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曉愉:志存高遠德亦馨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身為工人的他就小有名氣；八十年代，他率先實行承包經營，挽救了瀕危的企業，成為廠長；九十年代，他兩唱兼并戲，引起強烈震動；世紀之交，他成功實現由企業家到幼兒教育領跑者的轉型，為世人矚目。他的經歷近乎一篇童話。他就是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董事長曹曉愉。

——題記

十五年前，我就要寫曹曉愉。那時他是大理州下關皮革廠廠長、政協常委。作為政協委員的筆者，仰慕他屢屢創下的改革業績，仰慕他仗義執言的精神風骨。他的發言常常入木三分。一次，在大理市的黨政領導參加的市政協全會收集匯報會上，他提出了一個尖銳的意見：市里的醫院規定，住院病人必須在食堂就餐，否則不予辦理住院手續，這是霸王條款，應當取消。因為來自農村的病人沒有這樣的經濟條件，而來自城里的病人，又往往覺得醫院的飯菜不對口味，只好忍痛倒掉，既造成浪費，又增加他們的負擔。他的發言激起與會者的強烈共鳴，時任市長李現武當場責令衛生局長，立即取消這一規定。

好一個急公好義的曹曉愉，好一個勇開頂風船的曹曉愉！頓時，多年來一直關注著他的筆者，產生了強烈的寫作沖動。然而，務實而不張揚的他，拒絕了筆者宣傳他的意愿。

光陰荏苒，時隔15年之后，筆者終于了卻夙愿。

一個有出息的年輕人

中國經歷過太多的風風雨雨，曹曉愉就是在風雨中長大的。他的父親曹子英是云南劍川西門人，言談文雅，頗有儒者之風。抗日戰爭時期，曾任漾濞縣長。他正直廉潔，雖為官多年而無一田一屋，和家人一直租房居住。他教子甚嚴，能詩善文，又寫得一筆好字。曹曉愉自幼勤奮好學，喜愛文史，跟父親的影響密不可分。他的母親楊定珍是昆明女子高中的高材生，她學識廣博，氣度弘大，思想開明，勤勞能干，擅長女紅，仁慈善良，樂于助人。不迷信，不保守，讀書看報是她終身的愛好。解放后一家六口的生活，全靠母親白天做針線活，晚上到電影院門前擺瓜子攤的微薄收入來維持。她頗善烹調，尋常的小菜經她的手一炒一煮都分外爽口宜人。年輕時她的廚藝和女紅就聞名于街坊鄰里，她的勤勞節儉慈愛賢良，寬厚謙和也一直為人們所稱道，成為曹曉愉受用終生的寶貴財富。

1965年底，曹曉愉進大理州皮革廠當了一名學徒工。車間里又臟又臭，他系著皮圍腰，穿著長筒雨靴，戴著膠皮手套，用自己稚嫩、瘦弱的身軀把一張張帶毛帶肉幾十斤重的皮子從浸泡在石灰水、硫化鈉水的灰塘里拖出來，將它們翻個身又放回去。灰塘里漂著蛆殼，皮子散發著刺鼻的臭味。硫化鈉是強堿，用于皮革脫毛，對皮膚有很強的刺激和腐蝕作用，這是一般人難以承受的又臟又苦的活計。最苦的是冬天，干不了多大一會兒他就雙手凍得發麻，弄不好灰塘里的水還會濺到臉上，讓他直打冷噤，臉上火辣辣地疼。和曹曉愉同時進廠的二十個學徒工，沒多久就只剩兩三個，他們中有門路的便另謀高就，沒門路的索性一走了之。曹曉愉咬緊牙關，用了兩年時間把制革車間的所有工序干了一遍，從準備工段、鞣制工段、整理工段到配料室他都干過。每干一樣，他都不怕臟，不怕苦，認真踏實、一絲不茍，不但實際操作干得出色，而且找來大學教材和相關書籍，從理論上弄懂，搞清楚為什么要這么干。當然，曹曉愉絕不是安于現狀，這樣的現狀必須改變。靠什么來改變呢？靠知識，靠科技。于是，他萌生了一個強烈的愿望：我要讀書，學成歸來改變廠里的面貌。

1973年，他參加了鄧小平復出后一度恢復的大學招生考試，以數學100分，語文90分的高分令人刮目相看。但命運卻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四人幫”舉起“白卷英雄”的棍子，擊碎了他的大學夢。“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沒有讀成大學，可他出色的考試成績讓廠領導和工人們認識了他：“這是個有培養前途的年輕人！”不久，他被提拔為車間的技術員。

