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萬:繪制淡泊自如的寫意人生

9月份，夏小萬個人繪畫藝術作品展即將舉行。作為中國當代藝術領域“空間繪畫”的開創者，他在突破了繪畫傳統二維平面邊界的同時，也牢牢樹立了自己在畫壇不可動搖的大師地位。而成就這一突破與創新的，正是夏小萬對自身自由天性的執著追求。

一個真正的藝術家，從來都是心地純真之人。

這是本刊主編易虹所一直推崇的藝術家評判理念，在見到夏小萬的那一刻，我終于為這句話找到了最好的注解。

他有著與滿頭華發所不相稱的干凈眼神。在諸多畫家、藝術家聚集的宋莊，他選擇最偏僻的一隅，汲著老北京布鞋，搖著紙扇，悠閑地倚在門邊，靜候著我們一路風塵地光臨。這份逍遙自如的隱居生活背后，是他對自身藝術創作的極度專注，因為只是在客氣地將我們迎進工作室的下一秒，他便鄭重地提醒所有人，進門須穿上鞋套，以免腳下的灰塵影響了室內畫作的質量。灑脫與堅持，滄桑與單純，便交織出一個標志性的當代畫壇代表人物夏小萬。

“憑什么畫作只能在平面上欣賞？”

夏小萬最近在琢磨一些新鮮的創作主題。這次，他計劃著將各個地區、不同時代所信奉的神像訴諸自己的筆端。只是，這些經典的諸神形象，將毫無例外地充滿夏小萬特色——依據神像不同層次的變化，將其依次素描在玻璃上后以立體裝置式展示。

從2002年開始，經過了不斷的嘗試和實踐，夏小萬已經開創了一種新的“看”畫方式。利用層層玻璃的透視性效果，你會發現這些“切割”到玻璃上的畫作是有了立體生命、隨處可變的。同樣一幅畫，欣賞者變換一個角度，正面看，側著看，由遠及近看，畫面都會呈現出層次空間的變化，于是畫作中所透露出的魔幻與怪異便充滿了三維立體式表達。將平面繪畫轉化出立體效果，夏小萬運用自己對繪畫、裝置、雕塑、攝影以及醫學技術的融匯貫通，突破了傳統繪畫的邊界，同時也代表了中國當代繪畫一種新的發展可能。

“就是玩唄！”面對諸多欣賞者的詫異與好奇，夏小萬輕描淡寫地說。因為在他看來，所有藝術創作，都是作者隨性潑灑熱情的結果。“誰規定了繪畫是只能掛在墻上、落到紙上才能欣賞的？憑什么畫作只能在平面上看？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在與人做聯展時，能跳脫出來；我想要自己的創作能夠不受承載形式的拘束，得到更好的表達！”于是透過cd技術，夏小萬聯想到了空間繪畫的可能性。

所有夢想都是“看上去很美”，而它照進現實的過程，總會伴隨著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曲折。夏小萬前前后后試驗了近三年的時間，期間玻璃材質換了又換，繪畫顏料挑了又挑，才逐漸研究出一條顏料、材質、裝置等各個方面都接近完美的呈現效果。2007年，夏小萬首次以空間繪畫的形式演繹宋代畫家郭熙的《早春圖》。這幅融合了“四時之景”、“朝暮之態”、群山環繞的傳統畫作，轉化成高達9米的空間繪畫后，第一次從“靜觀”變成了“走入”。通過觀賞角度的調整，畫中的景象和山巒也充滿了變化，早春朝暮之態終于令觀者真正身臨其境。“我希望自己的繪畫作品充滿著生命力和情感的表達，為了彰顯這種風格，我會忠于自己的創作思路一直走下去。也許，這便是一位藝術創作者所與生俱來的偏執吧。”

放棄，只為更好地生活

實際上，早在開創“空間繪畫”這一全新藝術形式之前，夏小萬在中國美術界已經久負盛名。作為“85新潮”的代表人物，早在上世紀80年代，他便以作品中所彰顯的“悸動靈魂”形象蜚聲畫壇。同為 “文革”后中央美術學院招收的第一屆學生，夏小萬的同窗中，不乏今日在美術界顯赫的名字：陳丹青、楊飛云、王沂東、朝戈……只是，對于這些“光環”，他從不主動提及。“我是一個包容性很強、各方面都很平衡的人。有時也會勤快些，多結交些朋友，來吸取對自己有用的營養。可是大多數時候，我會放棄完全不適合自己的生活。”“不管什么樣的名利誘惑，都沒必要為此把自己搞得太累。畫點畫，約上三五好友喝點酒，平時打打球，這便是我最好的生活。”

