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何頓一直熱衷于都市小說的創作,他在小說敘事層面進行了新的嘗試,特別引人注目的是他在小說中大膽采用易性敘事,以女性的視角展開敘事,非常細膩而且貼切地將女性的種種生活和心理狀態完整呈現出來,并增加預敘的頻率以促成人物宿命的色彩,但在這種角色變換的過程中仍免不了留下男性作家的身影。
關鍵詞:何頓;易性敘事;女性
作者簡介:何書婷,女,1987年9月出生,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2009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23-0014-02
何頓從文以前那份波動曲折的生活經歷為他提供了最好的素材,同時也源于此種經歷,他對備嘗辛酸苦楚的普通市民階層能給予更深的理解和關懷。就這樣,一些普通婦女進入他的寫作視野成為了主角人物,在《太陽很好》和《渾噩的天堂》中,他大膽嘗試了易性敘事這種新形式,女性成為了小說的敘述者。
一
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何頓在寫作中運用易性敘事,這是首先要弄清楚的問題。一向以寫長沙市民生活蜚聲文壇的何頓,他創作的小說多以男性為主角,有論者認為何頓有輕視女性之嫌。記者對其進行專訪時曾問道:“小說中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屬,男人的形象較之女人更飽滿,是因為你更了解男人,還是因為你覺得男人本就是這個社會的強勢群體?”何頓對重男輕女這一點予以否認,不過也大膽承認在創作中對女性投入的關注過少。事實上,他對女性群體還是有所關注的,在他的那些述說男人的故事里總存在一些有個性的女性,只是她們難以成為焦點為讀者所重視,自然也令人難以揣度作者對女性的態度。他在《渾噩的天堂》一書序言中表達了他對女人的理解,他說:“中國的女人大多能忍辱負重?!齻兡芡滔滤械目嚯y與不幸?!彼钪袊砸廊怀惺苤芏鄩毫推畚辏麑λ齻儜阎鴺O大的同情和贊賞,“中國的女性是很偉大的,比男人了不起,那種堅忍不拔和吃苦耐勞的品質是令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大老爺們想來汗顏的?!敝挥性谕耆耘藶橹行臉嫾艿男≌f中,才能真正看出這位男性作家對女性的深度關懷。
何頓采用易性敘事,除了要打破創作上的單一局面以尋求筆下男性與女性世界的均衡展現,他也是以此為契機在敘事上做些新改變。在他那些以男性為中心人物的作品中,何頓運用的敘述視角一般是第一或第三人稱的全知視角,如《無所謂》、《告別自己》、《生活無罪》等作品都采取傳統的線性敘事,以簡單的時性來發展故事,力求直接還原本色的都市生活。當然,類似的故事情節和一成不變的結構模式兩相結合,而且經過反復運作,這樣的創作免不了有模式化的傾向,令讀者少了些期待和新奇感。所以,何頓開始在創作上尋求改變,尤其在敘事層面開始了新嘗試。如果說《跟條狗一樣》是他在敘事上進行的初次實驗,那么《太陽很好》、《渾噩的天堂》里對易性敘事的嘗試是他在敘事上的另一重大變革。
二
說到何頓對易性敘事這一新形式的具體嘗試,相關的作品不是很多,《太陽很好》算是小試牛刀,《渾噩的天堂》則顯得如魚得水般順暢而細膩了。不得不說,何頓在角色的調轉上是比較順利的,而此種新嘗試又促成其新的敘事特點形成。