是技術員當然要鉆研技術。大理州皮革廠向來用大蘇打作為去酸劑，對皮革去酸和漂白。此工藝嚴重污染空氣和水源，極大地危害著工人的健康。曹曉愉在琢磨：能不能用其他物質作為去酸劑代替大蘇打去酸呢？通過試驗，他終于找到了理想的去酸劑大理石粉。用這一方法去酸，不僅速度快效果好，而且鞣制時鞣質滲透快，結合好，成革質量感觀鑒定和理化指標檢驗均超過了用大蘇打去酸的效果，同時又消除了二氧化硫氣體污染，有利于工人的健康和環境保護，此外還能降低生產成本，具有顯著的經濟效益。人們都說曹曉愉立了大功。后來，他將這一成果寫成論文《大理石粉代替大蘇打用于重革去酸》，發表于全國的《皮革科技動態》1978年第5期。通過反復試驗和研究，他用大理石粉代替小蘇打提高了鉻鞣堿度，又一新工藝誕生了。他又寫了論文，發表于《皮革科技動態》1978年第6期。曹曉愉出名了，同時為皮革廠爭了光。

1980年，曹曉愉主持試驗推廣了“豬皮常溫推置酶脫毛工藝”，并榮獲省輕工系統科技進步三等獎。

果決的沖浪者

大理州皮革廠是集體企業。按理說，集體企業在生產經營、收入分配等各方面，較之國營企業應該有較大的靈活性。但是大理州皮革廠問世20年來，基本上丟掉了集體所有制的特點，管理上搞“大鍋飯”，分配上搞平均主義，工人干多干少一個樣，干好干壞無區別，生產積極性調動不起來，經濟效益逐年下降。1983年1至4月虧損4.8萬元，1984年第一季度又虧損1.8萬元。須知，當時普通工人的月薪才三十來元，這數以萬計的虧損絕不是小數目。企業舉步維艱，生產難以為繼，工人的思想不安定，有的忙著另找單位，有的無心生產而干私活。企業氣息奄奄，當時已是制革車間副主任的曹曉愉憂心如焚。

什么是救治企業的良方？一向思想敏銳的曹曉愉想到了企業的承包經營。說干就干，他認真制定了扭虧為盈的承包方案，在金之精、納爾康的支持下向廠部和廠總支委員會提出承包制革車間。他的承包方案在全廠上下掀起了軒然大波，有人支持，有人叫好，但冷嘲熱諷，攻擊他自不量力、有野心的人也不是少數。值得欣慰的是，他大膽的設想得到了上級領導的支持：“年輕人，你盡管放開手腳大膽地干。”1984年5月，市長熊兆興陪同省委書記安平生到州皮革廠視察，決定將該廠一分為二，使制革車間和皮鞋車間成為獨立的法人，制革車間另起爐灶，更名為下關皮革廠，由曹曉愉承包經營，安書記同時將大理州下關皮革廠作為他抓的改革試點。此時，中央關于城市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尚未頒布，曹曉愉和那位名噪一時推行承包責任制的石家莊造紙廠廠長馬勝利一樣是企業承包經營的先導者，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曹曉愉永遠忘不了簽字儀式上那支筆的分量：他承包的皮革廠，不但要搬讓原來使用的450平方米廠房，承擔總廠的大部分債務46萬元，而且還要補償由總廠分出來的皮鞋一廠現金14萬元，換句話說，他剛挑起擔子的那一刻就已負債60萬元，更何況他接手的是破爛不堪的廠房，落后陳舊的設備！此刻，他感到手中的筆重若千斤，但他沒有遲疑，因為全廠職工在看著他——大家盼望他帶領企業走出困境，驅散陰霾，迎來朝陽。

他抓住廠里的癥結，從狠抓管理入手，嚴格工藝操作規程，主持制定了共22條的工藝操作規程管理條例。有人不吃這一套，他5個月內處罰了8人次。他在職工大會上說：“不施霹靂手段，不顯菩薩心腸。如果不對少數不按操作規程辦的人進行處罰，實際上就是對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人的一種打擊，正氣就無法樹立，質量就難以保證，企業就擺脫不了困境。”

工藝穩定了，過去長期存在的皮革表面僵硬、涂層厚薄不均、光澤不好等問題也迎刃而解，成革質量明顯提高。

要全面提高產品的競爭力，必須降低成本。曹曉愉重新審定了工藝耗料，計算出各個品種的耗料成本，把它作為指標下達車間。他加強了質量檢驗，嚴格把關，堵塞了質量上的漏洞，產品質量大大提高。

