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正 維權(quán)意味著你不行

憑借《宮》大火的編劇于正這幾年做得順風(fēng)順?biāo)M管他的作品一直爭議不斷，被網(wǎng)友“于媽于媽”地揶揄著。

無疑，作為中生代竄紅最快的70后編劇，于正名利雙收。而回憶起步之初，他一樣有著曾白干活、被打壓的血淚史。

上世紀(jì)九十年代末，于正加入香港著名導(dǎo)演李惠民的工作室初學(xué)編劇，和許多剛?cè)胄械男氯艘粯樱瑤缀鯖]有報酬，更無從談署名權(quán)。離開李惠民，于正上北京發(fā)展，接劇本寫到一半公司倒閉了，一分錢沒拿到。還被另一老板限制自由，威逼恐嚇。于正問過自己是不是哪里有問題：“一個個老板跟你橫，惶惶不可終日。還要遭受誣蔑，不給錢，連續(xù)五部戲都不給錢。他罵你恨你的同時，還是拉著你做。”

直到《大清后宮》熱播，找于正合作的人都漸漸多了起來。他開始拿著一流編劇的錢，籌謀做一流制片人的事。這些年的經(jīng)歷讓他知道，收視率是最大的籌碼。如今于正是編劇圈最喜歡摻和自己劇集的人，熱衷于親自操刀演員的選擇和場景的打造，在一部劇里他的身份很多，除了編劇，還兼職藝術(shù)總監(jiān)，或是制片人。于正深諳炒作之道，他想打造出中國電視劇“華流”概念，總是不經(jīng)意在微博里泄露劇中的服裝服飾或演員的造型大片，引起話題。

他從不參加編劇維權(quán)之類的活動，他在博文中明確表示：“我覺得一個好的編劇，必然有他的市場性，當(dāng)你跟市場接軌，給老板掙錢的時候，不用維權(quán)，權(quán)利自然在你手里，干嗎還需要維權(quán)，維權(quán)就意味著你的東西不行，人家不把你當(dāng)回事，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那么自戀呢。只要你能讓老板掙錢，具備這個商業(yè)價值就行。”

接著，于正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親口講述起了自己的寫作之路和維權(quán)意識……

寫部戲師母給紅包500塊

我給李惠民導(dǎo)演做徒弟時，他給我看無數(shù)的劇本，有內(nèi)地的、香港的、臺灣的，李導(dǎo)是個慈善的老人，把我當(dāng)兒子一樣照顧，給我傳遞理念。我后來形成了自己的劇本風(fēng)格。

在李導(dǎo)那里沒有工資，我足足干了一年，每天貼車費，住著很小的房子，有一天下水道堵住了，家里全是黑泥，清理掉以后一只老鼠從我耳邊爬過，嚇?biāo)懒恕?/p>

那時候我在寫《荊軻傳奇》，沒有報酬。李太太跟我說，于正你放心，馬上過圣誕節(jié)了，你把這集寫完，我就給你紅包。我當(dāng)時很期待這個紅包，認(rèn)真地寫，很多人找我寫戲全部推掉。寫完《荊軻傳奇》最后一集，那一天圣誕夜，李太太給了我一個紅包，回家我發(fā)現(xiàn)是500塊。30集戲500塊，我當(dāng)時崩潰了。當(dāng)然李導(dǎo)有他的道理，他覺得錢太多會讓我有浮躁的心。

后來《荊軻傳奇》播出時我發(fā)現(xiàn)沒我的名字，編劇中署了他太太名字，而劇中80％的內(nèi)容都是我的。一問才知，導(dǎo)演覺得我寫的容量不夠，讓一個編劇改了一稿。沒拿錢也沒有名字，我覺得挺委屈，李導(dǎo)說是制作方的要求，你要是覺得不爽就告他們吧。我發(fā)了律師信，在媒體間炒得很轟動。我有很多證據(jù)證明是我寫的，最后他們支了我5萬塊錢，在央視播出的時候把我的名字署在了片尾。

這件事我后來很后悔，畢竟是我的恩師，但這件事沒有影響我和老師的感情，隔了一個禮拜我們就在上海一起吃飯了。

寫劇本被限制自由

后來我被一家公司請到北京，還沒開稿公司就結(jié)束了，劇本他們也不要了。

另外一個女老板覺得我有才華，留我寫《煙花三月》。忽然有一天她的男朋友說要做編劇，跟我共同署名，我本來不干，想到這個老板給了我第一桶金，又同意用我選的男主角，最后勉強妥協(xié)。寫到23集的時候我挺崩潰的，這個和我共同署名的女老板的男朋友，在我寫好的劇本里撐內(nèi)容，本來有一條主線要順延下來，他這一加我沒法往后創(chuàng)作了，來來回回改稿、吵架，弄得我非常郁悶。

這時我父親病危，老板居然找了兩個大漢守在門口，說你走出門就弄死你，我說老子就不寫了。我被關(guān)了5天，從二樓爬水管下來跑了。我因此沒見到父親最后一面。我爸出殯那天，老板發(fā)了條短信給我，說，于正，你3天之內(nèi)不回來，我告死你，我關(guān)掉手機。她知道我在乎名，不在乎錢，就把所有地方的編劇署名，全部去掉我的名字。電視劇因為有合約不得不署，她把我的名字打在最后，并注明(未執(zhí)筆)。那部劇我只寫到23集，后來播出的時候，到33集還有我的東西，但中間有好多又不是，他們撐了內(nèi)容，不能代表我的作品。那年正好編劇在維權(quán)，我針對他們強奸劇本這件事，發(fā)了律師函，引起很多的媒體關(guān)注。我當(dāng)時就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也不知道對方的厲害。

