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沃的敵人

這家瑞典豪華車公司現階段在中國面臨的最大挑戰，不是董事長和CEO之間的意見分歧，而是如何尋找各色人才

隨著沃爾沃汽車在中國的第二座工廠—大慶工廠獲得環保部批準，這家北歐豪華車公司的中國業務進展再次吸引了外界注意力。自年初開始，沃爾沃汽車的所有者董事長李書福與新任CEO雅各布的某些分歧被廣為報道。這成為沃爾沃命運質疑者們重要的論據。這兩位中外高管的爭論，主要集中在如何確定豪華車的定義。

直到今年4月，雅各布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沃爾沃的豪華是低調而高品位的。關注安全，或者以人為本。”這個德國人在之前的采訪中告訴《環球企業家》。而李書福則認為這種風格不會為中國消費者認可。沃爾沃只有迎合中國富人對于豪華汽車的喜愛標準，才能在這個全球第一大汽車市場獲得成功。目前，中國新富階層喜好能夠彰顯個人財富和成功的豪華車—特征是空間更大、尺寸更長。

李書福承認這種偏好未必正確，卻是中國市場的真實現狀。他借用香煙有害健康，但煙草公司仍要銷售香煙為例，來說明沃爾沃在中國面臨的復雜狀況。奧迪、寶馬和奔馳都專門為中國市場生產了加長型豪華轎車，并頗受消費者認可，銷量巨大。

問題在于，李會把自己的意志強加于董事會嗎？他們的爭吵會毀了沃爾沃的前途嗎？遠沒有這么嚴重。“當一個董事會討論相關問題的時候，討論者會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表達一些不同的觀點，最終是會對公司的成長有好處的。因為我們可以集思廣益。”雅各布對《環球企業家》說，“中國的一些意見和想法，我們會充分考慮。但既然沃爾沃是全球化公司，那我們的產品也是面向全世界的。”

從任何角度來看，沃爾沃和吉利相融合的過程，都將成為中國企業海外并購歷程中的教案。而這其中的關鍵，在于差異化理念的相互認同，但更重要的，則是團隊的迅速搭建。

潛移默化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吉利高管表示，李書福愿意遵循現代化商業治理規則來管理沃爾沃。他不會也不能將自己的個人意志強加于沃爾沃董事會。而這些爭論恰恰反映了這一情況，一名董事長希望通過討論來讓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即便是跨國公司，在討論國產車型、討論是否在中國生產加長車型時，也都有很激烈的討論。這很正常。”這位吉利高管對本刊表示。

而現階段，沃爾沃剛剛恢復盈利并且從福特家長式的管理下獨立運營。就像開始獨立生活的年輕人需要一段適應期一樣，過激的改變并不適合目前的沃爾沃。這家北歐公司計劃在2015年銷量達到20萬輛。其成都工廠將在2013年投產，預計將國產S60轎車。而沃爾沃總部正在努力為中國市場開發、實驗加長版S60車型。雅各布并不認為沃爾沃的中國戰略執行緩慢，而是正在按照既定節奏推進。得益于全新S60轎車進口銷售，5月份沃爾沃在華銷量增幅高達82%。另一方面，李書福正在用一些潛移默化的手段來改變沃爾沃人的想法。

去年12月，沃爾沃汽車公司副總裁、汽車設計部門負責人彼得·霍布力（Peter Horbury）收到邀請，自1998年之后第一次來到中國。李書福安排了沃爾沃汽車中國區副總裁寧述勇陪同這位設計師理解中國人眼中的豪華。第一站從上海開始，霍布力住在黃浦江畔的香格里拉酒店。在幾十層高的房間中，從玻璃窗眺望外灘景色讓霍布力贊嘆不已。他們還一起去參觀了半島酒店等豪華酒店、外灘的奢侈品商店。這與霍布力對中國十幾年前的印象完全不同。

隨后，兩人從上海乘坐滬杭高速鐵路前往杭州吉利集團總部。坐在時速350公里/小時的高速列車上，霍布力興奮地給妻子打越洋電話分享自己的體驗。在杭州，李書福在一家非常豪華的餐廳與霍布力共進午餐，并把自己對中國豪華車市場的理解講述給這位沃爾沃總設計師。幾天后霍布力出現在廣州車展的展館中，仔細參觀了各大豪華車品牌的展臺，了解這些競爭對手用什么樣的設計和產品來吸引中國消費者。

這次中國之旅對霍布力影響很大。之前他深深認同沃爾沃強調的斯堪的那維亞豪華。例如在瑞典擁有游艇并不意味著豪華享受，那里大多數家庭都會有自己的游艇。對他們而言，豪華體驗意味著與大自然的接觸。他承認這點與中國消費者完全不同，“中國人的豪華消費，是希望顯露他們的財富和成功。”霍布力說。但這個英國人仍希望堅持原有的設計理念，“我們有自己的價值觀念，有自己的設計理念。我們也相信中國的市場在快速的成熟，會在這方面發生非常多的改變。人們開始關心，豪華的真正定義是什么。”

人才之困

在對豪華定義仍存爭論的同時，沃爾沃在中國面臨的最大挑戰則是人才。在沃爾沃中國區總部成立之前，人們經常提及的沃爾沃中國，其實是指在2008年成立于上海的沃爾沃汽車中國銷售有限公司。而今年1月成立的則是一個全職能的地區總部，除了下屬的銷售公司之外，其職能還包括從產品開發、制造、質量控制、采購、市場與客服，到投資者關系、財務、法律、人力資源與公共事務等領域，同期成立的還包括沃爾沃汽車中國區技術中心。

與其他豪華汽車品牌在華業務不同，沃爾沃中國區總部的核心管理團隊完全由中國人組成。收購談判組成員沈暉擔任中國區董事長，中國區首席執行官為童志遠，王召興則擔任了中國區總裁。

但與此同時，沃爾沃中國區引以為傲的人才本土化程度，也正是沃爾沃汽車未來在中國發展的最大挑戰。除了已有的銷售公司之外，包括研發、財務和人力資源等多個部門都是全新設立，需要招聘各種專長的高級人才。

更重要的是，按照成都和大慶兩座工廠的修建計劃，產品開發、制造、質量控制、采購等各個環節都需要大量的專業人才。這可能也是沃爾沃汽車中國區總部為何選擇在上海落戶的重要原因之一。眾多跨國汽車公司都已在中國展開人才爭奪。總部同樣位于上海的豪華車制造商捷豹路虎，計劃將中國員工人數增長250%。

不僅如此，即便沃爾沃汽車吸引了足夠數量的人才加盟，他們中絕大多數人都來自于沃爾沃公司之外。如何讓這些掌管各項重要業務的負責人掌握、理解沃爾沃的管理體系和企業文化，并與遠在斯德哥爾摩的總部實現默契配合，都是很難在短期內解決的問題。一旦沃爾沃在華業務發展過快，人才問題很有可能在某個環節爆發導致危機。

高薪聘請一支夢之隊并不意味著成功，這樣的反面案例不僅在籃球、足球等體育賽事中比比皆是，得到墨菲、普萊斯的克萊斯勒仍然滑落懸崖。一支擁有共同價值觀的穩定團隊，對于沃爾沃中國的未來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