僅5個月，廠里就扭虧為盈，實現利潤5.35萬元，產品打入省外市場。承包不到半年，企業的生產經營就煥然一新。由于工作出色，不久，他被任命為廠長。

一臺臺先進的設備購置進來了，成都、上海的工程技術人員一次次被請到廠里傳授新工藝新技術，產品質量在穩步提升。到1989年，廠里共投資100多萬元，把車間危房改建為新廠房，添置了精密剖層機，新上了一條羊皮生產線，做到了當年投資，當年見效。精密剖層機使“一皮變多皮”，二層皮革比使用老設備時增加了10多倍。這臺機器投產不到半年，就多產出二層皮革6700平方米，而且質量上乘，產品供不應求。僅此一項，當年就新增利潤10多萬元。曹曉愉理所當然地成了全省輕工系統的先進工作者。

1991年，曹曉愉被云南省輕工廳推薦到中國人民大學進修學習，理論修養和管理水平更上一層樓。

80年代中期以后，云南省的皮革行業持續疲軟，1990年全省皮革行業虧損204萬元，1991年虧損425萬元，其中省內最大的一家皮革廠1991年虧損就達178萬元。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下關皮革廠持續穩定發展，1990年實現產值381萬元，1991年飆升到630萬元；1990年實現稅利38萬元，1991年增至61萬元。下關皮革廠成為云南省30家城鎮集體骨干企業之一，大理州只此一家。至1991年底，廠里在“七五”期間用于技改的130萬元貸款，除了未到期的13萬元以外，已全部還清，還補充了22萬多元的自有流動資金。職工的收入也大幅度增長。

一幢幢嶄新的宿舍樓建起來了，職工們告別了狹小破舊的老屋，遷入了寬敞明亮的新居。燦爛的陽光照得滿室生輝，更把他們的心照得透明透亮，暖意融融。

1993年2月13日的《云南政協報》以《沖大浪的小舢板》為題，報道了他帶領下關皮革廠改革發展的業績。

闖出新天地

隨著下關皮革廠生產的發展，曹曉愉在琢磨一個新的問題：怎樣走出單一的皮革生產的模式，使工廠發展成為制革和皮革制品品種齊全的綜合性企業，以適應市場競爭的需要。

他從廠里的工人中物色到幾名會裁縫手藝或制作沙發的工人，組建了革制品車間。那時皮衣、皮沙發十分時髦，產品一投放市場就極為搶手。曹曉愉的路子選對了。

曹曉愉沒有就此止步，他有一個更大的構想：讓革制品生產每年保持30%至50%的增長速度，使皮革工業成為大理市的支柱產業。而革制品生產是勞動密集型行業，通過招工增人和資金投入來實現這一目標，困難不少。在深思熟慮之后，他作出一個果斷的決策：走企業兼并之路，實現革制品生產的擴張。

兼并誰？曹曉愉把目光瞄準了大理市皮鞋二廠。這個廠是市屬國營企業，曾經興旺一時，但由于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缺乏應變能力，產品的檔次和質量都不高，在市場上失去信譽，產品積壓，經濟效益和職工收入如江河日下，處于半停產狀態。企業領導雖盡了最大努力，想了各種辦法，但終究力不從心，到1993年負債總額達82萬元。當時的82萬可不是小數目，它相當于現在的上千萬元。

消息不脛而走，在社會上引起強烈震動，輿論一片嘩然。因為皮鞋二廠是大理市第一家被兼并的市屬國營企業，而兼并方是集體企業。在人們的固有觀念中，國營企業是老大，集體企業充其量只是老二，這兼并不被看好，還引起了各種干擾。而大理市委、市政府給了曹曉愉巨大的支持，1994年2月5日，兼并的大幕正式拉開。

兼并的目的是為了發展，而產品質量是企業發展的生命線。為了在兼并后把二廠的生產和質量抓上去，曹曉愉對二廠的職工一視同仁，合理安置，把消極因素化作了積極因素，他還對二廠職工進行上崗前的培訓，培訓結束經考核合格后再正式上崗，工人的技術水平和質量意識大大提高。他下大力氣調整產品結構，提高產品檔次。從工藝設計到選材，突出一個“真”字，把原來使用的不合格原材料和襯里、襯底等代用品全部淘汰，換成真皮，以真取勝。

