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過往歲月,首先觸碰到的是童年的懵懂時光。
記得讀小學的那年月,我常常受到家里人和親戚們的夸獎,他們說我是一個乖巧而懂事的孩子。因為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為這,我的奶奶和父親母親在村里人面前,腰桿都可以挺得更直一些。在那個“越生越有”的思想觀念還左右著人們意識的年代,母親卻只生了我這一個兒子。因為我上無兄姐,下無弟妹,村里那些年幼無知的小伙伴總喜歡罵我是“獨蒜”、“獨蛋”。我每次受別人欺負后就哭著回家,慈祥的奶奶總安慰我說:別介意,人家兄弟多,有一個粑粑的時候一個人只能分到很小的一塊,可是你得到的總會比他們多。奶奶雖然嘴上這樣安慰我,但她在安慰我時總是悄悄地抹眼淚。不管怎樣,我還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做“獨蒜”、“獨蛋”的好,全家人總把最好的甚至是僅有的東西給我吃,身上穿的衣服總比鄰家孩子的要厚實一些。小小的我就這樣在全家人的悉心呵護下幸福成長,“缺吃少穿”似乎與我無緣。
讀完中學,我考取了當時令很多鄉下人羨慕不已的師范學校。在師范學校里,我懷著將為人師的自豪,把博學多知的師長視作標桿和燈塔。在師長們的諄諄教導下,我不僅學習成績名列前茅,而且毛筆字也寫得不錯,加之經常參加學校里的辦黑板報之類的活動,我被語文老師推薦到校文學社,成為一名所謂的“文學愛好者”。有道是斑鳩吃螢火蟲——心里亮堂,我明白文字不等同于文學,善于表述不等于擅長寫作。那時我在學校里最懼怕的事,就是向文學社按期提交文學稿件。有時寫不出稿子,文學社又催得急,就死豬不怕沸水燙地去拖去磨。當然,迫于壓力,或者說為了把文章寫得像點樣子,我也放下架子,經常向文章寫得好的同學討教寫作經驗,同時也有意識地去閱讀報紙上的文學副刊。那時,學校給每個班級訂了一份《大理報》。因為加入了文學社組織,一個月得上交一篇文章,于是我的閱讀視線開始從最初的只關心“國家大事”,漸漸轉向于關心報紙“副刊文學”。在《大理報》的“洱海”副刊上,我陸陸續續讀到一些本土作家寫的優秀文學作品,其中當然有那個時候就已經在大理文壇上大名鼎鼎的張乃光、楊澤文、李智紅等老師寫的美文。我從認識這些老師的文字,到與他們近距離接觸,中間隔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但不管時空如何阻隔,后來我還是與他們有了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世間許許多多的事情,由不得自己主動選擇。我師范畢業后,被分配到很偏僻的鄉村里教書。那時整天忙于教書育人,已幾乎沒閑暇時間寫被很多人視之為不務正業的文學作品。因為多次被指派參加各類演講比賽活動,免不了會強迫自己在一年之中,不分好歹地寫下三五篇演講之類的文稿。原以為自己會在三尺講臺上站上一輩子,誰知一紙調令突然改變了我后來的人生軌跡。從三尺講臺上的教書先生,到搖身變作整天伏案埋頭寫公文的機關文員,我弄不清楚這是人生之幸還是不幸?
命運之神總喜歡不停地捉弄人的同時,又似乎在不停地造就人。改行以后,我在十二年間先后調換過四個單位,輪換了六個工作崗位。和朋友聊天,言及工作歷程,朋友們取笑說:別人工作一輩子才守一兩個崗位,你是打游擊的老手,打一槍就挪一個窩。我說我是革命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要算優點,那就是我一直都能認真做好份內的工作。
最終調到縣文聯工作,我是始料未及的。參加工作二十年,我真的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大的思想壓力。文聯被稱之為“藝術家之家”,可就我而言,文學藝術恰恰是我的一塊短板。雖然在此之前曾經在單位里分管文秘工作多年,也寫過不少文章,但那些官樣文章跟文學沾不上半點邊,我曾為頭頂扣著別人賜給我的“宮廷作家”、“寫字公公”、“文人”等等眾多的高帽而煩惱,甚至感到羞愧難當。本來一直自信進入角色快適應能力不差,可到文聯工作一兩個月,我仍在懷疑自己是否有能力把文聯的工作做好;是否能夠從最初的懼怕文聯工作,到逐漸勝任文聯工作。記得縣領導在找我談話時,跟我說過這樣一句話:“讓你去文聯工作,不是要你成為藝術家,而是要你去打理好藝術家之‘家’。有為才有位。”
到了縣文聯,接手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創辦文聯機關刊物《彌渡文化》。早在我未到縣文聯之前,就傳聞縣文聯要創辦《彌渡文化》,但基于各種原因,刊物一直未見面世。我知道,縣內廣大文藝愛好者對創辦這一份刊物寄予較高的期望。雖然辦刊請示報告很快得到縣領導的批復和大力支持,可是辦刊經費解決之后,編輯人選的難關又擺在了面前。在我為辦刊感到老虎吃天——無從下口的時候,正好大理州文聯的楊義龍老師作為州下派的第二批新農村建設指導員,來到小河淌水的故鄉密祉鄉駐村。于是我在其抵達彌渡的第一時間里拜會了他。我口無遮攔地向他求取辦刊之策,煩請他幫助策劃“作家寫彌川”筆會活動。不久之后的炎炎六月,“大理州聆聽小河淌水筆會”就在彌渡成功舉辦,來自全州的十八位知名作家匯聚彌川,開始進行采風活動。
在大理州作家到彌渡采風的三天里,我纏住了一位我早就想拜見卻又一直沒有機會拜見的人——時任州作家協會主席張乃光老師。在此之前,讀張老師的散文有近二十年時間了。一見面,果然是尊師形象——儒雅親和,博學厚道。幾天中,我與張老師聊得最多,溝通得最多。在這次筆會上,我的手又一次和大理州知名作家——李智紅老師的手緊緊相握在了一起。知道他的大名和閱讀他的作品已經幾十年了,之前他也曾向我介紹過創辦《博南山》的辦刊經驗。我知道他喜歡吸水煙筒,于是急忙為他找好一個,姑且算作是我對他的敬重與感激。
《彌渡文化》創刊以來,本著真誠與誠信,我們積極向省內外的一些知名作家約稿,以此不斷擴大刊物的影響力,同時也為本地作者開闊視野創作條件。讓人感動的是,像彭荊風這樣著名的軍旅作家,在接到約稿信后,很快給《彌渡文化》寄來了稿件,同時還勉勵我們認真辦好刊物,培養好本地寫作者。
梳理過往人生而澄明的記憶里,我從懼怕孤獨,到享受親情哺育;從師之學生,到曾為人師;從心儀名家,到與名家親密接觸……就這樣長路漫漫一路走來。慶幸的是,無論我走多遠,身邊總有溫暖的燈盞默默為我照亮。
責任編輯 楊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