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爸今年六十有六,釣齡已滿六十周年。他從六歲隨父學釣至今,由于工作性質,他征戰東西南北,釣遍祖國江河湖海。
老爸出生在素有“千湖之省”之稱的湖北,生長在美麗富饒的長江之濱。我的爺爺是當地有名的釣魚愛好者,爸爸從小耳濡目染,天然垂成會釣魚了,而且在六歲那年的夏天,擁有了爺爺親手制作的一枝兩節的、精致輕巧的竹竿。然而,正當父親初試身手之時,爺爺卻重病在床不能陪伴左右,但仍忘不了委托釣友帶父親出征,每每臨行前都要喚到病床前諄諄教誨,歸來必總結教訓一番。最讓老爸記憶猶新的是一次碰到了一條大草魚沒拉上來,兩節新竿還拽走了一節,重病在床的爺爺心痛得捶胸拍床,連呼“可惜了、可惜了!”老爸至今也沒弄清楚是可惜了那條大草魚還是那節精致的魚竿,抑或是其他的什么……反正老爸是至爺爺去世,堅持到病床前取經,釣技也是日益進步。
六十年的垂釣經歷,老爸釣績頗豐,雖然沒參加過什么比賽,但在熟識的釣友中那是有口皆碑,尤其是擅長野釣,其垂釣趣事也是釣友們津津樂道的,今選取四件趣事供大家一樂。
第一件趣事:魂飛魄散
在老爸的釣友中最讓他上心的是老洪。不只因為他們在一起工作近三十年,更重要的是他倆都是釣魚愛好者,而且互不服氣,有空就出釣,出釣必比賽,比賽項目繁多,有重量、數量、大小、有鱗無鱗、限時限釣餌等,經常是不分上下、各有勝負。而且對釣技理論的探討與辯論,也始終是各執己見,很難統一,因為各自實踐都能證明自己的正確,大家也就認為他倆是風格各異的“高手”。
大約是2005年暮春的一天,他倆各自懷揣輕便魚桿和蚯蚓瓶,撐著雨傘來到郊外一魚塘,趁著雨天過過癮。在魚塘周圍有幾堆用來喂魚的爛卷心菜葉,他倆在距離十余米的地方各選一堆站好,用蚯蚓餌,比條數,不準打窩子。都說春天下雨好釣魚,不一會兒功夫倆人就頻頻上來小鯽魚,掏出隨身的塑料袋裝上水就權當魚護。
不知什么時候斜風細雨已變成了急風驟雨,倆人打傘握桿明顯有了困難,褲子已濕了半截,但沒人提“走”字,倆人麈戰正酣時,突然聽到一聲大吼:“誰讓你們跑到我的魚塘來釣魚,趕快放下!”倆人嚇得一急愣,轉身猴急地往岸上就跳,誰知倆菜堆在急風驟雨中早已漂移岸邊一米多遠,傘被吹進了水塘里也顧不上了,老洪沒事,老爸“撲通”一聲栽進了水里,慌亂中魚桿也扔了,塘主眼疾手快跑到塘邊抓住了老爸拖上了岸,此時的老爸已是魂飛魄散,抖摟著一身的狼狽不堪,“可氣”的是老洪還在旁邊樂得直不起腰來。塘主也沒再追究,還一個勁地說:“快回去換換,可別感冒了!”
第二件趣事:哭笑不得
這事還是同老洪比賽惹的禍,那是2006年的夏天,一天閑著沒事,倆人提著釣具來到了一踩好點的泥塘,因為天旱,塘周圍都露出了淤泥,經打聽此塘鯽魚很肥,與村民協商只準帶走鯽魚。倆人擺好架勢后待魚上鉤,那天比的是誰制作的釣餌先上魚,釣的條數多,而且還來了五六位助威的釣友。大約十來分鐘,老洪的漂就有了動靜,老洪是山東人,塊大有勁,也可能是為了證明他先上的魚,“呼”的一下就將桿甩了起來,一條足有六七兩的大鯽魚掉進了水里,氣得老洪直叫:“這條也算啊!這條也算啊!”老爸可不干,堅持以入護為準,釣友們也起哄,老洪不服氣地接著釣,老爸嘴里還教訓老洪,“看你心急的,連遛魚都不會,還要跟我比賽!等會看我是怎么遛魚的,學著點啊!”老爸話音還沒落下一分鐘,送漂了,一提桿力道還不小,老爸激動地喊:“老洪,快看我是怎么遛魚的!”老爸得意地左遛遛,右遛遛,遛了大約七八個回合,隨著“上”的一聲呼喊向左岸提起了竿,“啪”的一下,一條一斤左右的鯽魚掉進了還映著一汪水的淤泥里,老爸扔釣桿就躥上去抓魚,魚是抓到了,再看他雙腳連鞋帶褲子進了淤泥不說,最心痛的是左手腕上的一塊原裝進口“卡西歐”電子手表已是面目全非,裹上了淤泥。老洪樂得手指老爸直叫:“快看我是怎么遛魚的!快看我是怎么遛魚的!”逗得周圍釣友們哈哈大笑,老爸雙手抓著魚哭笑不得,后來那只表清洗干凈就是不工作,壞了。
第三件趣事:欲罷不能
去年11月中旬,老爸外出鍛煉身體,和釣友小周邊跑邊聊,小周告訴他南門外的那個小塘子最近有人釣起了2斤多重的鯉魚,老爸說前幾年村民丟了點魚苗,有可能有那么大的魚。十點多鐘鍛煉完畢,倆人心照不宣地來到了小塘子邊,說是小塘子,其實是十多年前一建筑工程隊的化灰池,早已棄之不用,兩畝地大小,三米多深,周圍是枯萎的野草。
