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影的旗幟
招展的彩旗被誰撕破
歷史這件淡薄的披風
又在不覺中輕襲在我們身上
曾經輕歌曼舞的美人拔劍長嘆的英雄
卷起季節落下的草葉在回旋中偃息
安頓他們殊途同歸的靈魂
我還站在這些飛舞的碎片中間
我的文字是那些曾經躍動的鼓點
是那些湮滅在古道上的馬蹄
我將目光收回而后前行
想著所能到達的方向
輕歌曼舞從未絕斷
馬嘶人喊遠近囂塵
生命在明暗的旗幟下無法停頓
從最高處蕩下 又從最低點上升
美人的紅唇與英雄的寶劍之刃
消解于千年不絕的淡淡佛香
千里之外 披風偶然掀起一角
美人傾城的腰身突然閃現
千年之外 石碑斑駁
英雄勒石的欲望如被縛的良馬
春華秋月無盡回旋
凡俗的我平靜地活著
仿佛失去歌聲與力量
于是我只能獨孤地站立
注定不能成為那些銷蝕的碑文
而它們 美人的笑和英雄的吼
總是從過去傳響遠方
或者回來
花:開放在一個季節的創傷
轉身揮劍刺破時間之膚
噴涌一條條清澈的溪流
吟者的生命在黎明前耗盡
將一個峽谷燦爛地點燃
一萬朵杜鵑和一萬朵山茶
比所有的合唱還要強大
我們還具有這樣的本能
逃避傷口 像逃避把一塊石頭
切磋與琢磨成一只貓眼的翡翠
相同的日子 我們卻曾經如此地熱愛血濺
無數次聽到最古的琴掙破一根弦的聲音
美人拂去輕紗 讓我們饑渴的目光
在她們光潔的肌膚上刺繡
像一個花苞開放爆裂
鋒利的疼痛和亙古的美麗
使我們又一次次欣喜和癲狂
在最高的亭臺之上
我們就能望見一切了嗎
沿階而下 行走的人已沾滿露水
時間的傷口如鮮艷的唇
吸吮著這個破冰的季節
絢爛昭示輪回 而綿延的根系
仍在尋找深伏于內心的某種敏感
使低處干燥的土地漸漸滋潤
歌聲與傳說因永恒的汁液而琥珀
今夜 萬花將會凋盡
吞沒她們閃亮的肌膚
遠方謀殺于我們迷失的目光
唯一的一朵 在失重的傳奇中
靜靜地將陽光收集成釀酒的果實
以讓那些憂美的愛情
在下一個春天不再失傳
雪:凝固的熱情
觸手可及的峰頂 煢煢孑立
熱淚流出之前背影已經冰冷
黝黑與寒冷的石頭深藏如鷹
晶瑩的最高處一派蒼茫
一位無影的獨孤隱者
干枯的雙泉映滿灼灼的梅花
大雪鋪滿曠野我們無路可尋
水在不停地下降 云在輕盈地升騰
最高處的純潔燙傷了蟄伏的靈魂
某處的簾后暗香之影浮動
溫暖的玫瑰花瓣拾級而上
遺失的寶劍為等待誰的回眸而雪藏
雪影透出劍刃的敏感
漫天飛舞的精靈如隱者的須發被風割碎
突然的雪盲一直生長在時間的根部
但是美人你的肌膚撲滿了銀輝
你的蘭香 四射在我的目光之外
使我不忍拔劍成為英雄
成為那位千年傳頌的隱者
放棄了所有的偉業與修為
如此的晶瑩四合成居室
將我與可以觸摸的具象隔開
放逐到虛無的上界 那是凈土
少女的歌聲寒光四射
下界的湖泊波光粼粼
所有的云霧在一霎時凝結
安坐如冰雕的我超越了所有的傳說
月:最后之眸
最后之眸高懸 最后一瞥
鑲在湛藍的天鵝絨間 華貴潔凈
如此的距離 在最遠和最近之間
光輝清冷 一切都在視線之外
但逝去的某些日子正在反溯
影影綽綽的情節虛無而又具象
海市蜃樓在廣穹的天幕下上演
并只被那唯一的智者看到
唯一者于曠野中熱淚盈眶
揮劍游弋于銀輝的漫天流水 月白風清
一切是重新開始還是仍在重復
就像自己與那月下的影子
是誰 跟在誰的身后
是誰 比誰更沉重
失去主人的我們被酒導引
背向神靈的萬物陷入狂歡
只是今夜月下無歌
千年的美人在窗后守望一叢芭蕉
彈著月一樣的豎琴
守著石一樣的花影
月光沐浴著一切 湖水朝遠處后退
落帆停槳的漁船沉重而恬靜
撫琴者走進庭院 將影子一一扶起
她知曉 一切必定湮滅
如自己曾經的花容
一位美人的如月憂傷
在這時濺成滿天湛藍的寶石
被酒引導的我們
對上天的華貴無法仰望
月下有風 有雪 有花
漫天的蝴蝶蛻起于滿地落葉
玻璃樣的水緊撫舞劍者的愛情
成為黯然歌者的最后絕唱
責任編輯 張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