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而為之

摘 要：《課標》的頒布，課改的啟動都讓大語文觀更凸顯出它的合理性和更加廣闊的探索空間，要求語文教師在教學中廣泛涉獵各種讀物，并將其他學科的知識滲透到語文教學中。在“大語文”教學觀下，本文嘗試從法律思想和欺詐的技巧的角度對《守財奴》中主要人物葛朗臺的騙財作一新的解讀，以期加深對這一時代典型形象的理解。

關鍵詞：新課標 騙財 法律解讀 欺詐伎倆分析 人物形象

[中圖分類號]：G63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5-0037-02

當前的語文教學，不難發現，太多注重了共性的東西，而忽略了個性的東西，注重了語文知識的傳授而忽視了語文學習過程、方法的滲透，重視了語文課堂上學語文而忽略了從其他學科中滲透語文。《課標》的頒布，課改的啟動都讓大語文觀更凸顯出它的合理性和更加廣闊的探索空間，要求教師在教學中廣泛涉獵各種讀物，培養學生正確的讀書觀。大語文是力求學生的全面發展，全面發展的特征是個人的，自由的，充分的發展，并非單純智力的發展，平均主義的發展和統一標準的發展。倡導“大語文”教學，期待著從根本上扭轉這種大一統的標準式與封閉式的教學。而要想走出這個誤區，就要在課內與課外為學生提供個性化的學習平臺，就要引入更多泛的語文學習資源，構建一個“語文無處不在，語文無所不包”的學習網絡，使得學生在這樣的個性化的學習平臺上得以自由地充分地發展，進而提高人的全面素養。

在此語文教學的大趨勢下，本文嘗試從另外的角度賞析從巴爾扎克小說中節選的精彩片斷《守財奴》。為了更好地理解課文，老師應使學生明白三個問題：1、葛朗臺太太死后她名下的財產應歸誰所有？2、歐也的同意有什么法律意義？3、為什么葛朗臺逼不得已要用欺詐的方法？4、歐也妮同意了為什么讀者還認為葛朗臺是騙子？從這幾個方面分析以加深對這一人物形象的理解，進而深入解讀法國十九世紀的社會大背景。

一、騙財乃不得已，從法律角度解讀自由資本主義上升時期法國的大背景

“如果妻子死了，要把財產放手一部分，哪怕是極小的一部分，只要他管不著，他就覺得逆情背理”，葛朗臺不關心自己妻子的生死，他所關心的核心問題是妻子死后其名下財產歸誰所有。依據《法國民法典》的規定，妻子一死，他的財產必須重新登記，歐也妮有繼承他太太遺產的權利。這和十九法國處于自由資本主義上升時期的政治、經濟、思想文化的大背景有著必然關系，而這些直接反映在19世紀初編纂的法國人至今引以為自豪的《法國民法典》、《人權宣言》里。《法國民法典》中所有權地位顯赫，該法典第二卷“財產及對所有權的各種變更”，通篇以所有權及其派生權利為內容；第三卷“取得所有權的各種方法”則將繼承權、贈與、契約及夫妻財產通通囊括在內。通過如此設置，立法者無疑向人們暗示，所有權是民法的核心，民事立法的主要追求目標就是確認和保護所有權。

《法國民法典》對所有權所作的全部規定，從根本上反映了1789年法國《人權宣言》的基本精神。該宣言將所有權視為一切政治社會均須尊重的四項特權之一。《人權宣言》第2條規定：“一切政治社會的目的是維護人類永存及與生俱來權利。這些權利是自由權、財產（所有權）、安全和對壓迫的反抗?！备鶕@一規定所有權非由國家賦予而是與生俱來，但為國家保護。只有在法律有明確規定的情況下，私人的這一權利才能被剝奪（《人權宣言》第17條）。這一具有憲法意義的要求顯然要被包括《法國民法典》在內的一切法國法律所遵從。

這兩部法國的主要法律反映了自由資本主義上升時期國家對私有財產的嚴格保護，依照這兩部法律，葛朗臺雖然是歐也妮的父親，他也不能依身份取得歐也妮財產的所有權。妻子一死，葛朗臺老頭害怕起來，就和女兒講和，想把全部家產總攬在自己手里。那他只能怎么辦呢？辦法只有一個：葛朗臺只能通過公證人讓女兒簽署一份放棄母親遺產繼承權的證件，也就是說葛朗臺必須與歐也妮簽訂一份放棄遺產繼承權的有效的合同（契約）。