他大幅度提高了計件工資單價。他一針見血地說：“給工人打草鞋的工資，工人只能打草鞋。其結果是皮鞋質量越來越差，產品銷售不出去，造成企業困難，想給職工增加工資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工人有意見，把氣出在產品上，形成惡性循環。”他把工價在二廠原來的基礎上提高了近一倍，但條件是給夠你工資，你必須做優質皮鞋，質量不合格造成損失必須賠償。為了確保質量，他一共設置了半成品和成品檢驗的四道關口。二廠形成了工人收入增加，產品質量顯著提高的喜人局面。皮鞋的銷售價格也從每雙30元至40元提高到60元至80元，而且銷量猛增，產銷平衡。廠里得到了大的收益，效益好了，職工的福利也上去了，工人對工廠有了感情，積極性更加高漲，形成了良性循環。為了充分調動工人的積極性，曹曉愉在收入分配上實行了三個傾斜：1、向一線工人傾斜；2、向艱苦工段傾斜；3、向質量好的傾斜。這是真正的以人為本，以質量為本，工人們打心眼里擁護他，親切地稱他為“和工人心貼心的好廠長”。

由于曹曉愉采取的措施得當，充分調動了工人的積極性，兼并不到三個月，各方面的工作就基本理順，生產秩序井然，產銷兩旺，企業進入了發展的快車道。1994年產值突破1000萬元大關。

企業有了效益，曹曉愉給二廠職工蓋了宿舍，他們住上了漂亮的樓房。一位老工人深有感觸地說：“如果不是兼并到皮革廠，如果沒有曹廠長，我做夢也不會想到能住上新房子。”值得一提的是曹曉愉先后為職工建蓋了職工宿舍100套， 8000多平方米，使大多數職工都住上了新房，這在大理地區的企業中是不多見的。隨后按政策實行了房改，職工僅支付出1萬元左右就擁有了70多平方米設施齊全的住房的全部產權。

1995年8月9日，曹曉愉又成功兼并了大理市兒童服裝廠，再唱兼并戲。

曹曉愉在兩年內連續兼并了兩個企業，在大理地區引起了轟動。《大理報》對此進行了專題報道，州、市電視臺，大理人民廣播電臺也紛紛報道了這位在改革大潮中激流勇進、沖波擊浪的弄潮兒。《云南日報》以《曹廠長兩唱兼并戲》的標題在顯著位置發表了記者勾六零的文章。他成了媒體關注的焦點，成了人們熱議的話題。

兼并一個，成功一個；兼并兩個，成功一雙。下關皮革廠如沐春風，曹曉愉的事業春光明媚。他多次被評為省、州、市的優秀廠長、優秀企業家，1993年被評為全省民族用品生產先進個人，1995年被評為大理州100名有突出貢獻的專業技術人才，1997年被評為全國輕工系統先進工作者。他撰寫的企業管理的論文，多次在輕工部主辦的《輕工時報》、成都的《工廠管理》上發表。

義無反顧的選擇

曹曉愉有一位好友——大理師范學校校長楊茂賞。1995年的一天，兩人相聚時，他向曹曉愉談起了學校貧困生的境況。“可憐啊，有的學生從來沒有穿過一雙像樣的鞋子，有的新生是穿著草鞋、甚至是光著腳板來報到的，可他們往往又是學習刻苦、成績優秀的學生。”他滿含深情的話語，強烈地觸動了曹曉愉。他決定每年贊助120雙皮鞋給大理師范的優秀生和貧困生，款式任選，不附帶任何條件，一定10年。

世事難料。1999年初，國家經貿委下達了關閉污染嚴重的小制革的命令，大理市政府有關部門三令五申，下關皮革廠全面關停，職工全部待崗。企業陷入了絕境，各種矛盾接踵而來。下關皮革廠怎么辦？200多號職工怎么辦？身為廠長的自己怎么辦？曹曉愉四顧茫然，無計可施。

轉眼到了8月，一名職工來找曹曉愉，請他出具孩子上幼兒園的證明。孩子上幼兒園難，許多年前曹曉愉有過親身體會，當年他的兒子就是他托了不少人幫忙，最后才入園的。他沒有料到的是，社會發展到了今天，昔日的難題竟然依舊橫亙在人們面前。“幼兒教育資源短缺。我何不辦個幼兒園？”曹曉愉暗想。西方有句諺語：“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一定為你打開一扇窗。”這件偶然發生的事情，讓他看到了一扇連著全新風景的窗戶正待他打開。