首先,他對女性的視角和心理揣摩得比較到位,比較完整地將女性的感覺表達出來了。其一,展現了女性愛慕虛榮的一面?!短柡芎谩分械呐魅斯珜帩嶜悓ζ降ξ兜纳钚膽逊N種愁怨,但也不改女人愛美之本性。一次全家出游,“我”的視線一直圍繞著其他女人打轉,“因為公園里有很多女人都穿得花枝招展地從我們身旁輕盈地邁過去,在溫馨迷人的太陽里,在綠茵茵的草地上走來走去,顯示出了一種令我羨慕的高貴,且時而有一股高雅的香氣隨風飄來,在我的臉前縈繞——那是法國高級香水散發的誘人的香味,這使我由衷的妒忌。”當馬艷邀“我”去娛樂城跳舞時,“我”為自己沒有像樣的衣服而憂心,幾番猶豫之后決定向小楊姐借衣服。這兩件事直擊女人愛美的本能,附帶著也將女人因愿望無法滿足而易產生的怨羨情結也表露出來。其二,展現了為人母親的慈愛與關懷。女性生命中要承擔的多種角色中,最顯其崇高品性的角色就是為人母親。常常說母愛偉大,要把這種母愛的偉大之處用文字真實體現出來并非易事,一動筆就容易落入俗套而顯得矯情,而一位男作家站在母親這個位置來寫生為人母的舉動更是難上加難,因為他缺乏這種生命體驗。何頓成功地克服了這種轉換上的艱難,《太陽很好》和《渾噩的天堂》都體現出“我”為人之母的母性光輝?!短柡芎谩分?,“我”省吃儉用操持著一家生活,女兒旭旭才買不到一個月的健美褲突然爛了,“我”很生氣,但當女兒主動開口認錯后,“我頓時軟了,軟得不想再罵她了。”后來還是為女兒新買了一條健美褲?!稖嗀奶焯谩分?,丈夫黃小山死后,“我”獨自經營著書店,“我”拒絕了所有來騷擾的男人,“我怕自己活到最后混了個聲名狼藉,從而影響娟娟的成長”,“我害怕由于我不潔而使她的目光變得迷惘且自卑”。從物質到精神,在維護兒女成長上所花的心思都十足體現了母性的偉大。其三,將女性在與男性相處過程中所產生的微妙感覺也展露無遺?!短柡芎谩泛汀稖嗀奶焯谩分械呐魅斯冀洑v幾段復雜的情感故事,女人在男人面前的羞澀姿態和在情感中糾結的心理活動有細膩呈現。如《渾噩的天堂》中有一段女人對男人目光的感受描寫,“我感覺他的目光很親切,像溪水一樣清澈,不冷也不熱,甚至還夾帶著樹木的淡淡的香味兒,像檀香木的香味兒?!迸说倪@種感性的心理仿佛懷春少女的心思般婉轉。細節展示功力,可以說,何頓基本實現了“易”這一步,較準確地定位好視角,相對完整地展現了女人的生活。
其次,何頓在易性敘事的運作中加入了預敘這一形式。預敘能產生一種緊張氣氛,表達出一種宿命的人生觀。當預敘這種方法頻繁用在以女性為主角的小說中時,讀者會對女主角的命運產生特定的理解?!短柡芎谩?、《渾噩的天堂》中出現多次預敘,每一次預敘里預示了一場風暴,就這樣,女主角一步步踏入苦海,悲劇一幕幕上演。這兩位女性注定了要經歷種種磨難,經受種種男人的背叛與欺凌,似乎一直扮演著悲劇承受者的角色,這種安排中暗含了宿命的味道。
三
何頓在小說創作中采用易性敘事顯示了他求新求變的一面,值得肯定。本著望其寫作技巧更勝一籌的期盼,在文章末尾不得不提到他在這種文本實驗中存在的不足。品讀作品細節,會發現他在操縱女性角色上的疏忽與粗心。寧潔麗、王梅這樣的女性角色身上隱隱存在男人的影子,作者對于她們柔的一面表現力還不夠,兩人性格偏于剛硬、冷酷,以女性視角展開的一些場面描寫也不夠精準,尤其是一些粗俗的性愛場面描寫跟女性細膩婉轉的心理有一定出入。此外,作者將敘述的任務交給人物后,無法全然從中脫身,常埋伏在文本中借人物之口發表一些與人物身份不相符的議論。男性身份的介入,致使易性敘事顯得不夠純粹,作者的男性習慣性思維投影其中,這是何頓寫作中稍欠妥當并須思慮之處。
參考文獻:
[1]何頓,《太陽很好》[M],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1996.1。
[2]何頓,《渾噩的天堂》[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