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風霜路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無奈?！泵慨斅牭竭@首歌時，想起自己在外闖蕩已有十多個年頭了，走的卻是風霜路，不由得感慨萬端！

初到深圳，險與死神打個照面

那年的六月，雨沒完沒了地下。加上高考落榜的消息，和左鄰右里風言冷語，我的天空灰暗得不能再灰暗了！

看到父親一夜變白的頭發(fā)，和一貧如洗的家境。我毫不猶豫提出打工謀出路的想法，父親不敢有異義，因為那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唯一能夠給我提供幫助的是：深圳有個表叔在一間公司里做保安，那可以暫且作為找工歇腳點。

我?guī)е硎宓牡刂罚瑵M懷希望從家鄉(xiāng)一路顛簸而來，然而這個處處張揚著繁華的都市卻給了我致命的一擊，一個月下來，我工作依舊沒著落?？粗硎逶絹碓诫y堪的臉，想必因我的住宿挨了不少主管罵，無奈之下我只得打退堂鼓。

就在我打道回府的前一天晚上，表叔宿舍來了一個老鄉(xiāng)，還帶來了些啤酒和小食，在表叔的宿舍里擺了張小桌，喝酒聊天起來。我在旁邊摻合。那個老鄉(xiāng)一臉得意洋洋的神色，唾沫橫飛地向我們講述他幾天生意如何火爆。起初我還以為是什么大生意，在往下的談話中我才知道，老鄉(xiāng)做的是“走鬼”生意。說白了就是沒有營業(yè)執(zhí)照，沒有固定場所，拿著一些小物品，躲著城管，到處浪蕩變賣的一種行業(yè)。又從老鄉(xiāng)的話中探知，這種小生意雖然微利，但一個月下來，所得錢不僅比打工來得輕松，還高過工資，而且不受公司繁雜規(guī)章制度的約束，想做就做，很自由。聽得我蠢蠢欲動，想自己多日找工的辛酸，和白撈一把就這樣回家的難堪，現(xiàn)在機會不就從天上掉下來了嗎？當我把自己的想法和老鄉(xiāng)說起，加上表叔不斷地推托，老鄉(xiāng)難以拒絕地答應我跟他去試一試。

當晚我就住進老鄉(xiāng)那窄小的宿舍里。想想自己很快就要闖出第一步，激動得一夜沒合睡。直到天還沒有泛白，老鄉(xiāng)把我推醒。

于是我跟老鄉(xiāng)摸黑來布吉水果市場，那里早已人山人海，都是些做批發(fā)經(jīng)商的人。熟悉行情的老鄉(xiāng)一番討價還價后，終于給自己批發(fā)了一筐哈密瓜，同時也給我批發(fā)了一筐西瓜。接著我們把貨物裝進蛇皮袋里，背著回去。

回到宿舍天已亮。我們接著動手，把物品切成長長的一小塊，插上竹簽，放在水里，撒些鹽浸泡片段，那樣可以一直保持切面的水果新鮮，然后取出晾干裝在泡沫塑料箱。我們一人一箱出門去了。

我們先選擇人多的街角，但不理想。一則因為街邊水果店多，難以和他們競爭，二則城管容易發(fā)現(xiàn)。我們最終選擇在人來人往的天橋上。支個小傘，擺出箱里的貨成了一個地鋪。精明的老鄉(xiāng)不停地向路人打招呼，熱情地叫賣，不出一個上午功夫，貨早早賣完，回宿舍去了。而我是初涉社會，滿臉的害羞，像個木人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天橋上溫度差不多達到四十多度，烘烤得昏頭轉(zhuǎn)向。一整天下來，非但沒賣出一件貨物，反而曬得一身紅腫腫的。

晚上我摸著紅腫的皮膚，一整夜的心情都是那么低落。老鄉(xiāng)不斷地安慰我：“小伙子，別灰心啊！我剛開始做的時候也是什么都沒撈著。面前就是一個小小阻礙，只要你把它劈開，就是一條路?！崩相l(xiāng)的話簡單而富有哲理，讓我心情平復了許多。第二天，我依然沒有賺到錢，因為老鄉(xiāng)的話，我沒有氣餒。我開始找失敗的原因，信心又重復起來。