皮革廠辦教育，這跨度太大了，阻力自然可想而知。阻力首先來自廠內。辦幼兒園要占用工廠的場地和車間，必須拆除所有的機械設備，而這些設備大部分是1995年技改期間購置的，價值數百萬元。拆除了就意味著工人將失去勞動工具，多年來學到的手藝再也無法施展。而幼兒園所需要的教師和保育員，現有工人中符合條件的又寥寥無幾，也就是說大多數工人將因為企業改辦幼兒園而失去工作。一天，幾名工人來到他家，怒氣沖沖地說：“曹廠長，聽說你要砸掉我們的飯碗辦幼兒園，從今天起，我們只好到你家里來吃飯了。”曹曉愉聽了，平心靜氣地說：“我是廠長，要為企業的出路著想。辦幼兒園能拯救我們工廠。當然，如果你們有更好的點子救活企業，我可以聽你們的。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就只能這樣做。你們說要來我家吃飯，這沒有問題，反正我吃什么，你們就吃什么。”來他家的幾名工人實在拿不出什么辦法來讓皮革廠絕處逢生，坐了一會兒之后無奈地走了。又一天，廠里的幾名干部來找曹曉愉，他們情緒激動地說：“曹廠長，你想過沒有，政府辦幼兒園，建設資金、教師的工資和辦公經費都由財政支出，他們端著鐵飯碗，沒有經濟負擔。我們廠要辦幼兒園，依靠每個幼兒每學期不到300元的學費收入，如何參與競爭？再說，把工廠改造為幼兒園還要投資幾百萬元，錢從何來？如果有錢，還不如給廠里的職工發點生活費呀……”曹曉愉告訴他們：“工廠現在的處境，就如烈日下的雪糕，拖的時間越長，虧空越大，最后只有死路一條。與其坐吃山空，怨天尤人，不如破釜沉舟，最后一搏。企業辦教育不是沒有成功的例子，搞活了一塊，負擔輕了，壓力小了，鍋里有碗里自然就了。通過反復做工作，曹曉愉終于說服了他們。接著，他統一了領導班子的認識。

曹曉愉把辦幼兒園的設想告訴好友楊茂賞校長，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和幫助。楊校長高興地說：“這個路子好，我完全贊同。我們學校的幼師班和藝師班也需要有一所幼兒園作為穩定的教研和實習基地，而且幼師和藝師畢業生就業日見困難，你辦幼兒園，可以增加他們的就業渠道。這樣的好事，我們能不支持嗎？”在一片非議和反對聲中，曹曉愉第一次聽到了贊同的聲音，不禁倍受鼓舞。

有道是“山不轉路轉”，曹曉愉當年不附帶任何條件、不圖回報、職工很不理解的捐贈，幾年后居然得到意想不到的回報。其實，這是善因結善果。于是，借助百年名校大理師范的影響力，在皮革廠的廠址上創辦一所全新的、全州一流的“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的決定形成了。幼兒園將從大理師范幼師班和藝師班中優先挑選畢業生，師資力量得到保障。

甜蜜的辛勞

1999年9月，曹曉愉在工人中挑選了12名保育員，將她們送到大理師范幼師班進修學習一年。他邁出了籌建幼兒園實質性的第一步。

創業難，為了最大限度地節省資金，節省設計費，同時也為了因地制宜，把幼兒園建得更美麗、更稱心如意，曹曉愉親自動手搞設計。圖紙畫了一張又一張，每一張都燃燒著他的激情，閃耀著他的憧憬。把車間改造為教室，從所有的布局結構、款式、尺寸以及制作，到室外的規劃、設計、綠化、美化，具體到什么地方種棵樹，什么地方養池魚，這里堆個山包，那里修個迷宮，都傾注了他的心血。

工程進入實施階段，曹曉愉每天曙光熹微就到了工地。那是風塵仆仆的日子，揮汗如雨的日子，爭分奪秒的日子，但那又是忙得舒心的日子，孕育甘甜的日子，充滿希冀的日子。沒有星期天，不分節假日，他和職工一道改造廠房，制作大型玩具，開挖池塘，運土堆山。鍋爐房的舊址被改建為廣場，職工食堂、機修車間被開辟為綠化區，兩幢具有現代氣息的車間大樓被改造為主教學樓。翠竹、綠樹、鮮花落地生根，假山、草坪、水車相映成趣。驕陽曬黑了曹曉愉的臉龐，寒風吹皺了他的皮膚，一天10多個小時的工作，連續半年的超負荷運轉，換來的是一所占地13畝，建筑面積6000多平方米，綠化面積50%以上的嶄新的幼兒園。

