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鄉(xiāng)下參加一個宣傳部舉辦的作協(xié)采風活動。中午,我們在福利院的食堂就餐。很普通的工作餐,一般的接待酒。酒過半巡,主人家端上來一大鋁盆濃稠的米湯,讓我們喝著解酒解渴。米湯呈深乳白色,上面結著一層厚厚的膜,黏黏稠稠的,散發(fā)出一種沁人心脾的米香。
我盛了一碗米湯,不燙不冷,剛好可以喝,一口氣喝下去,只覺得肚腹里就升騰起一股暖意。咂咂嘴,似乎意猶未盡,于是接連盛了四碗喝下去,肚子已經脹鼓鼓的,這才罷休。文友們見我喝得如此解饞,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喝起來,一大鋁盆米湯轉眼就見底了。
米湯是個好東西,米湯營養(yǎng)豐富。米湯又叫米油,是用大米熬稀飯或做干飯時,凝聚在鍋面上的一層粥油。米湯性味甘平,能滋陰長力,有很好的補養(yǎng)作用。不過,這里說的米湯必須是大鍋飯中熬出的米湯,并要達到黏稠的程度才有效,米少或者太稀,都不行。
兒時我生活在川西鄉(xiāng)村,家家戶戶都是老土灶,一口鍋用來煮飯炒菜,一口鍋用來煮豬食,一口鼎鍋用來熱洗臉水。這樣的廚房大同小異,雖然都有煙囪,但是廚房的光線總是晦暗不明的。因為煮飯炒菜用的都是柴草,因此廚房里煙塵特別多,而母親就長年累月地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為我們烹飪食物。那時做飯,不是稀飯就是干飯。稀飯里可以混合上菜葉子、紅苕塊和蘿卜絲這些雜糧,或者加進玉米粉、面疙瘩,反正為了改善飲食,母親可謂絞盡腦汁。至于干飯,做法都差不多,不過在電飯煲普及后,這種傳統(tǒng)做法快絕跡了。
將大米淘洗干凈,然后摻進適量清水在大鍋里煮,這時火力可以大些,灶塘里多添些柴就行了。等到水燒開,用鏟子鏟點大米,用手捏捏或用牙咬咬,看大米還有稍許米芯時,就用筲箕把米飯濾出來,這樣米湯就留在了盆子里。待米湯濾盡,把濾米飯倒在鍋里,壘成一個半球形,用筷子在飯堆上插上氣孔,就可以用小火把干飯蒸熟。有些講究的人家,會在米飯下面放上不銹鋼蒸格,這樣就不會有鍋巴。其實鍋巴本來就是做濾米干飯的副產品,鍋巴又香又脆,只要沒有燒煳,簡直就是一道美食。如果在鍋巴上糊點紅醬,一口鍋巴一口米湯吃下去,那滋味爽得很。
那時我每頓飯都要喝點米湯,有時飯前喝,有時飯后喝,有時干脆就把米湯混合著干飯一起吃下去。母親就會責備我:“你把米湯和干飯分開吃嘛,那樣對胃不好。”我知道母親對我好,但是仍然爭辯道:“不管怎么吃,反正吃進肚子就行。再說了,我把米飯嚼爛再咽下去,哪會有啥問題啊!”母親爭不贏我,只得作罷。
有些人對米湯嗤之以鼻,覺得這是鄉(xiāng)下人的吃法,沒有什么稀奇的。那么我們就會回敬他:“山豬吃不來細糠,芍娃兒喝不來米湯。”我認為,吃飯不可以沒有米湯。有米湯下飯就算不準備小菜,吃起來也很順暢,寧可吃飯沒有菜,也不可沒有米湯。沒有米湯下飯,就算眼前全是美味,有時也會食不下咽。
不過于我來說,這已經成為一種奢望,因為米湯只能存留在記憶中了。想起米湯,就想起母親在灶臺前年復一年的付出。一碗碗濃稠的米湯,包含著多少母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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