直到第四天，我才開如適應。我學著老鄉(xiāng)的樣子，主動跟人打招呼，熱情地叫賣。天不負苦心人，我終于賣出了自己的貨物，賺到初涉社會的第一筆錢，讓我狂喜不已！接下來我的貨物越賣越俏，正當我為錢越賺越多沾沾自喜時，不料倒霉的事情卻發(fā)生了……

那天我們跟往常一樣，當擺開地鋪，突然老鄉(xiāng)一聲大喊：“快跑啊！城管來了！”從沒見過世面的我慌里慌張卷起貨物就跑，不慎從還沒有完全完工的天橋落下。我想這下子我完了，年輕輕就搭上了性命。

當我清醒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落在天橋底下的沙堆里，眼前的貨物一片狼狽不堪，眼前圍了一群人，在那里議論紛紛。

冷血無情的城管見我醒過來，拋下一句：“真是不要命的家伙。”然后走開了，湊熱鬧的人群也隨著離去。

惟有老鄉(xiāng)立馬撲騰過來，把我拉起，臉色由蒼白漸趨平靜，哭哭啼啼地罵：“小弟啊！你不要命啦。不顧眼前亂跑，貨物收了就收了唄。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樣跟你的親人交待？”把我罵得像個落湯雞。原來我剛才差點與死神打了個照面，是這堆沙子救了我一命。當我要站起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腳扭傷了，是在老鄉(xiāng)的扶助下一拐一拐地回到宿舍的。

好幾天我都無法出門，天天呆在宿舍里。一連串的打擊，讓我一下子如掉落在冰窖里。在我最彷徨最無助的時候，表叔托了好些關(guān)系才幫我找到一份在酒樓做打雜的工作，讓我看到一絲希望。

東莞工作強度大，住進醫(yī)院

我開始在酒樓的一個茶點部里當學徒做打雜，可以邊做邊學。一番努力后，我已掌握茶點制作技術(shù)，覺得自己可以做師傅高一級的工作，于是我另轉(zhuǎn)了一間酒樓，工資也隨著水漲船高。但好景不長，酒樓的飯市與茶市的生意一落千丈，無奈之下，老板只好把酒樓關(guān)了門，我也跟著成了無業(yè)游民。

彷徨了一段時間，我經(jīng)一些舊同事介紹進了東莞市石龍鎮(zhèn)當?shù)匾婚g最豪華的酒店做茶點。那里工廠多，酒店少。我所做的那間酒店豪華高雅，菜式與茶點品種多，價格昂貴。但食客卻絡(luò)繹不絕，都是些當?shù)氐倪_官貴人，和工廠的老板。生意火爆，卻害苦我們廚房里的人，于是我們起早摸黑地干，逢年過節(jié)還要不停地加班。平日里再苦再累只要等到下班后，好好地睡上一覺，什么苦累都可以拋諸腦后。但過年時，卻有說不出的心酸。尤其是除夕夜，是一年中生意最火爆最忙碌的一天。酒店客房被訂滿了，一輪接著一輪?？粗f家團圓喜慶的日子，而自己卻在廚房里加班加點，受苦受累。每有片刻的空閑，就會想起在家過年的溫馨，不知不覺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強忍著卻不敢往下流。

工作強度大，休息少，最后我因腰肌勞損住進了醫(yī)院。休整了一段時間后，也用盡我所有的積蓄。無奈之下不得不操起舊業(yè)，因為我的腰不能承受工廠那些一直站著或一直坐著的活。

珠海遭遇奸人

這次我進了珠海市拱北的一間酒樓，在沒有進那間酒樓之前，我探得那間酒樓是國營的，工資高福利好。然而當我進入那酒樓做了一段時間后，才發(fā)現(xiàn)事與愿違。原來那茶點部是讓私人承包的。

那包工頭（茶點部的主管）暗中在我們的工資里抽薪水，上報公司卻是另一份可觀的工資。酒樓經(jīng)理每次例檢時，主管就裝作賣力，對我們指指點點，裝腔作勢做給酒樓經(jīng)理看，背后就躲藏在我們茶點部的某個角落里，看報紙玩手機悠閑自在地過日子。即使我們忙得不可開交，也不幫上一手一腳。倘若我們出了錯，就把我們罵得狗血淋頭。他若出錯，就隨隨便便找我們其中的一個人做替死鬼。真是個見風使舵的奸詐小人。