這份對淡泊隱居生活的追求，源于夏小萬對自由天性的堅持。在他看來，沒有什么比順應自己的天性而生活來得更加幸福。出生于音樂世家的夏小萬，從小骨子里流淌的就是悠然灑脫的藝術基因，“文革”中與父母一起被下放的經歷，中斷了他的學業，卻發掘了他的繪畫天分。悠遠綿長的音樂不允許聽了，百無聊賴的小萬便拿起畫筆，任意地畫，隨意地涂鴉，寫滿口號的大字報、圖書館的小人書都可以成為他臨摹的標本，腦海中所蘊含的那些情感，就這樣借由手中所握的纖纖畫筆一路潑灑。上大學了，全班到敦煌臨摹佛像，當其他同學都在一筆一劃地按照老師的要求仔細復制時，他已經將神的精髓深刻心底，跳進漫天無垠的沙漠里盡情高歌；工作了，他被調配到幾乎不需要任何美術設計的出版社，枯燥無聊的工作令他下定決心一定要逃離，多待一秒鐘都不許。他參與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組織的同行切磋與交流，融入了上世紀80年代那場聲勢浩大、影響至今的前衛美術運動；他在近五十知天命之年，選擇再次突破自己，嘗試并創立“空間繪畫”。夏小萬的人生詞典里，從來拒絕被安排、受束縛。“從事藝術創作，葆有熱情和激情是最基本的前提，只要是自己喜歡，感興趣，你就總能為自己找到出路。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打壓、剝奪你的天性與愛好，只要你自己認清楚自己。”

也正是基于對自己人生經歷的認知，身為中央戲劇學院教授的夏小萬，對當下藝術院校的學生很是不解，他們似乎更習慣于按部就班的生活，被社會現實和父母長輩的意見裹挾著升學、選專業、考試、創作、畢業、就業、結婚、生子……“作為一個個體生命，你自己真正喜歡什么，他們沒有時間去想，也沒有能力和習慣去想。沒有自主權，沒有熱情，一生都是按部就班。”

幸好，夏小萬的人生一直在不慌不忙中自由舒展。

夏小萬作品《魄》，14片玻璃制成。

《手》，12片玻璃制成。

《古山水之郭熙》，24片玻璃制成。

夏小萬的“空間繪畫”所透露出的魔幻與怪異，充滿了魅力。

《淑媛》對話夏小萬

《淑媛》：你的繪畫主題更注重哪方面？或者目前對哪些主題更感興趣？

夏小萬：實際上，我一直以來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人為什么如此熱衷畫肖像？古往今來，不論哪個國家，繪畫作品中，人物肖像的創作都是最多也是最基礎的，為什么千百年了，人類仍然對這副“皮囊”如此著迷？我認為這是因為人類一直都有一種本能的“造人”需求。這就像人們喜歡看戲一樣，因為他不滿足于自身的狀態，所以，便會創造出一些自我缺失或者所向往的部分來填補自己的幻想。

現在社會越來越發達，每個人與他人接觸的幾率越來越頻繁，我們都想被他人接受，所以總會違背那個本真的自我，調整自己來適應、適合周圍人的印象和需求，因為我們都害怕麻煩，知道這種順從和調整能給自己帶來好處。這種本真的越缺失，藝術領域的“造人”現象就會越繁榮。

《淑媛》：那縱觀藝術史，你更喜歡哪一個時期的繪畫作品？

夏小萬：我比較偏向于中國古代北齊時期的。通過那個時候的作品，你能看到不同民族文化的碰撞所帶來的勃勃生機，甚至從中還能找到西方藝術風格的身影。

《淑媛》：實際上，現在你的作品越來越為大眾所熟知，電影《畫皮2》的開機儀式專門用了你的繪畫作品作為整體大背景，之前你也曾與話劇導演田沁鑫合作《明》，將自身的空間繪畫應用于該劇的舞臺布景，這種跨界的合作，會不會成為自己將來的一個發展方向？

夏小萬：所有這一切都不是有意而為之的，目的都只是嘗個鮮，玩一下而已。量力而行就好。我從來不想把自己弄得特別累。而且，藝術從來都是沒有界限的，并不是專門成為了一個“家”才可以嘗試的，所以我也不認為存在跨界一說。

夏小萬為《淑媛》讀者特別推薦：

1.多看展覽。不同的畫展都能給你帶來不同的感悟，而有些藝術作品，只有身臨其境，真正看到，才能有所領悟。網上看過、書里知道，都沒有直接接觸來得震撼人心。

2.打臺球。打臺球能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疏松了筋骨的同時，還能與自己的朋友交流。對于喜靜不喜動的人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