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國外的發小阿娟回國探親,照例要來我家大吃一頓。見了面,她高興地擁抱我,嚷著想死我了,完了迫不及待地奔向我家的茶幾,熟練地打開糖果盒,剝開一顆大白兔奶糖塞入口中,然后閉上眼睛陶醉地說:“真好吃”。我假裝嫉妒地開玩笑:“不知道你是想念我還是想念大白兔。”旁邊她的老公風趣地回答:“你覺得她想到你的時候會忘記大白兔嗎?”
小的時候,我家和阿娟家是鄰居。我們年齡相同,性格相似,每天一起上下學,一起玩耍,很自然地就把彼此當成了最貼心的姐妹。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總想著要和對方一起分享。
一年寒假,我的父親去上海出差,回來時帶了二斤大白兔奶糖。在那個年代,這可是個稀罕物。母親拿出幾顆給我嘗鮮,其余的則當成寶貝一樣,裝在一個餅干盒子里,準備留到過年的時候招待客人。
我完全被那幾顆大白兔奶糖迷住了,在此之前,我連牛奶都沒喝過。我顧不得和分別了半個月的父親親近一下,跑到角落一邊細細地咀嚼吸吮嘴里的奶糖,一邊將印有可愛大白兔的糖紙鋪展抻平,夾進我最喜歡的小人書中,玩得不亦樂乎。
當最后一顆奶糖完全融化在口腔里,幾張糖紙整齊地擺在書頁中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阿娟,她還沒有吃過這種奶糖呢,剛才居然忘記給她留一塊,我不禁有些內疚和慚愧起來。
我死纏著母親再給我幾顆大白兔奶糖,要送給阿娟,母親怕我多吃,就安撫我說,等阿娟來玩的時候一定給她。說來也巧,當天晚上阿娟媽就帶著她來我家串門了。滿心失落的我立刻高興起來,催母親快點拿出奶糖來招待阿娟。
果然如我所料,阿娟和我一樣喜歡吃大白兔奶糖。看著潔白的柱體在她的小豁牙間翻動,我急切地問道:“好吃吧?”“嗯”,阿娟用力地點頭,眼角余光還在餅干盒上游移。一瞬間,我的小腦袋熱血上沖,我端起整個餅干盒子,大方地推給她,“給,全都送給你了。”
大人們全被我的沖動搞得措手不及。父母驚愕著沒動,阿娟媽愣了一下伸手往回推:“乖孩子,留著你自己吃吧。”可是旁邊的阿娟卻毫不客氣地搶過盒子,開心地說:“太好了。”
我的父母都是愛面子的人,看到盒子已經到了阿娟手里,就順勢說拿去吧。阿娟媽臉上掛不住,想從阿娟手里奪下盒子,不想阿娟卻怎樣都不肯撒手,阿娟媽生氣地在她的屁股上拍了兩下,阿娟立刻嚎啕大哭起來,盒子依舊緊緊地抱在懷中。
我的父母急忙拉開阿娟媽,說:“不要為了一盒糖打孩子。我們家里還有呢,那些就給阿娟吃吧。”其實在阿娟搶過盒子那一刻我就有些后悔了,但看到阿娟挨打,我只好隨父母勸說道:“阿姨別打了,我是真心給她的。”
一場小風波就這樣平息了,阿娟最后破涕為笑,抱著那盒大白兔奶糖,在她媽不斷地道歉中心滿意足地走了。阿娟母女前腳剛離開,母親就立時指著我的鼻子說:“你怎么里外不分呢?看你下回吃什么!”我猶自嘴硬:“如果我想吃的話,就去向阿娟要,她會給我的。”母親就對父親嘆氣:“你這個傻閨女是沒救了。”后來阿娟媽還是將大部分大白兔奶糖送了回來,但母親似乎沒了最初那份把糖留到過年的心思,那些糖最終依舊被我和阿娟分吃掉了。
歲月如梭,在大白兔奶糖的陪伴下匆匆地流逝。盡管現在糖果的種類多如繁星,比大白兔奶糖高檔美味的數不勝數,但對我和阿娟來說,還是大白兔奶糖的味道最合口。濃醇的牛奶味,滋養了我們的童年,我們的友情,已經深深地浸潤在味蕾上,鐫刻在記憶里了。我想無論過去還是將來,有大白兔奶糖的日子,都是我們人生中最甜蜜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