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詞與黃州\\惠州\\儋州

摘要：謫居黃州、惠州、儋州是蘇軾仕途人生的三大低谷，同時也是東坡詞發展變化的三大坐標。東坡詞的創作高峰顯現于黃州；而東坡詞晚期的衰退、平淡，則與惠州、儋州獨特的環境密不可分。黃州、惠州、儋州獨特的歷史地理環境，影響了東坡詞的創作及其風格的發展變化，成就了東坡詞的精彩紛紜；同時也折射出了歷史地理環境與文化的微妙關系。

關鍵詞：東坡詞；黃州；惠州；儋州

中圖分類號：112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2-0407.2011.07.002

文章編號：1672-0407(2011)07-003-02 收稿日期：2011-06-08

蘇軾一生仕途坎坷，幾起幾落。他既有過在短短17個月內，由被貶的犯官，一躍成為三品京官的輝煌時刻；又有著晚年被貶惠州，再貶儋州的凄楚光景。三度被貶的崢嶸歲月，磨煉了蘇軾的人生觀、世界觀；也影響了蘇軾詞(東坡詞)的創作與發展。被貶黃州、惠州、儋州是蘇軾仕途人生的三大低谷，更是東坡詞發展變化的三大坐標。

一、黃州詞

黃州，是蘇軾謫居了四年零兩個月之久的貶所，是蘇軾“東坡居士”稱號的始源地，更是成就東坡詞高峰的所在：黃州編年詞不但詞作數量最多，在77首以上，占其全部詞作的五分之一還強；而且質量也最高，贏得了中外學者的最高評價。誠如饒學剛、朱靖華先生所言：“從微觀上看，東坡《念奴嬌·赤壁懷古》等七篇黃州詞引起了長達半個世紀、有上百個研究者參與、撰寫成百上千篇論文的討論。無論是東坡詞二期說、三期說，還是四期說、五期說，都將《念奴嬌·赤壁懷古》《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浣溪沙·山下蘭芽短浸溪》《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卜算子·缺月掛疏桐》《西江月·照野彌彌淺浪》《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等黃州七詞視為東坡詞的高峰期標志。”東坡詞至黃州，詞風為之一變，題材為之大增。這既與黃州獨特的歷史地理文化環境有關，更與蘇軾當時的仕途現狀密不可分。謫居黃州，這是蘇軾的首個仕途低谷，然較之之前“烏臺詩案”之苦則又較為優勝。“烏臺詩案”的發生，既震撼了蘇軾的心靈，又擦亮了他的慧眼；既磨礪了曠達、豪邁的超然性格，又更加堅定以儒家為中心的仕宦文化觀。“烏臺詩案”后的心有余悸、當時文壇“小詞不礙”的創作現實——“比雖不作詩，小詞不礙，輒作一首，今錄呈，為一笑。”，以及黃州獨特的風土人情、河川景色，大大激發了蘇軾填詞的熱情；于是，蘇軾在黃州貶所開始大量的創作詞作，以詞言志，將壯志難酬的孤寂、憂悶、痛苦和悲憤統統通過這屬于游戲文字的“小詞”宣泄出來。

(一)數量、題材上的突破。據統計，按空間分，目前所存292首東坡編年詞

主要可分為：杭州詞51首，鎮江詞5首，密州詞20首，徐州詞23首，湖州詞5首，黃州詞77首，汴京詞7首，惠州詞17首，儋州詞5首；其余如長安詞、洛陽詞、桐廬詞、丹陽詞、楚州詞、潁州詞、揚州詞、定州詞等皆在5首以下。以上可知，在謫居黃州期間，蘇軾以77首的份額，推演著其詞創作最高潮的到來。同時，詞作題材的大增，也印證了這一事實。東坡黃州詞不但將除鄉情、琴妓、美女等三類題材外的其他所有之前寫過的題材均演繹了個遍，而且還增添了懷古、隱括、漁民、丫鬟、戲謔、回文、集句等7種新題材，使其題材總數達到了24種：唱和、感舊、歸隱、懷古、記游、寄遠、離別、農村、送別、寫景、隱括、詠史、詠物、贈答、愛情、歌妓、家妓、人生、漁民、言志、丫鬟、戲謔、回文、集句。我們不妨以東坡黃州編年詞的十大題材為例，試作管窺：