至今被欠60萬稿費

我還遇到過一次寫完拿不到錢的事，本來應(yīng)該告他，后來一打聽，律師費就要6萬塊錢，我就煩了，有這點時間還不如寫一個劇本。反正錢不是很多，60萬，我想不要了。我覺得失去我是他的損失。這個老板后來拿了很多水果來看我，想把錢還給我，條件是跟他簽下一個劇本，我沒理他。最近他還托人跟我說要找機會把錢還給我，OK了，我等他還，還給我我肯定要的，但是你不能有附帶條件，本來就是我的錢。

任何一部電視劇、電影的劇本，都是憑激情寫一氣呵成的出來才最好看，說哪個電視劇劇本改、修，磨圓了，故事就不好看了。我的理論很多專家接受不了。我之前某一個老板雇了一個人做我的編審，給我挑毛病，1萬塊錢一個小時。他覺得我太年輕了，編劇太新了，要幫我改，他一上來喝了口茶說：“這個劇怎么叫《煙花三月》，為什么不叫《煙花于正》呢?你給我解釋解釋。”一杯茶潑在他臉上我就走了，我直接跟他說，你根本就沒有任何鑒定價值，不配掙這1萬塊錢。我就這么拽的，我一直在得罪人。

FAMOUS：在影視產(chǎn)業(yè)鏈中，編劇是不是比較弱勢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于正：我覺得以前是，現(xiàn)在漸漸強起來了。

FAMOUS：是因為編劇維權(quán)意識增強了嗎?

于正：不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電視劇最重要的就是故事，故事好看才是王道，日本、韓國、美國都是編劇說了算。

FAMOUS：中國的編劇，有一定的知名度，有好本子，能夠獲得正比的回報嗎?

于正：會。比如你寫一個劇本很火，讓投資方賺錢了，電視劇一賺就是肝萬，他會少你那么一點錢嗎?待遇不好的是那些寫得不好的編劇，人家覺得你沒價值，本來該給你50萬，給你10萬。只要是好的編劇，能夠給投資方帶來利益的，誰會欠你這點錢。

FAMOUS：有沒有好編劇被坑過的。

于正：起步的時候會，因為人家沒有認(rèn)可你，你沒有得到市場的驗證。人家是專家，他不覺得你好。等你的戲播出后，全天下都叫好，收視率高的時候，你才會成為一個好編劇。一些好的編劇起步的時候受到打壓，是每個人必經(jīng)的經(jīng)歷，我認(rèn)識好多編劇朋友都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

FAMOUS：在編劇這一行，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于正：以前是署名權(quán)受到侵犯，現(xiàn)在我覺得什么都能容忍了，當(dāng)你看到網(wǎng)上鋪天蓋地的人罵你的時候，你憤怒、難過、委屈，到最后你忽然發(fā)現(xiàn)不過是娛樂產(chǎn)業(yè)，你拿那么高的錢，做那么多的事，還不就是讓大眾發(fā)泄一下。

FAMOUS：做編劇給你的回報高嗎?當(dāng)你涉入電視劇的產(chǎn)業(yè)鏈里，成為一部戲核心人物的時候，哪一塊給你回報最高?

于正：我覺得是寫作。你可能不相信，我做這么多年制作人，從來沒有拿過制作人費，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我今年才開始第一次拿制作人費。很多老板要給我，我說不要，我是專業(yè)的編劇，我老強調(diào)這個，從《玫瑰江湖》到《美人天下》我都拿編劇費，我免費給人制作，而且電視劇所有的歌曲我都是自己寫詞，但是我從來沒拿過報酬。

FAMOUS：可以透露一下你現(xiàn)在的稿酬嗎?

于正：我不接外面的活，跟我固定合作的公司其實基本上還是維持著三年前的價格，都沒有漲過。據(jù)說《宮2》湖南臺要給我漲價，看看他們能給我多少，我不會開價的。

FAMOUS：你不開價，合約里會有嗎?

于正：有，數(shù)字都是甲方填的，他覺得我值多少就給多少，我漲價我從來沒有自己談過。

FAMOUS：目前合作的公司會尊重你吧?

于正：都挺好的，有我的股份在里面，等于是在給自己打工。

FAMOUS：一般對于編劇的合約苛刻嗎?

于正：我的非常不苛刻，我對錢雖然要求不高，但在別的地方要求特別高，跟別的編劇不一樣，我的團隊要15％－20％的利潤，我要求電視劇完全按照我想的拍，因為我自己的劇本寫的太辛苦了，我的制作團隊老跟我說，于正你連一根毛都不能放過，一根頭發(fā)在一場戲里稍微散開了一點點，整場戲重拍，花了6萬，我在這方面挺各色的。

FAMOUS：《宮》有一些爭議，有人挑你的毛病，說有抄襲的嫌疑。

于正：我覺得對于一個東西什么樣子叫做版權(quán)的侵害很難定義，我覺得個同類超過20％的雷同，才叫侵犯，就像我們在做戲的時候有一些東西沒法去界定它是不是雷同。舉個例子，家庭倫理戲，父母、子女，來回就是這些，他們那個時候說《賢妻良母》很像《家好月圓》，我還特地去買了碟來看，我覺得不像，人物結(jié)構(gòu)可能會有一點點雷同，但是我覺得整個故事都不一樣，表達主題也不一樣。但是家庭倫理，婆婆打媳婦，掀桌子，這些都是司空見慣的。

FAMOUS：怎么樣才能在編劇界混出來?

于正：努力不懈，堅持，真的沒有別的方法，一直在寫才是王道。我在寫戲的過程中挺那個的，可能會丟掉很多寫不下去的濫東西，重新開始。我絕對不是天才，我的墻上貼了一張大紙，無論我住在橫店還是北京，都在上面隨時記錄我想到的，有時候半夜爬起來寫，這張紙寫滿的時候就是我開稿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