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局面不容樂觀
說起歐洲與溫州,一個是遠在西方且具有現代工業文明的廣袤陸地,另一個則是中國東部沿海地區且近些年來經濟發展生機勃勃的中等城市,按理說兩者遠隔萬里,體量上也不在一個數量級上,看起來不能夠相提并論,但從目前來看,這兩個地方的日子都不好過。
自2009年12月全球三大評級公司下調希臘主權信用評級,希臘的債務危機隨即愈演愈烈,但金融界認為希臘經濟體系量小,發生債務危機影響不會擴大。但沒有想到的是,在此之后,歐洲其他國家也開始陷入危機,包括比利時這些外界認為較穩健的國家及歐元區內經濟實力較強的西班牙,都預報未來三年預算赤字居高不下,德國等歐元區的龍頭國也都開始感受到危機的影響。此時,希臘已非危機主角,整個歐盟都受到債務危機困擾,因為歐元大幅下跌,加上歐洲股市暴挫,整個歐元區正面對成立11年以來最嚴峻的考驗,有評論家甚至推測歐元區最終會解體收場。2011年6月14日標普將希臘主權信用評級降至“垃圾級”,使得危機進一步升級,至今越演越烈,形成了今天我們所看到的局面。
與此同時,中國溫州也因高利貸鏈條斷裂而陷入一場民間信貸危機。不僅一些企業關門倒閉,而且不少老板也“開溜”了。在這個中國最富庶的江浙城市,89%的家庭和59%的企業參與了民間借貸,市場規模達1200億元人民幣。由于溫州的服裝業、打火機、眼鏡、皮革等基本上是無利可圖的,于是民間高利借代成為非主營業務之一。大批資金進入到一個危險的領域。從2011年4月起,就不斷傳出溫州中小企業老板“跑路”、“跳樓”,高利貸崩盤的信息,僅上半年,浙江省注銷的企業高達1.44萬家。
傳言終究被證實,任何人都無力回天。2011年中秋節前后,“落跑”的老板都非同一般———眼鏡行業龍頭浙江信泰的董事長胡福林失蹤,江南皮革董事長黃鶴逃往國外,波特曼咖啡老板嚴勤為、天石電子老板葉建樂等出走,百樂家電女老板鄭珠菊攜款潛逃被警方追捕歸案。僅9月25日一天,溫州就有9個老板“跑路”。目前,僅龍灣區的外逃資金估計已在100億元人民幣以上,不少中小企業的負債中,銀行占3成、民間高利貸占7成。因而說溫州經濟現在受困于一場疑似危機一點也不為過。
一邊是求助,一邊是自救
在針對本次危機的救助過程中,歐洲央行、歐盟委員會、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機構已紛紛向危機國家提出應對方案;參加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2011年會的全球經濟決策者和專家們也于10月2日匯聚在華盛頓,集體會診危機癥結并探尋解決方案。但無論是遠在天邊的歐洲還是近在眼前的溫州,我們都看到了求救信號:除了希臘已經多次表示希望中國出手相救之外,越來越多的歐盟國家也開始向中國求助。據《華爾街日報》的一則報道稱,意大利財政部長與中國主權財富基金和其他中國官員舉行了會談,力勸中國政府購買大量意大利國債,以幫助意大利早日走出金融危機。
上世紀80年代末,西方發達國家曾幫助許多深陷債務危機的拉丁美洲國家和其他一些新興市場擺脫困境。而如今,形勢發生了逆轉:由于美債危機,美國自顧不暇;日本遭遇了地震、海嘯與核輻射三重打擊,短期內也指望不上。現在看來,全世界能夠用得上的救援隊并不多了,除了在近些年來賺足石油美元的中東國家,中國無疑是重要的救援隊成員之一。迄今為止,中國擁有高達3.2萬億美元的全球最大規模外匯儲備,自然會被希臘、意大利、西班牙等陷入債務危機的歐盟國家“瞄”上。