從表中我們可知，東坡黃州編年詞的十大題材中，首次出現的題材就占了三席：漁民詞、隱括詞、回文詞。此外，按其仕宦時間與詞作數量搭配的比例看，謫居黃州之前19年的創作總和少于謫居黃州4年期間的題材類型即有贈答、家妓、愛情等數種；而之后17年中創作總和不及謫居黃州4年所作數量的題材亦有贈答、記游、農村、隱括、寫景等。這也再次說明：黃州締造并且見證了東坡詞創作高峰的到來。

(二)藝術上的突破

黃州詞雖是謫居期間所作，卻非但沒有多少消極、哀傷氣息，反而更多了幾分金剛怒目、斗志昂揚。這從《念奴嬌·赤壁懷古》的激昂向上，《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的曠達豪邁，《卜算子·缺月掛疏桐》《西江月·照野彌彌淺浪》《江城子·夢中了了醉中醒》的超凡脫俗等亦可感知一二。《念奴嬌·赤壁懷古》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開篇，氣勢非凡，震撼山河。緊接著便展開天馬行空般的思緒馳騁，將對自然山水的觀照與對歷史、人生的反思、喟嘆高度結合起來，將深沉、激昂的歷史感與人生感慨熔鑄于黃州赤壁雄奇壯闊的自然美中。無怪乎宋人胡仔大呼其“真古今絕唱”《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則體現了頑強樂觀的信念和超然自適的人生態度。在蘇軾看來，面對人生困苦，當“吟嘯徐行”之。而《臨江仙·夜飲東坡醒復醉》、《西江月·照野彌彌淺浪》等，則體現了一種向往和諧寧靜的情懷；詞中，蘇軾借“小舟”“溪水”“明月”“杜宇”等意象，表現了物我兩忘的處世態度，折射出超然自適的意趣。

二、惠州詞、儋州詞

如果說中年謫居黃州的4年是東坡詞的黃金時期，那么晚年被貶惠州，再貶儋州的16個年頭，則是演繹東坡詞晚期風采的非凡時光。不堪的仕途遭際，加之當時惠州、儋州荒蠻之地特有的惡劣環境，使得此時期的東坡詞呈現出了晚期特有的風采。這同樣明顯體現在其詞作數量、題材及風格的變化上。遭際的不同、心態的不同，使惠州詞、儋州詞少了一種從前的斗志、激昂、曠達，多了幾分看透人生的柔和、澹泊。沖淡成了此時東坡詞風的主基調。從詞作題材看，所有17首惠州編年詞主要集中于愛情、丫鬟、人生等題材；5首儋州編年詞亦主要抒寫親情、農村、感舊等飽含沖淡意味的題材。明顯地，謫居惠州后，由于自然、生活條件的極端艱苦——“惠州市井寥落……時囑屠者買其脊耳……終日抉剔，得銖兩于肯綮之間，意甚喜之。如食蟹螯。率數日輒一食……”，又由于人屆老年、身體愈發虛弱，加之受“新黨”人物“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打擊報復，此時的蘇軾，對仕途大有心灰意冷之像，因而屢屢發出對人生無常的凄然喟嘆。如“幾十日春都過了，貪忙何處追游。”(《臨江仙·九十日春都過了》)、“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鷓鴣聲里倒清尊。夕陽雖好近黃昏。”(《浣溪沙·桃李溪邊駐畫輪》)等。對仕途人生的看淡，尤其侍妾朝云的病危及故世，促使了蘇軾更多地轉為創作以春愁秋恨為主旋律的詞作。惠州詞如此，儋州詞亦然。儋州的“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使蘇軾同樣屢屢發出對人生、命運的喟嘆。如：“世事一場大夢。”(《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島邊天外。未老身先退。”(《千秋歲·島邊天外》)、“行過上林春浩。今困天涯，何限舊情相惱”(《踏青游·改火初晴》)等。較之于早期積極的、極富特色的豪放詞，此時的東坡詞無疑呈現出一種“陌生”的感覺。平淡、衰退成了蘇軾惠州詞、儋州詞的一大特色。

三、小結

謫居黃州、惠州、儋州，是蘇軾仕途人生的三大低谷，更是東坡詞的三大坐標。黃州獨特的歷史地理文化環境，詞人頑強樂觀的信念、豪邁曠達的態度、激昂向上的斗志，共同締造東坡詞的珠穆朗瑪峰。及至晚年被貶惠州、儋州，東坡詞的發展進入了另一局面。創作的衰退，詞風的平淡成了晚期東坡詞的一大特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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