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升的經營藝術

湖北需要更多的優秀企業家，

國內高階層企業家中，湖北商人還沒有形成一支力量。

本刊記者 l 沈巧紅

8月22日，泰康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泰康人壽）迎來十五周年慶典，作為《保險法》頒布后中國第一批股份制保險公司，泰康人壽已躋身中國壽險市場一流企業行列。

泰康人壽董事長兼CEO陳東升，1957年出生于湖北天門。在北京，他是大家公認的鄂商領袖，也是中國現代企業制度最早實踐者之一。自稱“92派”的陳東升，在鄧小平南巡的第二年創辦了中國第一家具有國際拍賣概念的嘉德拍賣公司，三年后泰康人壽開張，他希望，購買保險產品成為普通大眾的消費習慣。而持續十年通過“泰康空間”收藏藝術品，做免費展覽，他讓更多的人領略到頂尖藝術的魅力。

有人評說，陳東升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源于他的全球和宏觀視野，即把外國的模式和創意與中國體制、資源嫁接。

“找最好的葫蘆畫最好的瓢”

今年7月15日，泰康人壽宣布，簽約中國首位網球大滿貫冠軍李娜擔任其全球形象代言人。泰康人壽成為繼奔馳之后，李娜的第二個頂級贊助商。這是第一個“中國面孔”的企業伴隨李娜征戰世界各大賽場。其實早在2004年F1首次登陸中國，就曾贊助過索伯車隊，是F1賽事中首次出現的中國企業。

陳東升正朝著他“世界500強”的夢想一步一步邁進。他在“泰康人壽十五周年慶典大會”上稱，根據泰康人壽未來三年的發展戰略，泰康人壽將在香港和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壽險市場排名進入前四，實現費差打平，實現集團化經營，形成保險業務、資產管理、不動產、海外業務和創新業務五大板塊的集團攻勢。

數據顯示，截至2011年6月底，泰康人壽的總資產近3300億元，凈資產超過140億元，償付能力充足率173%。預計今年底，保費規模預計將達900億元。

陳東升和他所領導的泰康現在正被很多人，包括他的企業家朋友看好。泰康人壽被視作國內資產質量最好的保險公司之一。

今年3月11日，高盛集團有限公司成為泰康人壽第二大股東。業內人士指出，“成功引入高盛作為戰略投資者，意味著泰康人壽的IPO行將不遠。” 同時，標志著泰康人壽向國際化的邁進。粗略測算，高盛此次買入泰康的股權價高達每股近60元人民幣。

“外面不知當年外資對泰康幫助很大，現在外資從保險變為投行從戰略投資變為財務投資。一個強大的民族金融品牌在崛起！大家應為泰康歡呼！”陳東升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如今的泰康人壽正朝著他預設的軌道前進。

時間回溯到1992年，當時陳東升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管理世界》任副總編的，在一次極偶然的機會里，他聽說國家將要鼓勵發展壽險業。嗅覺敏銳的陳東升察覺到，機會來了。一個月后，陳東升向中國人民銀行遞上了專業壽險牌照的申請。4年后的1996年8月，泰康終于獲準成為《保險法》頒布后的中國第一批股份制保險公司。如今，泰康人壽成功入列中國企業500強。

在泰康人壽創業之初，陳東升和員工一樣到處去找房子、租房子，每天只靠方便面果腹，但他感覺很好。“我是抓住了時代發展機遇的人。人就像一駕戰車，上了戰場，只許進，不許退。”陳東升說。

“一個企業的成長，三年決定生死，五年打下基礎，八年站穩腳跟，十年小有品牌，二十年才能成長為參天大樹。”陳東升強調，企業要快速發展，但不能失于穩健，要穩健經營，但不能缺乏創新，創新就是率先模仿，找最好的葫蘆畫最好的瓢，進而從“模仿創新”走向“自主創新”。以“模仿”去創新的陳東升率領泰康人壽在業內創下了多個第一。

“我們在成立之初就明確要求針對償付能力風險、資產負債匹配風險、業務經營風險進行全方位的監控和管理，建立起完善的風險管理體系。”陳東升介紹說，1998年，泰康率先采用國際慣例進行信用評級；2000年，以海外募股為契機建立了國際化的公司治理結構（由股東大會、董事會、監事會和管理委員會構成）；2001年，泰康在業內首家引入旨在深化風險控制體系的獨立董事制度并獲得AAA-的高信用等級，2004年，成為國內首家全系統全面通過ISO9001：2000認證的金融企業。此外，泰康首家采用首席執行官、首席運營官、首席財務官等完善治理結構的措施，率先引入“內含價值”概念并納入業務考核體系，成為第一家設立風險管理部的保險企業。

在“金融寬帶”已成流行的趨勢下，陳東升則有一種執拗，他要堅守“金融窄帶”，堅持泰康以壽險為核心的純粹專業化經營，未來十年的新戰略是深耕壽險產業鏈，發展養老產業和醫療產業。2009年，泰康經過長期研究與論證，在保險業首家提出“建設保險養老社區”的構想，提出要為保險消費者提供“從搖籃到天堂”的呵護，憑借政策東風，泰康率先探索建設養老社區，成為業內第一家獲得養老社區投資試點資格的保險公司。