倆人對岸而坐,打了幾把酒糟米,掛上新鮮的玉米粒,老爸手持紅珍珠“4816”手桿,靜靜等待魚上鉤。大約半個小時左右,還真有鯉魚咬鉤了,慢、穩、輕,典型的鯉魚吃食,時機合適,老爸提桿,東遛西牽,前放后拽,約摸二十來個回合,露出了魚身,好家伙,豈止2斤多重,足有5斤重!此時桿梢彎成了一張弓,老爸感覺有點緊張,小心翼翼撐著竿往岸邊牽,因是溜出來釣魚,一切從簡,也沒帶抄網,小周早已跑過來準備幫忙,眼看拉到了岸邊,突然桿梢一彈,老爸一個趔趄差點坐到了草地上,細看桿梢,紅櫻子沒了,再一看水里,魚將釣線拖走了,魚漂還在水面上晃晃悠悠,老爸拿著小周的魚桿試探著去鉤魚漂,第一次沒鉤上,第二次鉤住了線,魚一回旋脫了,小周緊張地說:“算了,算了,可別把我的桿拉斷了!”老爸一聽趕快放下,可又不甘心,跟著魚在塘子周圍轉了一個來回,欲罷不能,一看還沒脫鉤,不管三七二十一,“撲通”一聲下水了。11月下旬的氣溫很低,水塘里的水溫不足10℃,他憑著滿腔激動奮力劃了過去,拽著了魚線就往回劃,誰知鯉魚受驚勁更大,猛地打了一個回旋,老爸就感覺拉線的手火辣辣地疼,這次是將魚線齊鉤拉斷了,魚早已沒了蹤影。等老爸爬上岸已凍得直打哆嗦,內衣、毛衣毛褲、運動服全是泥巴水,他不好意思直接回家,打電話給我,得知老媽不在家,便偷偷地回來換了衣服。吃飯的時候,媽媽突然問起:“今天釣魚怎么沒有收獲啊!”羞得老爸就差找個地縫鉆進去。
第四件趣事:騎虎難下
去年秋天,我們小區內幾位退休的工人發現了一個毫不起眼的釣魚去處,半斤左右的鯽魚一天能釣個八九條。出小區大門西行約三里地,有一東西走向的小水溝,最寬處不過十米,東西約有六十米長,水最深處有兩米多,已有五六年沒干過。東西兩頭、溝南長滿了蘆葦雜草。北岸中間一段沒有蘆葦,只垂滿野草,后邊是一片無垠的稻田和果園。老釣友們嫌兩頭、南邊總斷線丟鉤,一般只選北邊中間段。去年我跟著老爸在中間段用臺釣還上演過二兩左右的“燕子雙飛”。
今年四月中旬,老爸聽說有新的釣處后,興奮不已,連著幾天和退休工人老張去此地垂釣。
一天中午,我正在家中看電視,聽見老爸開門進屋,還一邊大聲呻吟:“唉喲,疼死我了,連路都走不了了!”我急忙跑出來,只見老爸坐在進門的沙發上佝僂著上身,雙手摩挲著大腿在呻吟。我走過去問他怎么了,他輕輕地挽起肥大運動服的褲腿,媽呀,從小腿到大腿內側全部是殷紅一片,好多地方破了皮結了淺紅色的痂,滲著血水,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老爸今天選擇了南邊一叢蘆葦邊,春天水底長滿了水草,老爸施展了平時最拿手的扒草窩釣,連著上了三條半斤左右的鯽魚,上第四條時魚脫鉤了,魚線彈上了身后的樹上,他平時最心疼丟鉤丟線,一看纏在了高約五米的樹枝上,試著往下拉給拉斷了,他圍著樹轉了幾個圈,抬頭左瞧右看后決定上樹。老張在對岸還一個勁地說丟了算了,老爸可不這么認為,樹上的那只漂是他在野釣時撿到的一根喜鵲羽毛親自制作的,用了六七年,靈敏度特高,丟了太心疼。再說爬樹對他來說是小兒科,小時候就是爬樹能手,比這粗的、高的他都爬過。人老心不老的老爸非要爬到樹上去取魚鉤和漂。
只見他唾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手,雙手抱樹,兩腳一環鉤樹身,噌、噌、噌地就上了樹,大約爬了三米高,他感覺有點力不從心,抱著樹想休息會,老張在對岸喊:“小心點,可別摔著!”老爸往頭上看了看,離那個掛線的樹杈還有1米多高,只要爬上去,探身拽住樹枝準能取下漂線。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奮力向上爬,可是爬了一米多怎么也沒力氣往上爬了,往上看看不甘心,往下瞄瞄,嘿,好家伙,公路上好幾輛車里都探出了腦袋向他行注目禮,有倆熱心的師傅還慢慢停下車子吆喝他:“伙計,干啥呢?沒事吧?”老爸哪有心情回答他們,此時身疲心軟,真是騎虎難下,一不留心分了神,人就往下“哧溜”了兩三米,幸虧手抱得緊,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這下可苦了雙腿和雙手,一陣撕心裂肺的灼痛傳來,老爸順勢溜下了樹,熱心的師傅早已伸出了雙手扶住了他。唉,你說叫我說什么好呢?老爸還一個勁嘆息:“唉,真是年齡不饒人啦!”嘿,還當自己是年輕小伙子呢!
(編輯 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