一座大理州規模最大、環境最美、條件最好的幼兒園正在誕生，一個工廠正奇跡般地給世人鳳凰涅■的驚喜，他的人生也正在奇跡般地被改寫，他能不覺得甘甜正從心底溢出嗎？

2000年8月28日，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正式開園了，400多名孩子讓它迎來開門紅。70多名職工被安排在園里工作。廠長曹曉愉，開始了嶄新的征程。

殫精竭慮 鑄造一流

曹曉愉在全園教職工大會上說：“我要用最挑剔的家長的眼光，看待園里的一切。”一句話道出了他辦園標準之高，要求之嚴。所以，附屬幼兒園建園之初，他就確定了高起點、高規格、高質量的辦園目標。他撰寫了一副對聯“傾心關愛個個幼兒，認真做好件件小事”，將它醒目地寫在教學大樓入口的兩邊。這不是口號，不是裝潢，而是由他以身作則，全體教職工協力篤行的準則。

曹曉愉常常講，別看為孩子們做的事情小，但它體現的是對孩子們的關愛，家庭般的溫馨。所以，在附屬幼兒園，家長們偶爾忘了給孩子剪指甲，老師們會給剪；孩子的鈕扣松動了，老師會給釘。附幼的老師們把曹曉愉的要求，落實到了點點滴滴的小事上。

他要求食堂要買最好的米、最好的菜、最好的肉，而且不準買熟食。他隨時去抽查，并不時到食堂就餐，以發現食堂存在的問題。他說：“我們要對幼兒負責，對家長負責，對社會負責，確保萬無一失。”

2010年8月，附屬幼兒園投資20多萬元改造食堂，更新了全部廚具和灶具，改燃油灶為電磁灶，既低碳又環保，進一步保障了幼兒飲食的質量、衛生。大理州衛生監督所對附幼園食堂食品衛生所進行的信譽度評級，歷年均為良好（最高等級），大理市婦幼保健院2001年—2010年對該園的幼兒生長發育及健康狀況所作的測查，歷年評價等級均為優級。

別看曹曉愉在日常管理中那么嚴厲，似乎不近人情，可是平時他對教師和職工的關心和照顧是無微不至的，職工有病他必親往探視，送上慰問金；不論誰家紅、白事他從不缺席，誰家有困難，總是盡力相助。教師待遇他也逐年提高。尤其難能可貴的是，早在2002年曹曉愉就以皮革廠的名義與教師簽定了勞動合同，購買社保、醫保、工傷、生育、失業等保險，為教師每人每年向社保局支付7000多元，僅此一項，全園一年就需72萬元。

當今的孩子，由于優越的生活條件和長輩的過度關愛而大多自私、任性、不知感恩，這引起了曹曉愉深深的思索。梁啟超說：“人生百年，立于幼學。”怎樣才能引導孩子們改掉身上的毛病，健康成長呢？他不由想起了孩提時代母親讓他背誦的《三字經》，正是母親從小對他進行的傳統文化的教育和熏陶，使他大度、至孝而善解人意。于是，一個堅定的信念形成了：對幼兒進行國學教育，讓傳統文化的光輝照亮他們幼小的心靈。就這樣，梅花鹿哺乳、袋鼠護兒、牧童戲牛等一批旨在喚起幼兒的仁愛之心和感恩之心的石雕，走進了附幼的廣場，走進了校園。《三字經》、《弟子規》醒目地寫在園區的墻壁上，一天天由老師們帶孩子們背誦，給孩子們講解。為配合國學教育，他將校園里的廣場更名為“博愛”廣場，一進幼兒園的大門，鐫刻于巨石上、用紅漆著色的“博愛”二字，告訴孩子們要有博大的愛心。而廣場西北墻壁上書寫的孟子的名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則詮釋了“博愛”的含義，更使人感到國學教育的氣氛撲面而來。

要營造濃郁的國學氛圍，不能沒有孔子的圣像。曹曉愉跑遍下關市場，找到優秀的石雕藝人，反復探究，精心雕琢。一尊總高2.7米慈眉善目面帶微笑的孔子塑像矗立在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內，孩子們每天沐浴著圣哲的光輝，健康成長，使心靈得到凈化。

有了孔子像之后，曹曉愉又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孔子像后沒有“欞星門”，缺少了相應的環境，產生不出應有的效果。那時正值讀四川美院設計專業二年級的兒子回家過暑假，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兒子深表贊同，并自告奮勇承擔在孔子像后面的墻壁上設計繪畫欞星門的工作。他兒子很有才氣，經過幾天的忙碌，古色古香的欞星門展現在人們面前，門內手捧竹簡書籍的孩童在用心讀書，整個畫面與附屬幼兒園和諧地統一了。