與此同時,面對著資金鏈斷裂而引發的關閉潮、外逃潮以及某些老板的跳樓個案,中國政府部門也已經到了該出手的時候了。2011年9月28日,溫州銀監分局、溫州市金融辦按照溫州市委、市政府的部署,召集了包括四大銀行在內的全市各家銀行,召開促進中小企業發展的銀行主要負責人會議,號召各家銀行加大對中小企業的金融支持力度,強化企業金融服務。目前,溫州已成立了規范民間金融秩序促進經濟轉型發展專項工作領導小組,該工作組由溫州市委市政府牽頭,包括溫州市紀委、法院、勞動保障局、金融辦、銀監會等14個部門。同時,有關部門還要求溫州市的各銀行加大對中小企業的信貸資金傾斜,確保小企業貸款增速高于貸款平均增速,對中小企業不抽貸、不壓貸。從現在起,銀行業機構要按照企業信用等級不同,對中小企業發放貸款實行利率優惠政策,貸款利率上浮最高不得超過30%。看來,面對著受到高利貸鏈條斷裂困擾的溫州,有關部門已開始積極采取措施,在這種情況下,國家出手相救十分必要。
救外務必先安內
在歐洲和溫州同時需要中國救助的時候,對于先救誰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又讓人為難。按邏輯說,很多人覺得應該先救歐洲,因為歐洲是諸多溫州企業的大市場,歐洲經濟不景氣,溫州企業的日子也不好過,因而從治標先治本的思路出發就需要先救歐洲。此言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但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溫州的出口企業倒掉了,即使歐洲經濟從歐債危機的泥潭中走出來,訂單也不一定會再流回溫州了,很可能被越南、印度等國家的企業搶走。況且現在溫州的問題也并不完全是歐債危機帶來的,很多問題是自身的問題,如正常的信貸渠道不暢通、投機樓市的資金被套住,出口企業遇到人民幣升值、原材料上漲等壓力。實事求是地說,歐債危機只不過勉強說是促使溫州民間高利貸鏈條斷裂的催化劑之一,而現階段在溫州暴露出的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卻是由于當地民間信貸體系不規范不完善造成的,同時也是正規的信貸體系長期缺位造成的。對于溫州的高利貸鏈條斷裂,指望著來自歐洲的訂單發揮輸血作用不僅是隔靴搔癢,而且也是頭痛醫腳。所以說,現在中國在援助歐洲方面可以有所作為,但也要量力而行,而且要有效、安全而行。
應當看到,在經濟全球化的時代,中國確有必要做一個負責任的大國,對歐債危機不能夠袖手旁觀,但歸根結底解決歐債危機要看歐洲人是否能將自己的事情辦好,這也是為穩定世界經濟做出的最大貢獻。況且在針對本次危機的救助過程中,歐洲央行、歐盟委員會、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機構已伸出援助之手。現在,世界經濟受到美債危機、歐債危機、日本地震災害、中東政局不穩等諸多方面的沖擊,如果中國經濟再出現大的波動,世界各國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盡管中國的投資能夠對危機有所緩解,但這并不是最終的解決方案。
相比之下,面對溫州之困,我們的有關部門更應該多一些“擔驚受怕”。因為資金鏈斷裂導致溫州經濟出現的問題,無疑會對今后一段時間的中國經濟發展帶來拖累。果真如此,不要說從貿易大國走向貿易強國,就連現在的貿易大國地位也未見得保得住,更不要說對世界經濟發展負責任了。其實,溫州小企業高利貸崩盤只是全國民間借貸市場這一金融灰色地帶危機的一個縮影。有專家認為,若無嚴格監管整治,恐釀成的將是中國式信貸危機。
俗話說“千里之堤毀于蟻穴”。現在看來,溫州企業面臨的危機尚處于“蟻穴”階段,而補“蟻穴”畢竟要比補“潰堤”的代價要小一些,但前提是救助溫州企業的事情要下手快,不能夠拖延,否則要補的窟窿越來越大,到時候就難辦了。相比之下,歐債危機早已經過了尚且容易救治的“蟻穴”階段,而面臨著大面積的“潰堤”。如此看來,如果向溫州的民營企業注入100億美元有可能會激活溫州經濟,使斷裂的資金鏈重新接上。相反,如果通過購買歐洲國家的國而向歐洲經濟中注入100億美元,很可能會連個響聲也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