蘇堤”,已成了一道水文化的亮麗風景線,成了蘇東坡把無形水文化與有形水文化結合于一體的歷史見證。
為了經常能對西湖疏浚,蘇軾還建立了“開湖司”,并召募農民在西湖種菱,用收入作為修湖費用。同時還訂立了一些禁約,規(guī)定不許私人占湖養(yǎng)菱、占湖為田等。
“公罪”精神在治水的實踐中得到驗證
“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另有一句名言:公罪不可無,私罪不可有。所謂“公罪”者,秉公辦事如一而遭怨謗也;“私罪”者,謀私奪利而結私敵也。范仲淹正是在治水的大業(yè)中,創(chuàng)造“公罪”精神,踐行“公罪”精神。
1023年,范仲淹任泰州西溪鹽倉監(jiān)時,目睹因海堰久廢不治而風潮泛濫、淹沒田廬、餓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景象,懷著憂民之心親寫奏折,呈請朝廷修捍海堰。但當時北宋王朝在對遼和西夏戰(zhàn)爭中屢遭失敗,正處內困外擾之際,范仲淹的修堤建議遭到大小官吏的反對。范仲淹冒著殺頭危險,再次上疏,宋仁宗終于準奏,委任他為興化縣令,并主持構筑捍海堰。范仲淹集四萬余人筑堤,時值隆冬,雨雪連旬,潮勢洶涌,夫役散走,泥濘中死去兵夫二百余人。事故發(fā)生后,流言蜚語,朝廷遣中使追究責任,并暫停施工。不久又命淮南發(fā)運使胡令儀實地查勘。胡曾任海陵知縣,深知海陵潮災情況,竭力支持范仲淹繼續(xù)筑堤。天圣四年,范仲淹因喪母離任回籍,行前仍念念于堰之興筑,特留書張綸,言恢復海堰之利,堅定其志。
張綸在胡令儀的支持下,上表朝廷,自請兼任泰州知縣總管筑堤,力排眾難以總其役,朝廷從之,復于1027年秋至1028年春筑成,堤起自海陵東新城,經虎墩,越小淘浦,至富安,長二萬五千六百九十六丈。堤基寬三丈,高一丈五尺,面寬一丈。這是海陵境內歷史上的第一道海堤,對捍海防潮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堤西原來受海潮浸漬的鹽堿荒地逐步變成良田,為開展農業(yè)生產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使“民獲定居,農事課鹽,兩受其益”,成為沿海的擋潮屏障。
范公在治水中升華著“公罪”的境界,在治水的精神境界里蘊藏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深刻內涵。后人為紀念對筑堤有貢獻的范仲淹,便把這段捍海堰叫做“范公堤”。
“茍利”精神的治水情懷在磨難中得到歷練
江蘇是林則徐仕宦生涯中任官時間最長的地方,1822年12月,出任江南淮海道,先后擔任過江蘇按察使、布政使、巡撫、總督等要職。每到一地,他都要親自體察下情,興利除弊。據北京中華書局版《林則徐公牘》中記載,他認為“水利為農田之本”。林則徐在江蘇大江南北陸續(xù)修建了一批重要的水利工程,他主持治理過黃河、運河、白茆河、瀏河等河流,修筑過杭嘉湖和上海寶山一帶的海塘,成為治水專家。
1841年7月初,黃河在開封決口,林則徐奉命自流放新疆的途中折回,參與堵口工程。開封堵口合龍之后,仍被遣送伊犁,表現(xiàn)出“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愛國情懷。在新疆期間,雖然已年逾六旬,但他還是冒著西北高原的風沙,視察了新疆南北廣大地區(qū),勘察土地,勘探水源,籌劃了大面積開墾,并深入了解基層群眾的生活,努力發(fā)展水利,推廣農業(yè)生產技術。
林則徐的巨著《畿輔水利議》,構筑了在畿輔地區(qū)開發(fā)農田水利、種植水稻以緩和南糧北運、解決漕運弊端等宏偉設想,并進行了許多有益的實踐。這本書從醞釀、構思到寫作,幾乎涵蓋了林則徐的一生,是其管領江、淮、河、漢實踐經驗的總結,意在舒緩江浙之困,根除漕運之弊,直到今日仍對我們的水利工作有著十分可貴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