我們最大的憤恨，不是每天起早摸黑為他干活，受氣受累，而是這個主管每個月在我們發(fā)薪水的時候抽走一部分。這種靠我們的功勞得益的奸詐小人變色龍，對我們卻沒心沒肺的人，我們真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一向愛打抱不平的我，豈容他這般凌辱？

有一次，也不是我有意找碴，我的一個茶點品種出了問題，不是我一個人的過錯，是打雜的人摻面粉過多造成的。那主管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我痛罵了一頓，當時我委屈與惱火一并爆發(fā)，拿過廚具就往他臉上砸去，結(jié)果那主管進了醫(yī)院，我也連夜逃離那奸人當?shù)赖木茦恰?/p>

幾經(jīng)奔波重回舊地

從珠海出來，我又經(jīng)朋友介紹來到茶點的發(fā)源地廣州。這里茶樓林立，處處張揚著它的繁華。可是我所做的那間茶樓的樓面與做工場卻是天壤之別。樓面金碧輝煌，做茶點的工場卻窄小不通風，一進去就讓人感到壓抑與沉悶。場內(nèi)還有兩三個蒸爐隆隆地冒蒸汽，除了幾個破舊不堪的排風扇日夜地轉(zhuǎn)，沒有任何的抽煙與通風設(shè)備。干不了多少活就會汗流浹背。無良的老板視顧客為上帝，卻把打工者不當人看待。不出幾個月，我不是咽喉炎，就是鼻炎。看病與藥費的錢占去工薪的一大部分，這些都是惡劣工場所造成的。無奈之下，我不得不辭退廣州這份工作。

幾經(jīng)奔波，我依然找不到好的出路，我的心已經(jīng)碎了。整日變得郁郁不振，為了不使自己消沉下去，又重回我以前做學徒那間酒樓，但工薪方面卻不如人愿。因為疲倦漂泊，我決定在那間酒樓做下來，過的卻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生活。

北上闖夢

物價通漲，工薪卻沒有漲起來。我倍感到生活的壓力，電話那頭，父親總是囑咐我要努力工作，其實我早明白他老人家生活費緊湊的苦衷。沉落了一段時間，我開始醒悟過來：男孩志在四方，為何因一時的失意，而扼殺自己的人生呢？便有一種北上的涌動。

因為國家現(xiàn)在實施西北大開發(fā)，那里成了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有經(jīng)濟的發(fā)展必有酒店行業(yè)的發(fā)展。茶點應當有個先例，有它的發(fā)展空間。這次北上，是跟朋友在一酒店合開茶市，是種嘗試，不知能否成功，更何況，南方這些沿海開放城市的經(jīng)濟已達泡和狀態(tài)，酒店業(yè)競爭加大，僧多粥少的環(huán)境下，和無經(jīng)闖蕩依然一無所成的我對南方的沿海城市徹頭徹尾的失望。看著別人把錢大把大把往家里寄，而自己每天起早摸黑地干，累死累活卻依舊一無所成，我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

這次闖北，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我所認識的一個女孩子，一直以為我們感情堅固，會有結(jié)果的。沒想到她所在單位因受國家加薪計劃得益，不停加薪，已超越了我。她就因為有了這點能耐，就一改往日溫馴，變得不可理喻起來，常常因芝麻大一點的小事和我吵吵鬧鬧。甚至在我最彷徨無助時離我而去。這一切讓我傷心欲絕，為了忘掉這如刀割般的痛苦，我決定離開這些傷心地。

當我踏上北上的列車，心里泛起無數(shù)的傷感。臨過年卻要遠行，尤其是母親在我出門時偷偷地流下一行淚，讓我心酸心痛，頓覺這一路途，山迢迢，水也迢迢。

車跨越湖北地段，已是黎明時分，一縷早霞映入那漫山遍野的雪地。窗外一簇簇的傲雪臘梅飛馳而過，讓我看到了春的景象，新的希望。闖蕩南方那些城市已成過去式，前方卻有許多未知的希望。路雖漫漫長，機遇卻無限蘊藏。

責 編：熊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