事業上升快速的上升勢頭讓陳東升保持著旺盛的斗志，有時他甚至表現得比新出道的后生還“狂”，半開玩笑地聲稱有一句話對他是適用的，那就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至今，陳仍口口聲聲將全球五百大視為泰康追求的目標之一。但在他身邊，中國企業家對五百大的理解開始轉變，對市值、利潤、現金流量這些概念的關注在漸漸瓦解五百大的權威。但是陳東升以溫和、淡淡的口氣堅持他的夢想：“有人批評我有大的情結，其實他不了解，每個人的環境不一樣。”

泰康人壽的發展過程中，陳東升對家鄉湖北傾注了很多的心血。湖北在泰康的全國布局中有著特殊的戰略地位。

1998年，湖北泰康成為泰康人壽走出北京的第一家分公司。陳東升稱，湖北公司的成立標志著泰康人壽全國性經營網絡布局的開始。

泰康人壽還計劃在武漢興建金融后臺中心，一期將提供3000-3500個工位，待金融服務中心建成后，預計將容納3萬多人就業。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今年年初，在亞布力中國企業論壇上，陳東升與馬云、柳傳志、王石等十人一道被評為“中國最具思想力企業家”。這一榮譽對于陳東升來說是實至名歸，他從來就是公認的學院派企業家。

早年，陳東升的理想是做一名學者，而不是商人。上個世紀70年代，當陳東升還是湖北天門的一名初中生時，他就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興趣。恢復高考后，陳東升于1979年考上武漢大學，就讀政治經濟學專業。

在武漢大學政治經濟系讀書期間，陳東升就儼然是個學生領袖。從本科到博士一直是他同學的毛振華還記得陳東升在學校組織多學科研究會、知識競賽的情景。那時候陳東升發起成立了一個“蟾蜍社”，激勵自己要抱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志向，或討論國家大計，或探討學術。陳東升甚至在宣言里明確表示：“如果我們班將來能出什么大人物的話，就是我們這幾個人吧！”毛振華回憶說，在1979年上大學之前，陳東升在湖北天門下面的一個研究所工作過，“有社會經歷的人知識面比一般的學生廣，而且他有更強烈而明確的理想，知道往哪個方向塑造自己。” 實際上，等陳東升1988年到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下面的《管理世界》雜志做副主編，并一手策劃了全國最大五百家企業評選活動后，他才明確了一生最終的方向：做企業。

武漢大學畢業后，陳東升分配到北京，如愿就職于當時的對外經濟貿易合作部國際貿易研究所。在研究所工作時，陳東升大量閱讀西方書籍和雜志，開拓了自己的視野。在國外刊物中，當時他最感興趣的是《財富》搞的世界500強排行榜。

1988年，陳東升到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下屬的《管理世界》雜志任副總編輯。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參考《財富》500強排序的方法，在國內進行500家大企業評選，這是陳東升開創的一個全國第一。

那時候陳東升就已經意識到，中國會進入一個經濟復興的時代，辦企業、開公司會成為一股巨大的經濟浪潮。他夢想自己也能創辦一家“500強”企業。

1992年，是中國經濟發展中劃時代的一年。在陳東升眼里，那一年中國發生了兩件大事：鄧小平南巡講話和政府允許成立股份公司。這讓陳東升等一大批嗅覺敏銳的人激動不已，他決定下海從商。

他后來發明了一個詞“92派”，指的是當年受南巡講話影響從政府機構、科研院所下海的企業家群體。代表人物有陳東升、田源、毛振華、馮侖、潘石屹、易小迪等，他們是中國現代企業制度的最早實踐者。

“產權清晰、真正的股份制企業，是從這兩個文件開始的，現代企業治理結構和運營機制，也是以這兩個文件為基礎的。”當年國家體改委頒布的兩份文件——“有限公司暫行條例”和“股份公司暫行條例”，陳東升對這兩份文件感情頗深，他回憶當時做嘉德的企業章程、可行性報告、公司發起人合同，都是抄那兩份文件的，在單位照著《人民日報》抄，回家對著《經濟日報》抄，把報紙都摸索得起毛了。

1993年5月，陳東升如愿以償，中國嘉德國際拍賣有限公司順利獲準創立。這是中國第一家有國際拍賣概念的拍賣公司。后來，嘉德成為了中國最大的藝術品拍賣公司。

然而，真正讓陳東升充滿激情并全身心投入的事業是人壽保險公司。

他在成功地創辦了嘉德拍賣的品牌之后，不失時機地投向了一個成長空間和市場影響力更大的行業——壽險。1992年年底，嘉德成立沒多久，他就利用業余時間來鉆研保險，開始籌辦他想象中的壽險公司。