每天早晨九點半，附屬幼兒園1300多名幼兒在做完幼兒體操后，便齊聲背誦《三字經》和《弟子規》，那稚嫩的聲音匯成的滾滾聲浪，在博愛廣場上空回蕩。

2010年2月初，附屬幼兒園開展了幼兒《迎新春誦經典》比賽，幼兒們驚人的記憶力和朗朗上口的誦讀讓家長和來賓們深感驚奇和興奮。他們更興奮的是，從小練下的童子功，將使孩子們受益終生。

曹曉愉還在下關沱茶羅乃■董事長的支持下辦起了少兒茶藝班，讓孩子們從小了解中國的茶文化。每天，一批批孩子走進這情趣盎然的天地，學知識，學技能，學禮儀，受中國傳統文化的濡染。2010年7月，臺灣臺中護理專科學校的文學博士蔡纓勛有感于曹曉愉對茶藝、茶文化的深刻理解和開辦茶藝班的深邃立意，欣然揮毫，寫下了含有他名字的藏頭聯語“曉風識得蒼洱客、愉性能知圣賢心”，贈給茶藝班。2010年3月8日，以日中友協副會長酒井哲夫為團長的日本山口縣茶馬古道考察團到附屬幼兒園參觀考察并觀看了少兒茶藝節目，并給予高度評價。

今日的附屬幼兒園，芳草遍地，綠樹成蔭，鮮花絢爛，小鳥鳴唱，清流淙淙，水車悠悠，池水幽靜，魚兒穿梭，秋千蕩漾，木舟停泊，充滿了自然之美，美的自然。而這一切，莫不凝聚著曹曉愉的情，曹曉愉的愛，曹曉愉的智慧。

2002年，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被州教育局命名為育人環境優級學校，2003年被評定為省一級幼兒園，2008年被團省委命名為“五四紅旗團支部”，2010年5月，經省教育廳專家的初評、復評和終評，被評定為云南省教育科研實驗學校，同年6月被評為全省民辦教育先進集體，受到省政府的表彰，是大理州唯一被表彰的民辦教育單位。

附屬幼兒園引起了國外同行的關注，英國、美國、日本的教師和專家到這里進行交流。附幼也為臺灣教育界矚目。2010年7月，臺灣臺中護理專科學校國際志工服務隊一行19人到這里開展了為期一周的以國學教育、感恩教育以及食品安全為主題的生命教育活動。2011年7月臺灣國際志工隊一行22人又來到了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與幼兒園師生一起再次開展了感人至深的生命教育和感恩教育活動。

如今的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整個園區規劃有序，教學區、生活區、活動區布局合理。各班教室、寢室、餐廳、衛生間四位一體又各自獨立，功能齊全，使用方便。所有教室、寢室都鋪設了實木地板，既安全又舒適。除普通教室外，又設置了舞蹈教室、美術教室、聲樂教室、電子琴教室、茶藝教室、多媒體教室和游樂室，以滿足各學科和特色班教學的不同需要。教師年輕而有朝氣，多才多藝，他們熱愛幼教事業，具有敬業精神，70%以上都具有大專學歷。130多名教職工昂揚向上。優美的自然景物和濃郁的人文氛圍相得益彰，令人賞心悅目，流連忘返。全園1300多名幼兒，最遠的來自大理古城，周圍鄉鎮的更數不勝數。附幼園打破了大理市幼兒教育的格局，把競爭帶入幼教領域，對公辦幼兒園形成了沖擊，使“皇帝的姑娘不愁嫁”成為了過去。

曹曉愉在幼兒教育領域獲得了很大的成功。2007年他榮登大理州先進教育工作者的光榮榜，受到州委、州人民政府表彰。同年8月28日，在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創建七周年之際，《大理日報》以《從工廠廠長到幼兒教育的領頭羊》為題報道了他的事跡。大理電視臺《身邊》欄目也以《曹曉愉的童話世界》對他創辦幼兒園的事跡及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進行了專題報道，曹曉愉的辛苦和努力得到了家長和社會的認同。他所創辦并為之嘔心瀝血的附屬幼兒園成了省、州一流的幼兒園，蜚聲遐邇，享譽省內外。

2010年9月1日《工人日報》在顯著位置發表了該報記者楊志敏撰寫的《皮革廠變身幼兒園，曹廠長堅持平民教育》的文章。曹曉愉從一名優秀的企業家，成功轉型為大理州幼兒教育的佼佼者。