二、簽訂有效合同乃法律必備之途徑

歐也妮放棄遺產繼承，保留虛有權（法國民法理論中的虛有權是指所有權人在所有物上設定用益物權后對所有物的權利，是所有權的一種形式。也就是說由于在物上設立了用益物權，作為自物權的所有權受到他物權之限制而導致與其權能相分離的一種特殊存在形式），就要有一份有效的放棄協議，葛朗臺就此可以獲得公示證書，這就是民法上的公示效力，葛朗臺才能名正言順地獲得財產的管理權。放棄財產的協議是一份合同，我們不能不根據《法國民法典》深入分析歐也妮簽字同意的法律意義，她的簽字同意意味著已經成立了一份有效的具有法律意義的合同，因為歐也妮有自由處分自己財產的權力。

在法國經濟上的自由主義原則在18世紀得以確立并在大革命時期的立法中得以實現，而意思自治原則則直接反映了自由經濟的要求。自由經濟的基本觀念是允許人們按照自己的意愿交換相互的財產或服務，換成法律上的用語，即允許人們按照自己的意愿訂立合同。法國的經典理論家都認為，以這種觀念建立的人們之間的相互關系最為公正，于社會也最為有利。因為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訂立損害自己利益的合同，強制施加于人的義務可能是不公正的，但在自愿接受義務的情況下不公正被假定不存在?？档略凇斗衫碚摗分姓f：“當某人為他人事務作出決定時，可能存在不公正；但當他為就自己的事務作出決定時，則絕不可能存在不公正。”《法國民法典》第1134條規定“依法成立的合同，對于締約當事人雙方具有相當于法律的效力?！备鶕@一原則，合同一旦成立，法官不能根據自己的判斷，使合同產生自認為最公正、最實用效果，這種將同意主義置于至高無上的地位，顯然表達了意思自治的要求。換一句話來說，意思自治原則要求合同具有法律強制力，即合同完全依當事人的意愿，按當事人自愿接受的條件，對當事人產生約束力。合同一經成立，在某種條件下每一方當事人均有權排斥和拒絕公共權力的干預。既然合同有“相當于法律的效力”，法官就沒有任何權力對有效合同進行修改，甚至于當合同由于情事變更，雙方當事人相互的給付出現嚴重的不平衡時，法官也不能變更合同的內容。

依照《法國民法典》的這一規定，歐也妮與葛朗臺簽訂的放棄遺產繼承的合同是真實有效的，歐也妮簽字以后，法官已經無權變更。依照法國法律，歐也妮只享有遺產的虛有權，葛朗臺獲得太太遺產的管理權，使用與收益權。

三、欺詐乃必要之方法

葛朗臺獲得遺產的權利有沒有其他方法？依照法國法律，如前文所述，除了歐也妮同意之外，葛朗臺別無他法。《法國民法典》第1109條規定：“如同意系因誤解、脅迫或欺詐的結果，不得認為同意已有效成立。”法國合同法中的脅迫不包括暴力強制，這是因為如果直接的施加于當事人肉體的暴力行為（如抓住某人的手強迫其在違背其意愿的合同上簽字），則由于從根本上缺乏當事人的同意，所謂的“合同”將不存在。即當事人基于明確的、自由的意愿而表示的同意，才在法律上具有效力。所以依照法國法律規定，葛朗臺要合法取得歐也妮的遺產繼承權，從根本上排除了暴力、脅迫的可能性，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葛朗臺只能采用投機的辦法——欺詐，所以欺詐乃不得已采取的投機方法。而欺詐使他的陰謀得逞了（獲得了歐也妮的同意簽字）。

四、歐也妮同意了，為什么讀者還認為葛朗臺是騙子？

歐也妮在放棄遺產繼承權的合同上簽字同意，可我們為什么還認為葛朗臺是騙財呢？如上文所分析的，他是通過欺詐的伎倆使他的陰謀得逞的。他使用了詐騙高手的一切欺詐伎倆。欺詐高手為了滿足自己的利益，他們拼命去爭取，了解自己的利益所在，并以此考慮著眼點，最后計劃進行的步驟，盡量提高自己的利益。我們仔細研究葛朗臺的欺詐伎倆：