談到做嘉德和泰康的區別，陳東升坦言做嘉德的體會是心累。那時拍賣業的政策不明朗，企業的前途有些飄搖，所以花很多心力去做政府公關，等拍賣法出來后，這個行業才真正穩定下來，那時老為公司的生存發愁。泰康拿下執照后就不存在生存權問題。泰康就是太大了，發展又太快，他從前沒有管過這么大企業，一切要從零開始。就像田溯寧在亞布力講的，高速成長的企業，如果不善管理，沒兩年就出現“小老頭”現象，官僚病出現了……

陳東升不否認作保險的沖動源自進入經濟主流的想法，金融業能讓他駕馭更多的資源。不過，他之后也明白了一點，如果他當初一直在嘉德，未嘗不會享受到成功的快感，“或許我今天就能收購eBay了！”他半開玩笑地說。

“收藏就是保藏藝術和歷史時代”

轉戰保險業，陳東升并沒有放棄對藝術品的追求。今年八九月間，泰康空間特別策劃大型展覽：“圖像·歷史·存在——泰康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成立15周年藝術品收藏展”，這次在中國美術館的展出，是泰康人壽收藏對藝術及社會各界的首次大規模公開亮相。

收藏展上，吳作人、陳逸飛、蔡國強、張曉剛、肖魯等人的重量級作品都出場了。中國的公司收藏還處于起步階段，泰康算是第一個有較成系統的現當代藝術品收藏并愿意公諸于世的大公司。

泰康收藏的特別之處在于它正在從老板個人取向往公司集體取向演變。陳東升似乎更喜歡風格寫實、抒情一些的繪畫作品以及寫意的水墨畫，而不是那些有點稀奇古怪的當代藝術作品。可是2003年泰康開設致力于中國當代藝術收藏與發展研究的專業藝術機構泰康空間時，中國當代藝術的市場還沒起來，價格也沒有今天這樣駭人。

泰康空間(原泰康頂層空間)是泰康人壽出資創辦的國內首家由大型金融企業設立的非贏利藝術機構。作為機構收藏者，泰康人壽的收藏行為一開始就是專業的，從學術出發的，多年來積累了許多經驗，建立了較完整的、有針對性的體系。

泰康空間致力于中國美術史的發展研究、日常性展覽及學術活動的開展，并以當代藝術的發展為核心為公司建立起了系統性的藝術品收藏。創辦至今，公司已累計資助200余位藝術家、舉辦了數十個藝術展覽，同時收藏了大量的藝術作品，在支持與推動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上做出了重要的貢獻，泰康空間也因此發展成為一個在國內頗具口碑的專業藝術機構。

直接的購藏行為，是對藝術家的創作和藝術生態發展的一種既實際又有效的支持，而泰康人壽多次在慈善義拍上的購買善舉，則真正體現了我們的藝術收藏事業的公益性質，通過對重大災難性事件的關切，履行了一個企業應有的良知和她應盡的社會責任。針對2008年汶川地震、海地地震、阿拉善環境保護等一些列慈善拍賣的支持……泰康人壽以類似的方式已累計向社會捐助達千萬元之巨。在今天，藝術品收藏作為泰康人壽企業文化中的一部分也愈發重要。

當下越來越多的本土民營美術館、私人美術館涌現出來，各自的現狀、未來如何發展、美術館的收藏應如何展開等問題仍在實踐探索之中，泰康希望能以持續不斷的實際行動來推進當代藝術的可持續發展，對于泰康十年來對藝術的贊助與支持，業界也把“泰康現象”作為研究案例之一。

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稱贊泰康的收藏是一種“淡定的收藏”，在展覽畫冊開篇文章《歷史與收藏的互映——寫在泰康人壽成立15周年藝術品收藏展之際》中他提到：“經過10年的積累，泰康藝術收藏有了自己豐裕的存在，而最值得稱道的是這份收藏在學術層面上承載了中國美術一些重要的歷史，包括一些可以達到“以圖證史”作用的經典。因此，當這份收藏品得以展示時，不僅滿足了人們對泰康藏品了解的意愿，也呈現出這批藏品的圖像學價值，它們在20世紀中國美術歷史的“上下文”中，擁有了牢靠的位置。

在今天我們普遍討論藝術收藏應如何持以良好的動機時，泰康走過的道路提供了重要的經驗。”也許他們看中的不僅是藝術品的審美作用，還有他們的最終擁有者代表的購買力——藝術品已經變得如此昂貴，能買得起的多是富有人士，他們也是這些企業最想發掘的貴賓級客戶。

在今年一個高端企業家聯誼會上，陳東升曾率一干在京湖北籍企業家與柳傳志、張近東、劉永好、郭廣昌等中國頂級企業家把酒言歡。“湖北需要更多的優秀企業家，目前在國內高階層企業家中，湖北人還沒有形成一支力量。”陳東升所認為的優秀企業家不僅創造物質財富，還需具備企業家精神，他認為這是現代社會的靈魂和根基，就如同他在微博中寫的：要做社會真正的建設者，建設一家好公司。解決就業，創造財富，提供稅收，成就員工，奉獻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