為人當如斯

曹曉愉的人生，可寫的實在太多。

有這樣一個故事：1995年他獲得了市政府給他的4萬元獎金，他毫不猶豫地分給了對廠里有突出貢獻的職工。

又有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年皮革廠新建了職工宿舍，一名職工想要大一點的房子但又生怕當廠長的曹曉愉不同意，就到市里告了他一狀，說他超標準建房，為個人謀私利。市里派調查組來查，結論是曹曉愉清清白白。那位告他的職工心想這下全完了，別說大一點的房子分不到，就連小的也撈不到了。誰知，根據打分的結果，他居然分到了跟曹曉愉一樣大的房子。他愧悔交加，見了曹曉愉總低著頭，而曹曉愉卻像全然沒有發生過什么事一樣。

下關皮革廠先后蓋了7次房子，曹曉愉沒接受過建筑單位任何禮物，沒索取過任何好處，即使正常的應酬請客他都能推就推。市建一公司的工程隊隊長張建修感嘆不已地說：“我承攬過多少工程，像你這樣清廉的，我還是第一次碰到。”

也許誰也不會相信，1999年廠里搞集資建房，他要交10余萬元集資款，他當了那么多年廠長，居然要去借錢，足見其“一身正氣，兩袖清風”本色。

成功創辦了大理師范附屬幼兒園之后，他的經濟條件改善了，但他沒有買地蓋房，也沒有買別墅，依舊住在上面是工人，下面也是工人的那套單元房里。他不是買不起，“我父親昔日為官，租住了一輩子房子。我只有一個兒子，置那么多產業干什么？我反復提醒兒子，打鐵要靠本身硬，自己的前途要自己去開創，你靠不了我，我也包不了你。”曹曉愉對兒子的教育和要求，值得人們深思。它體現了一個父親對下一代的真愛、深愛。

曹曉愉確實富有愛心。2006年元旦剛過，曹曉愉隨市有關領導到太邑鄉對民族教育進行調研。在市民族中學，他看到學生們伙食太差，當即決定給20名貧困生資助一年的伙食費，每人每月40元，合計9600元。那時的附屬幼兒園正處于困難之中。曹曉愉的義舉，讓民族中學的師生和帶隊的張和平副市長感動不已。

同年，他又給大理州實驗中學的8名高中生每人每月資助100元，直至他們高中畢業，共計2萬8千8百元。正是在他的無私幫助下，這八名學生順利完成了他們的學業，圓了大學夢。考上中國人民解放軍理工大學的胡建波給曹曉愉寫來了熱情洋溢的感謝信。看到受助學生有了美好前程，曹曉愉的喜悅難以言表。

2010年開春，大理學院藝術學院院長趙全勝邀請曹曉愉到他家做客。到了劍川縣沙溪鎮燈塔村趙院長家，曹曉愉聽說村里有一所幼兒園，不由來了興趣，要去看看。他不看則已，一看頓時黯然神傷。這個村辦幼兒園的條件確實太差了，桌凳殘破不堪，教音樂的老師連一臺腳踏風琴也沒有。回到下關后，他立即從園里抽出部分桌椅、電子琴，4臺腳踏風琴、4臺收錄機，裝了滿滿1卡車，送給這個幼兒園。不久，曹曉愉又親自送去1萬元現金，作為購置相關設備之用。

三胞胎寶金、寶鑫、寶磊同時進入附幼園，善于設身處地為家長著想的曹曉愉，免去其中一人的學費。倍受感動的家長給他送來“陽光兒童的天堂，癡心父母的希望”的大紅錦旗，表達了對他的由衷謝意。

一天，一位老奶奶領著一個3歲的小孩來找曹曉愉，向他訴說了孫子的不幸遭遇：母親吸毒，做父母的對孩子不管不顧。“他想上幼兒園，可我們兩個老的都只有低保生活費，供不起他。”老人含淚傾吐了心中的苦楚。“我們收下他，一分錢也不收。”曹曉愉撫摸著孩子的頭，親自把他交給老師……

汶川地震，曹曉愉立即組織教師對幼兒進行愛心教育，并組織全園教職工及幼兒進行愛心捐款，場面感人，他自己帶頭捐款1萬元，全園共捐善款5.9萬元。

日歷一天天翻去，曹曉愉還要演繹多少愛心的故事。時光老人將會作證，百姓將會作證。

責任編輯 彭瓊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