1、打感情牌，制造精神壓力，打心理戰。葛朗臺太太死后，“下一天早上，她以為錯看了老父的心，因為他對她多么體貼：他來攙了她去吃午飯，幾小時地望著她，眼睛的神氣差不多是很慈祥了；他瞅著女兒，仿佛是金鑄的一般。”“是啊，是啊，小乖乖。我不能讓事情擱在那兒牽腸掛肚。你總不至于要我受罪吧”。“體貼”“慈祥”是為了騙財，拉近了父女之間的情感距離；“你總不至于我受罪吧”，假如歐也妮要拒絕，她將面臨巨大的精神壓力，有誰因為金錢而使自己的父親受罪呢？打感情牌使歐也妮在簽訂協議之初處于極不利的處境，作出決定承受了某種壓力。也就是說歐也妮的同意是有瑕疵的，本來放棄的合同是不能成立的。

2、瞞天過海，刻意隱瞞自己的真實意圖。“咱們中間有些小小的事得辦一辦”，把交出遺產看成“那簡直是抹自己的脖子”的葛朗臺，在和女兒的談判中使用了最普遍常用的談判詭計，故意說出虛假的事實，就是對有關事實、權力或意圖，作虛偽的陳述。對這樣的虛假陳述一般人很容易信以為真。當公證人克羅旭依職責要說出合同的簽訂對當事人的利害關系時——“以我的責任，應當告訴你，這樣你是一無所有了”——馬上被葛朗臺制止。他的虛假陳述使歐也妮對合同所具有的利弊得失缺乏充分的認識。同意通常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即對合同所具有的利弊得失有充分的認識，但這種考慮有可能因誤解或相對方實施的欺詐行為而導致認識錯誤，這種情況下，如果當事人了解真情，他不會作出同意的意思表示，而其同意便失去了真實性?？梢哉f歐也妮的同意是沒有慎重考慮的，同意便缺乏了真實性。

3、利益引誘。“我按月付你一百法郎的大利錢”，人們往往因小恩小惠影響大決定，小恩小惠往往就是陷阱，掩蓋了后面的巨大利益。

4、釜底抽薪?！啊畡e多嘴，克羅旭?！谎詾槎ā备鹄逝_抓起女兒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一拍，“‘歐也妮，你決不反悔，你是有信用的姑娘，是不是？’”，既然女兒已經在文書上簽了字，再抓起手來一拍，似乎多此一舉，作者為什么這樣寫呢？眾所周知，賭徒惡棍，流氓無賴，江湖騙子，投機奸商，他們在陰暗的角落勾結、交易，原本不見諸文書契約的而大都打手擊掌拍板成交的，你手一伸他手一拍，一拍即合，再無反悔，于是一筆黑交易就做成了。妻子死后，她的財產面臨被女兒繼承的危險，今天女兒居然這么輕易地放棄了財產繼承權，這既是他日夜盼望的也是他不敢置信的，所以狂喜于交易成功，擔心于女兒變卦，故伎重演不期然和女兒“拍起手掌”來，這一“抓”一“拍”舍葛朗臺其誰？“抓”“拍”“一言為定”使歐也妮迫于顏面，再也難以反悔。

葛朗臺詐騙陰謀得逞，他完全把坐在桌子對面的女兒看成了交易的競爭對手，無所不用其極，難怪歐也妮答應在合同上簽字時，“葛朗臺的眼光從文書轉到女兒，從女兒轉到文書，緊張得腦門上盡是汗”，因為談判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歐也妮的任何遲疑或反悔都將前功盡棄，會使他所有的陰謀全部泡湯。葛朗臺騙到合同時的內心獨白，“咱們兩訖了，這才叫做公平交易，人生就是一場交易”，是他投機和貪婪內心的真實寫照，也就“撕下了罩在家庭關系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把這種關系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系”（《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

五、結語。

綜上，從法律角度分析小說，對十九世紀法國社會背景和有更深的了解，從欺詐伎倆的角度分析人物形象，使學生更加領會到葛朗臺投機與貪婪人格，也就更加深刻地領會巴爾扎克的小說是法國十九世紀社會的一面鏡子。